我呆了呆,以為爺爺遭刺激糊塗了,我為接下來該怎麼面對警察詢問的事情心亂如麻,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爺爺。
爺爺說,他認識李半仙兒非常蹊蹺,當時他還很年輕,李半仙兒舉個算命檔在濟城縣城四處為人算卦。李半仙兒在人來人往的菜市場迎面朝我爺爺走來,攔住我爺爺說要給他算一卦。
我爺爺乃楊益公之後,由於家學淵源,對陰陽之士非常禮讓,哪怕對方是江湖騙子,他也不戳破。我爺爺將李半仙兒請到茶攤上位他叫了一壺好茶,打算讓李半仙兒好好給他算一卦。
李半仙兒瞟了我爺爺眉骨一眼,問爺爺生辰八字。對於懂陰陽術士的人來說,隨便不會對外人報出自己生辰,因為生辰八字於一個人來說,是最重要的東西。遇到麻衣派高人,如果此人心術不正,而你恰是命格奇好之人,麻衣高人會使出奇術在你的生辰八字上做文章,從而達到轉換命格的作用。
許多達官貴人,經過高人改過命格之後,往往三五年內就會出事,從位高權重淪為階下囚,就是著了麻衣高人的道兒。
我爺爺猶豫了一下,心裡轉了幾個念頭,又想,既然答應人家為你算命,必定要報生辰八字給人家。精通陰陽術的人,多半性情高傲,得道的方式有很多,這些高人之中也有許多通過旁門左道悟出大道,這種人往往心眼兒小,你一個眼神就會得罪人家。
得罪了這些人,他們往往會給你下套子,短則三五天,長則三五年才會應驗,是件特別麻煩的事兒。我們楊家出身名門,卻也怕這些三教九流三天兩頭的找麻煩。
我爺爺顧忌江湖上的忌諱,只能客氣的告訴李半仙兒生辰八字,李半仙兒掐指一算,臉色沉了下來。我爺爺當時雖說年輕,卻也對陰陽數術極有研究,見這算命先生掐手訣的方式,正是麻衣道的手法,知道遇到了高人。
李半仙兒說:「這位先生,我李半仙兒走南闖北幾十年,閱人無數,只在在濟城遇到先生頓覺眼前一亮,便有了結交先生之意,沒想到先生這一卦大有文章可做。」
爺爺給李半仙兒上了茶。
李半仙說:「剛才為先生算卦的時候,我還為自己做了一個比對卦,沒想到卦象奇特,竟是我生平未見。先生與小道一生數處交叉,且先生子孫宮頗為奇特,暗喻會與小道有一場不小的緣分。」
這算命先生話說到這裡,就顯得比較下流了,我爺爺在濟城也是有頭臉的人物,他頓時變了臉色,扭頭就走,心裡暗罵,還道遇到個高人,原來是個市井無賴,我呸。
李半仙兒打橫攔住我爺爺,說:「先生別誤會,小道並無褻瀆之意,卦象中所指的子孫緣乃禍福之緣。小道愚鈍,唯能解到這種程度,先生若不信,我便將這卦象推演之理一一與你道明。」
李半仙兒也是實在人,他將麻衣道推卦之術也不掩飾,對我爺爺說了個清清楚楚。我爺爺乃楊益公傳人,對看相算卦雖不精通,但陰陽數術相通,李半仙兒稍一解卦,他心裡就跟明鏡似的,這是天意。
彼時李半仙兒在外地學藝歸來,我爺爺在濟城雖有名氣,李半仙兒卻不知道,兩人就這樣一見如故。
讓爺爺對李半仙兒刮目相看的是,兩人分別的時候,李半仙兒還給我爺爺看過一次面相。李半仙兒先觀骨骼,再查五行,對我爺爺說:「楊先生此番回去便可為令尊操辦後事,小道看你日月角暗淡低沉,所謂左父右母,而天蒼骨雖高卻印堂發黑,陰陰有黑氣蒸騰而起,三日之後,令尊陽壽必盡!」
爺爺將信將疑的離去,三日之後的黎明,我奶奶敲開爺爺的房門,對睡眼朦朧的爺爺說:「你爹走了——」
我爺爺頓時猶如五雷轟頂,跳下床驚呼:「真是半仙——真是半仙——」
辦完老太爺的喪事,我爺爺親自上門拜訪李半仙兒,在他心裡已經將李半仙兒敬為神明,兩人就此成為好朋友,兩家也常有走動。
······
爺爺說:「孩子,你信命麼,我現在為你感到害怕,因為李半仙算的卦都一一應驗了,唯一還沒應驗的卦象,便是你跟他的緣分。如今李半仙兒已淪為凶煞,全無半點人性,你爺爺我行將就木,你跟他的緣分,讓我如何放心得下!」
想不到爺爺跟李半仙還有這麼多故事,的確讓我唏噓,李半仙兒一生千算萬算,竟然算不出自己的下場竟然會慘烈如斯。現在李半仙兒成了七個煞鬼裡最惡的鬼,早已經性情大變,爺爺所說我命裡注定的跟李半仙兒的緣分,難道是跟他一樣,也變成窮途惡鬼?
我本來就膽子小,經不住嚇,李半仙兒連我家老太爺這麼牛逼哄哄的人都算準了,我這種再普通不過的人的命運他算起來還不跟玩兒似的,想到這裡,我自己快把自己嚇死了。
時間在我和爺爺的攀談中一點點過去,夏天的天氣變幻很快,正午的烈日很快消失,隨著一聲悶雷響起,山對面飄過來一場暴雨。李二蛋的屍體尚躺在門口,血腥味還沒散去,正午陽光最烈的時候李二蛋還中了邪,這個時候我哪裡還敢進屋避雨。可李二蛋正午漏雨嚴重,才一會兒就把我和爺爺澆了個透濕,我半大小伙子不怕,可我爺爺還是個病人,根本經受不起這種暴雨。沒辦法,我攙扶著爺爺去了堂屋,在破飯桌前坐下,此刻,無論屋裡屋外,都黑的跟夜晚似的。
屋外疾風怒號,李二蛋屋外種的大槐樹被烈風吹得婆娑搖擺,像隨時都會斷掉一樣,外面的雨像是冰雹,打的瓦片砰砰亂響,十分嚇人。我在市區還從沒見過這麼大的暴風雨,李二蛋的屍體躺在地上像坨陰影,我心裡拔涼拔涼的,要不是有風水大師爺爺坐鎮,我真要嚇死了。
我腦子裡一陣迴響著爺爺的話,我跟膿包鬼李半仙兒的緣分,到底是什麼呢,難道李半仙預言我會被他弄死?
這老小子好歹跟我爺爺當年也是莫逆之交,就算做了鬼,不照顧我也就罷了,竟然過分到要弄死我,這也太不厚道了吧?
膿包鬼給我的印象一直很差,現在更差的沒邊兒了,我雖然很同情他,但對他的所作所為非常逼死加害怕。他弄死李二蛋的手段,十足變態,簡直比我看過的島國變態片還變態幾十倍不止。
想到膿包鬼,我又聯想到他吸我魂魄時的怪事,膿包鬼牛逼哄哄的吸食我的魂魄,眼看就要得手,竟然丟掉銀管扭頭就跑,好像怕什麼東西一樣,讓我很想不通。起初我以為是爺爺施展了什麼牛逼**把他們嚇走的,事實證明,我爺爺正躲在花壇裡仔細觀察膿包鬼怎麼吸我的魂呢,他根本就沒做什麼動作。
膿包鬼走之前對我說的那句話,也絕沒善意。我仔細一想,就明白李半仙所謂跟我的緣分,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爺爺也許是累了,趴在飯桌上很快睡了過去,外面電閃雷鳴,屋裡血腥味四溢,我覺得黑暗中肯定還有見不到人的東西在窺探著我們,這種感覺出奇的強烈,甚至每一次電光閃過,我都能感覺到屋子裡還有其他人。等我運足目力再看,隱隱藏人的地方又重新歸於黑暗,四周恐怖的讓我不敢亂動。
一道雪白的雷電照亮屋裡屋外,整個世界顯得無比的清晰真實,我甚至能看清楚牆壁上飛濺的血跡。就在這時候,屋頂上啪的一身巨響,我抬頭去看,就看到一棵碩大無比的巨樹伴著炸雷的聲響壓了過來,整個屋子跟著土崩瓦解,木樑、瓦片和土磚一起朝我和爺爺壓過來。我尖叫著去拖爺爺,還沒走兩步,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就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