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窗戶裡面是張蕾蕾的閨房。貼在窗戶邊上的半個身體非人無疑,我大驚失色,問我爺爺該怎麼辦。
爺爺喘著粗氣,說:「那髒東西要進你同學家,要不了一刻鐘時間,如果讓它得逞,你同學必會被它煞氣所傷。輕則折陽壽數十年,重則一家老小都要遭殃,結局慘不忍睹,所以我們要跟時間賽跑。現在我們進不了她們家,沒辦法作為,但你可以先驚醒你同學的家人,先阻一阻這髒物,我們再想辦法。」
我爺爺說的這麼嚴重,顯然失態到了很可怕的地步。人命關天,我又不能半夜闖女同學家,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按她們家門鈴騷擾騷擾。
我將爺爺安頓在花壇一處隱蔽位置,自己貓一樣進了電梯房,直衝12樓。
張蕾蕾家裝了一扇特別闊氣的防盜門,連門把手都是土豪金的,特別霸氣。與門的霸氣相匹配的是,她們家門鈴聲音特別大,我按了兩下,就聽到張蕾蕾媽媽在裡面問:「大半夜誰按門鈴呀?」
我又按了兩下,縮著身子躲進安全樓梯裡去了。我聽見防盜門開門的聲音,張蕾蕾媽媽衝門外喊:「怎麼沒人啊,剛才門鈴明明響了!」
沒聽到張蕾蕾說話的聲音,我沒辦法判斷她是否已經醒了過來,所以門鈴還得一直按。
過了幾分鐘,我又去連按了十幾聲門鈴,再度躲進安全樓梯裡面。
這次出來的是張蕾蕾他爸,張爸爸沖外面怒吼:「誰再做這種惡作劇就報警了——」
我依舊沒聽到張蕾蕾醒過來的跡象,所以還得一直按下去,按了兩下,防盜門突然被拉開,燈光下,我瞠目結舌的看著張爸爸撈著一根大棒子對我大眼瞪小眼。
張爸爸惡狠狠的說:「我認識你,你是蕾蕾高中男同學,說,你半夜騷擾我們家有什麼目的?」
我面紅耳赤拔腿就跑,一口氣衝回安全樓梯間,末了聽到張爸爸叫蕾蕾的聲音:「蕾蕾快醒醒,你們班男同學半夜按咱們家門鈴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在學校早戀了?」
我瞬間有種節操掉光的感覺,四肢僵硬的從安全樓梯跑到一樓,攙扶著我家爺爺從小門溜出張蕾蕾她們家的奢華小區。
載著我爺爺回到家,已經凌晨四點半了,我把爺爺扶回房睡覺,爺爺一路上問我情況如何,怎麼回來這麼緊張,我氣的一句話也不說,我楊曉天在高中的名聲算全毀了。
回家補了個覺,才一沾床,可怕的鬧鐘就響了。
上學這段平常只需要十幾分鐘的路,我走了半個小時,心裡做了無數種被凌遲處死的假設。來到三年七班,我走進教室的時候,整個班級頓時鴉雀無聲,我在大家的注目禮下異常忐忑的走了進去。
在座位上坐下,我的猥瑣同桌張傑臉上閃耀著異常猥瑣的笑容,說:「哥們兒真有你的,平常怎麼沒看出來啊,居然敢半夜去按女神家門鈴,沖這一點,我服你!」
前後左右頓時扭過來無數只猥瑣的臉,衝我嘰嘰咋咋的說:「真看不出來平常這麼膽小的天哥有一顆異常騷動的內心啊!」
「悶騷轉明騷了我靠!」
「聽說昨晚他給很多女生打過電話,媽的這孫子不會錯吃春藥了吧?」
「聽說連周培培這種土肥圓都打了,體重兩百來斤呢,這小子口味真尼瑪重啊!」
「聽說連趙一平趙大帥哥也遭到他半夜騷擾,天哥口味何止是重啊,簡直尼瑪非常重啊!」
「我去——」
我在大家激動的驚歎聲中,默默垂下了頭。現在是早讀時間,我盯著英文課本背誦單詞,背了一個早上,硬是一個詞也沒記住,糾結的只恨不能提刀自刎以謝天下。
做好人,真他媽難啊!
下了早讀,同學們嘲笑我結束之後,趙一平閃了過來,惡狠狠的對我說:「小子,真看不出來你他媽夠膽兒啊,不但半夜騷擾老子,還他媽騷擾我的女人,真牛逼!」
趙一平這種家裡有錢有勢的主兒,我惹不起。同班兩年多了,得罪趙一平的人的下場,我目睹了無數次。曾經有個同班同學因為拍他馬屁說錯了一句話,被趙一平當初打翻在地,那同學脾氣也火爆,跟趙一平對打起來,很快被蜂擁過來的趙一平同夥兒打進醫院。而後,趙家通過手眼通天的關係,責令該同學向趙一平當著全校同學的面念了長達半個小時的檢討,檢討之後,該同學被學校勸退。
以前跟趙一平搶女人的男同學,要麼被打怕,要麼被學校以各種理由開除,要麼見了趙一平避之唯恐不及。
我性格懦弱,只能打心眼的討厭趙一平,卻不敢明面上跟他作對。我家是再普通不過的家庭,爸爸只是個普通公務員,媽媽是工廠裡的工人,我沒有跟趙公子作對的資本。
要不是昨晚人命關天,我肯定不會幹這種蠢事。可是把真相說出來,趙一平會相信麼,班上同學會相信麼,答案無疑是否定的,趙一平還會因為我用這麼低劣的理由欺騙他而成可怕的懲罰我。
我向趙一平道歉,趙一平嘿嘿冷笑,這時張蕾蕾正從門口俏生生的走進來,修長婀娜的身材像春風中的一朵荷花,趙一平看的眼睛都直了。張蕾蕾走過我身邊,趙一平這混蛋突然爆起,給了我一記生猛的耳光,我的臉頓時漲紅了。
「想跟老子搶女人,你他媽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嗎?」
我怒氣勃發,一口氣憋在胸腔裡,恨不能將趙一平這王八蛋撕碎,但理智告訴我,我必須克制,我一定要克制,為了不讓爸媽難辦,為了能繼續將書讀下去,我必須忍受這種極致的屈辱。在自己喜歡的女孩兒面前遭受這種侮辱,我想沒有那個男人能忍下去吧。
屈辱的淚水在我眼裡打轉,雖然我極力克制,但還是忍不住滾了下來。
張蕾蕾瞟了我們一眼,又嫌惡的扭過頭去,在她眼裡,也許把我和趙一平想成了一樣的人吧。
我很心痛。
早讀時間過後,老胡親爹的送葬隊伍就要啟程了,老胡特別恩准我們可以不用上課,去幫他打下手。老胡在我們學校其實混的很一般,濟城人好面子,老胡雖說是外地人,卻也染上這一惡習,所以老胡把他爹的葬禮辦的熱熱鬧鬧風風光光。
昨天看風水的老頭兒是從省城請來的高人,除此之外,老胡還花錢請了專業喪葬公司為他爹治喪,還請了一隊豪華車隊為葬禮造聲勢,故意擺出一副牛逼哄哄的樣子,引無數路人猜疑羨慕,不明白這孝子胡開金到底什麼來頭。
治喪公司在老胡的授意下,一路炮聲隆隆聲震數里,引來許多路人圍觀。
老胡得意洋洋,享受著路人猜疑,臉上笑容肥的像只碩大的肉包子。治喪隊伍一直送葬到那座偏僻的高山上,一路上我跟趙一平張蕾蕾他們雖然同車,卻沒再跟他們說過一句話。同去的女同學以前還會跟我說兩句話,現在好了,把我當成色情狂,避之惟恐不見,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最屈辱的是,連大肥豬周培培這種貨色也對我翻白眼,彷彿我會飢不擇食強暴她似的,真我把我噁心壞了。
趙一平在車上大聲跟那幫女生調笑,提到我的時候,總會大吼道:「楊曉天那廢物啊,他也他媽算男人,就是一廢物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伴隨著燕環肥瘦的女生們或粗野或嬌氣的嘲笑,恨得我想當場掐死趙一平這王八蛋。
我們好不容易爬上那座偏山,老頭兒點了個吉祥時辰開始起棺落井,掩土覆水,在老胡花錢請來的孝子賢孫哭喪隊集體工作的時候,我趁機溜到隊伍後面,找到我爺爺畫的七星連煞位置,躲在樹林裡開挖,挖了兩處,每處都埋著無頭屍骨。
不過這次我學了聰明,不像昨天那樣亂挖,按我爺爺說的,每挖一處之前,我先在墳頭上放一塊一尺來長的千年泰山石。泰山石自古就有辟邪的說法,文人咬文嚼字,取它「穩如泰山」之意,其實泰山石辟邪另有說法。
聽我爺爺說,東嶽大帝在泰山得道,乃玉清元宮排行第二,專司掌管鬼魂、斷人生死,乃是比十殿閻王還凶的人物。泰山石自打出生就沾了東嶽大帝的正氣,宵小邪物聞到泰山石的氣息,便會紛紛走避。
而我爺爺手上的千年泰山石,乃是藏在深山中的一種奇特石頭,它週身黝黑,正氣凜然,在泰山煉化千年而成,故名千年泰山石。這千年泰山石還有個別名,叫東嶽石,意為浩然正氣,穩如泰山。這千年泰山石的作用,比一般泰山石強出數百倍,鎮宅辟邪妙用無窮,比如有人被衝撞了邪物變得不正常,只需要用泰山石輕叩他印堂位置,便可起醍醐灌頂之功效,端的是神奇非凡。
我爺爺說,只需要將千年泰山石壓在墳頭位置,地下的邪物就會被鎮住,任他凶煞之物,也絕難翻身。
我挖了兩處,對我爺爺的話已經堅信不疑,不敢再挖下去,而這個時候,老胡他爹的墳已經起好了,遠處傳來鳴放鞭炮和吹嗩吶的聲音。
我收拾好東西正準備溜回去,就看到林子裡冒出一陣青煙,跟著就是驚慌失措的喊叫聲,我嚇了一跳,急忙跑過去看。原來是林子裡著火了,不到十分鐘,整個密林裡便火光沖天,人群嚇的四處逃竄,現場亂成一片,聲勢非常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