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傭打電話叫醫生過來,量了體溫,高燒竟然到了四十二度,聽楚翹咳嗽的聲音,燒得嗓子都啞了。
醫生趕緊掛水給她退燒,又開了好些藥,吩咐女傭給楚翹餵進去,可是女傭怎麼叫都叫不醒楚翹,只能掰開她的嘴給她灌下去。
忙活到天亮了,楚翹的燒一點都沒退,整個人似乎更虛弱了,女傭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怎麼辦,如果楚小姐出了事,龍少那邊該怎麼交代?」
醫生也著急了,叫人收拾一下,送楚翹去醫院,同時趕緊給龍少打電話。
此時,龍慕炎正專機從歐洲回來,並沒有接到電話。
那一晚,他接到歐洲的專線,那邊出了事情,老爺子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知道他最近迷戀一個女人,生了大氣,龍慕炎急忙趕回去處理,這邊也沒來得及留話。
他目光陰沉的盯著窗外的雲層,臉色陰冷,週身的氣勢無比的凜冽。
莫德泡好咖啡端過來,看龍慕炎臉色不好看,他的心裡也歎了口氣。
他跟在龍慕炎身邊這麼多年,自然知道,龍慕炎這次對楚翹是真上了心,而並非向以前一樣玩兒玩兒,可是,依照老爺子,楚翹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配做龍家的兒媳?
龍慕炎自然也知道,所以他將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從未叫人曝光過楚翹。
可是這次,卻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出了紕漏,老爺子竟然得知了楚翹的存在,而且,還拿了照片在手裡,那照片,正是那天龍慕炎給楚翹買戒指的照片。
上面,龍慕炎托起楚翹的手,將直接套在她的手指上。
老爺子看了大發雷霆,差點直接殺到a市來,如果不是龍慕炎趕回去得及時,恐怕現在的情況……
莫德心裡歎口氣,微微搖搖頭。
「龍少,咖啡泡好了。」他將咖啡放過去,低聲說。
龍慕炎瞇瞇眼,嗓音發沉:「叫人去查,那些照片是怎麼到老爺子手裡的。」
「是。」莫德應了一聲,抬頭看龍慕炎的臉色,果然,陰沉的更厲害了。
他想起楚翹,心動了動,說:「龍少,楚小姐那邊,要不要……」
「不必!」龍慕炎打斷莫德的話,目光又變得幽深。
「那安氏?」莫德試探的問道。
龍慕炎瞇瞇眼,眸間掠過厲色,但是轉瞬又消失不見:「不必去管。」
莫德嗯了一聲,「那要不要把盯著的人手撤回來?」
龍慕炎冷哼一聲:「不必,你且派人盯著。」
「是,龍少,我記得那一天,安先生好像是一直開車尾隨您和楚小姐去了酒店。」莫德忽然想到那天的情況,說道。
龍慕炎聞聲眉心一蹙,莫德繼續說:「不過,安小姐是安先生的妹妹,應該是她告訴安先生的吧。」
畢竟那一天安亦琳受到那樣大的侮辱,憤怒也是有的。
龍慕炎聞聲冷笑一聲:「那如此,安亦琳可真是能沉得住氣了,安亦臣早沒找過來,晚沒找過來,偏挑那天,照片也是那天拍的吧。」
莫德聞言心思一凜:「那龍少的意思是?」
「叫人好好把安家兄妹盯緊了。」
龍慕炎專機抵達機場,他剛下飛機,手機才剛開就見上面有四十多個未接電話,全部都是龍堡打來的。
莫德開手機,上面也有許多未接來電。
「龍少,會不會是龍堡出什麼事了?」莫德有些擔憂的說了句。
龍慕炎蹙著眉,臉色有些發沉,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個女人逃跑了。
「打電話。」龍慕炎冷冰冰的丟下幾個字,大步從貴賓區出來,上了車,吩咐司機開車立刻回龍堡。
莫德打通電話一問,才知道是楚翹生病了,高燒一直不退,現在正要去醫院。
他凜了心思,迅速向龍慕炎匯報。
龍慕炎聞聲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眉頭緊緊擰起,病了?高燒還一直不退?
「龍少,是不是先讓人送楚小姐去醫院,我們直接趕過去?」莫德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叫他們在龍堡等著,打電話聯繫a市最好的內科醫生,半個小時之後,我要見到人。」龍慕炎緊繃著一張臉,聲音更是發急。
「是。」莫德應了一聲,轉身做好趕緊打電話。
龍慕炎他們趕回龍堡時,醫生已經急得沒法了,給楚翹吊著液體,又叫女傭脫掉楚翹身上的衣服,用冰塊一直敷著。
龍慕炎踏進臥室,就見這樣一幅場景,楚翹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放滿了冰塊。
「你們在幹什麼?」陰沉的聲音,彰顯著主人此時的暴怒。
女傭嚇得手一抖,手裡的冰塊差點拍在楚翹的臉上,回頭見是龍慕炎,忙說:「醫生叫我們用冰塊給楚小姐降溫,不然楚翹會燒……燒壞的。」
其實醫生的原話是,這已經燒了快超過十二個小時了,如果高燒還持續降不下來的話,那人會燒傻的。
不過這話,女傭自然不敢對著龍慕炎說。
龍慕炎陰著一張臉,走到楚翹床前,伸手去觸摸她的額頭,即便全身上下都放滿了冰塊,可她的額頭依舊燙的厲害。
龍慕炎的臉色越發的陰戾了,整個人週身散發著森冷。
「都出去!」他陰鶩的說道。
女傭把冰塊放在一邊,趕緊出去了。
龍慕炎將楚翹身上的冰都拿掉,不斷融化的冰水已經染濕了床鋪,這麼摸著都很不舒服。
他按了內線,叫莫德迅速準備冰水浴,幾分鐘之後,冰水浴便準備好了。
龍慕炎拔了楚翹胳膊上的針頭,抱著她下樓。
二樓的客房裡,莫德叫人準備好了兩大缸冰水,裡面還有冰凌渣子。
「龍少,已經準備好了。」莫德打開門,說道。
龍慕炎抱著楚翹進去,想都沒想,他自己也邁進了冰盆。
莫德倒吸了一口涼氣,急忙說:「龍少,不可以,你剛下飛機都還沒有休息,這樣泡冰水對你身體很不好,會生病的,而且你的身體才剛恢復沒……」
「閉嘴,出去!」陰鶩的聲音,打斷了莫德的聒噪。
莫德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可是見龍慕炎一臉的陰鶩,只能轉身出去,關好了房門。
龍慕炎抱著楚翹躺在冰盆裡,寒冷刺骨的冰水令他臉色有些發青,可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硬是那麼抱著楚翹,怕她沉下水。
不知泡了多久,龍慕炎全身已經僵硬麻木了,他始終保持一個姿勢都沒有動過,用手觸碰了一下楚翹的額頭,發現沒有一開始那麼燙了。
龍慕炎鬆了一口氣,拿起旁邊的體溫計在楚翹的耳朵裡測了一下,看到體溫恢復正常,這才抱著她從浴盆裡出來。
這時候,浴盆裡的冰早已經完全融化了,水也不復先前那麼冰冷了。
龍慕炎找了浴巾把楚翹全身都擦拭乾淨,又用毯子將她裹好,自己草草換了件浴袍,抱著她回房。
莫德見龍慕炎發青的臉色,眼睛有些酸。
等龍慕炎安置好楚翹,莫德也已經叫人準備好了薑湯端過來,說:「龍少,先喝點薑湯。」
「不必。」
「不然楚小姐還沒好,龍少又病倒了。」莫德力勸。
龍慕炎聞言蹙蹙眉,這才端起碗,將那熱熱的薑湯一飲而盡,胃裡漸漸有了暖意。
「龍少,您要不先去暖暖吧,楚小姐這裡有人照顧著,不會出什麼差錯的。」莫德又說道。
龍慕炎深深的看了楚翹一眼,站起來朝浴室走去。
醫生過來給楚翹量體溫,做檢查,看到降下去的溫度,無不鬆了一口氣,這燒如果再降不下去,那即便要不了人命,到時候也會很棘手的,還好,總算是降下來了。
幾個醫生會診,打算給楚翹做一個全身詳細的檢查,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毛病。
所有的檢查都做了一遍,診斷結果要第二天才能出來,醫生們見楚翹此時已經沒有什麼大毛病,便都回醫院去了。
龍慕炎坐在楚翹身邊,目光沉沉的盯著楚翹。
這兩天,看不見她,龍慕炎覺得自己心裡好像有地方空了一塊,空落落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如今看著她,似乎有踏實了。
但是,想起她的心裡,存著的人並不是他,龍慕炎忍不住又怒又恨。
他知道,用安亦臣和安家這個把柄,他可以將她留在身邊一輩子,可是,他要得不是脅迫,更不是逼迫來的委曲求全,他想要她的心甘情願。
是她一顆心完完整整的在他身上。
這麼想著,龍慕炎苦笑一聲,大概,她至死都不會把她的心給自己吧。
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暗,龍慕炎卻沒有睡意,他就這麼一直在楚翹的身邊守著,一直看著她。
女傭將晚飯端上來,輕聲說:「龍少,先吃點晚飯吧。」
龍慕炎嗯了一聲,正打算站起來,忽然想到什麼,說:「她這幾天吃什麼了?」
女傭聞言說道:「自從龍少走了之後,楚翹什麼都沒吃,就您離開的第二天早上喝了幾口牛奶,之後楚小姐就一直睡著,沒有吃飯,我們怎麼叫她都不吃,晚上,就發現楚小姐發高燒了。」
龍慕炎聞言雙眸一瞇,臉色又變冷了幾分。
心裡也不知道是可悲還是憤怒,她食不下嚥,不是因為見不到自己,而是害怕自己對安家動手吧!
楚翹,安家,安亦臣,在你心裡就如斯重要嗎?
龍慕炎吃了晚飯,躺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他忍不住,又將她擁入懷抱。
這一刻,龍慕炎想,自己是栽到這個女人手上了,可是,他卻不想從其中抽離出來。
半夜的時候,楚翹又發起了高燒,龍慕炎正睡得迷糊,倏地感覺自己懷裡一片滾燙,猛地驚醒過來,伸手一摸,果然,楚翹又燒起來了。
龍慕炎打電話叫醫生,他這邊叫人準備冰水,正打算給楚翹繼續用白天的法子降溫,可是醫院一個電話打過來,令龍慕炎愣住。
白天的檢查結果表明,楚翹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將她泡在冰水裡降溫沒把孩子弄掉簡直就是個奇跡。
龍慕炎愣在當地,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莫德站在一旁,心裡也是暗暗心驚。
孩子……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龍少會允許她們懷上他的孩子,可是現在,楚翹卻有了他的孩子。
「龍少,這個孩子……」莫德的話停了停,說:「這個孩子,是叫醫生拿掉?」
此時,醫生已經全部都趕過來了。
龍慕炎聞言臉色一沉:「不!」
莫德眼底閃過瞭然,他知道,龍少肯定不會不要楚小姐的孩子。
龍慕炎目光有一瞬間的游離,但是很快他又聚焦到楚翹的身上,堅定無比的說:「大人,孩子,我都要,而且是健健康康的。」
那聲音,雖然不怒,卻含威。
醫生們無不頭皮發緊,頭上的冷汗淋漓。
大人孩子都要,而且是要健健康康的,可是楚小姐這高燒根本不好退啊!
本來如果沒有懷孕,那麼泡在冰水裡降溫也無不可,可是現在檢查出有了身孕,如果再將母體浸入冰水,那胎兒怎麼受得了,只怕還沒成型,就成了死胎了,到時候,他們有幾個腦袋夠龍慕炎撒氣的?
眾醫生一直忙活到天亮,該想的辦法都想了,藥品不能亂用,又有諸多限制因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楚翹才有一點退燒的跡象,一直到中午,燒才完全退下去。
可楚翹已經昏迷三天了。
醫生擦擦頭上的冷汗,戰戰兢兢的對龍慕炎說:「龍少,如果母體再發燒的話,胎兒很可能會……保不住。」保不住三個字剛說出來,醫生就感覺自己的脖子涼颼颼的,整個房間的溫度也降了好幾度。
「如果孩子保不住,那你們也不用頂著庸醫的名頭繼續混了。」龍慕炎陰冷的聲音裡儘是怒意。
「是,是。」醫生不住的擦汗。
「她什麼時候能醒來?」龍慕炎冷聲問道,即便他不是醫生,也有常識,如果人這麼繼續一直昏迷,只靠營養液來補充人體所需,那生出來的孩子也不會健康到哪裡去!
「龍少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快讓楚小姐甦醒。」醫生說道。
龍慕炎冷哼一聲,揮手示意他下去吧。
醫生如蒙大赦,趕緊出去了。
龍慕炎目光發沉的盯著楚翹,心裡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
「快點醒來,聽見沒有?」龍慕炎伸手輕輕的觸碰楚翹的臉頰,眸底是從未有過的柔光。
楚翹一直昏迷著,高燒倒是沒有再燒起來,這使醫生們也放下心來,只要不高燒就好。
半夜,龍慕炎剛剛合上眼,就聽耳邊傳來楚翹痛苦的呢喃,他睜開眼,看見楚翹緊閉著雙眼,臉色潮紅,乾裂的嘴皮一張一合,似乎說著什麼,可他聽不清楚。
「楚翹,楚翹,醒醒……」龍慕炎伸手拍拍楚翹的臉頰,緊緊的盯著她,生怕錯過她睜開眼的瞬間。
「別走……別……不要……不要……丟下我……」她嘴裡含糊不清的說著,龍慕炎蹙眉,將耳朵湊近去,就聽她發虛的聲音痛苦無比,「亦辰……亦辰,不要……離開我……」
龍慕炎的臉色倏地陰沉一片,像是有人一拳狠狠的砸在他的臉上,那麼重,那麼狠!
他僵著身體,保持著一個姿勢,目光發沉的盯著楚翹,心中的悲怒似乎已經分不清楚了。
楚翹昏昏沉沉之中不斷的呢喃著,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時已經拔了虎鬚。
「亦辰……亦辰……」她的聲音是如此的痛苦,像是有人把她的心狠狠的剜去一樣,她失去了生命之中最重要的東西。
那種痛苦,即便她昏睡著,但是全身上下無一不訴說著她的哀慟。
那麼深,那麼重。
龍慕炎的週身被煞氣包裹著,他恨不得此刻就掐死這個女人,可是,他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怎麼都無法鬆開,無法下手。
倏地,龍慕炎一拳狠狠的砸向床頭櫃,震得上面的東西全部摔在地上,發出好大的聲響。
他呼啦一下從床上下來,彷彿厲鬼一樣,疾步出了臥室。
莫德聽見動靜趕過來,就見龍慕炎一身冷厲的從臥室裡出來,嚇了一跳:「龍少……」
龍慕炎看都沒看他一眼,逕直離開。
莫德準備追上去,可是想起楚翹,又快步進去,床邊一片狼藉,床上,昏睡不醒的楚翹嘴裡不斷的呢喃著安亦臣的名字。
莫德心頭發涼,轉身出去叫女傭過來照看楚翹,他快步去追龍慕炎去了。
也難怪龍慕炎發那麼大的火,她竟然在龍慕炎的懷裡叫著別的男人的名字,任誰都無法不發怒,何況這個男人還是龍慕炎。
莫德追下樓,龍慕炎已經開著車子急速飆出去了,只給他留下一陣疾風。
莫德怕龍慕炎出事,自己也開了一輛車追了上去。
楚翹醒來,已經快天亮了,她昏迷了三天,全身酸疼的厲害,整個人像是死過一回一樣。
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腦袋也昏昏沉沉的,有些轉不過來。
女傭見楚翹醒了,驚喜的說:「楚小姐醒了,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太好了麼,如果楚翹再不醒來,她們也都快要愁死了。
「水……」沙啞的聲音發出來,楚翹皺眉,嗓子干的難受。
「楚小姐要喝水是嗎,馬上就好。」女傭快步過去給楚翹倒水,倒好之後端過去,扶著楚翹半支起身體,餵了她大半杯水。
楚翹還想喝,女傭卻說:「楚小姐,醫生說了,你醒來不能一次喝太多的水,要喝慢一點,楚小姐先潤潤嗓子,等過一會兒,我再倒水給你喝。」
楚翹嗯了一聲,躺在床上,腦袋迷迷糊糊的。
女傭見楚翹這樣,忍不住說:「楚小姐總算是醒來了,這兩天,龍少一直很擔心呢,楚小姐一直高燒不退,我們都急壞了。」
龍少?
楚翹皺皺眉,張張嘴,「他……回來了?」
女傭點點頭:「是啊,龍少聽說楚小姐病了,急得跟什麼似的,找了好多國內專家來給楚小姐看病。」
楚翹怔了怔,覺得腦子更加反應不過來了,似乎成了一鍋粥。
女傭小姐羨慕的看著楚翹,說:「楚小姐昏睡著不知道,龍少回來見楚小姐高燒不退,抱著楚小姐在冰水裡整整泡了三個小時,一直到楚小姐高燒退了,龍少才抱著楚小姐出來,那水可是很冰的,裡面當時還有冰塊兒呢。」
楚翹覺得自己的腦袋更迷糊了,似乎整個人都掉進了粥鍋裡了,她發現自己似乎整個身體都陷入了軟軟的粥裡,連思考一下都費勁了。
龍慕炎……抱著她在冰水裡泡了三個小時?
楚翹直覺上有些不敢相信,他不是那麼恨自己,恨不得狠狠的踩碎自己的驕傲和尊嚴,想讓自己像隻狗一樣匍匐在他面前求饒嗎?
怎麼會做這種事?
直覺上,楚翹並不相信。
印象中的龍慕炎,不是會做這樣事兒的人。
女傭把晾好的藥端過來,說:「楚小姐,吃藥吧,因為你在冰水裡泡了太長時間,醫生怕你落下風濕,所以開了幾幅中藥讓你好好調理一段時間。」
楚翹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端起藥一口都喝掉了。
女傭見狀愣了愣,又將水遞過去:「楚小姐喝口水。」沒見過這麼不怕苦藥的女人,一口竟然都喝掉了,而且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彷彿根本喝不出來那是苦的一樣。
其實楚翹不是喝不出來苦味兒,只是對他們來說,有苦味兒吊著,說明,還有命在。
喝完藥,楚翹躺在床上暈暈沉沉的,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可是卻沒有力氣讓自己更精神一點。
她躺著,暈暈沉沉的又睡了過去,快到中午了,女傭端了粥上來,楚翹是真的餓了,一連喝了兩碗。
她剛放下飯碗,抬頭,就見龍慕炎站在門口,目光冷厲,彷彿像是厲鬼一樣。
楚翹的心倏地一沉,忽的想到被自己忽略的大事。
她咬咬唇,張嘴便問道:「你是不是對安家下手了?是不是?你終究不肯放過安家!」
龍慕炎聞言臉色又是一冷,目光之中幾乎能凝出冰來。
「你殺我也好,剮了我也好,隨你滿意,隨你高興,但是,你不要動安家,我都說過了,我不想再欠安家的情,我想和安亦臣一刀兩斷,只求你不要逼我再惹上他們,可不可以?」楚翹這話說的,帶著幾分哀求,這是她身上從未有過的情緒。
龍慕炎只覺自己的心已經被摔成好幾塊了,而且還被她無情的碾壓著。
她就這麼放不下安家?放不下安亦臣?
醒來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些?就是不要動安亦臣,不要動安家?
龍慕炎目光冷凝,陰戾的掃了楚翹一眼,轉身離開。
沒有聽到想要的回答,楚翹的心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她掀開被子下床,心裡只有一個想法,無論如何都要追上龍慕炎,叫他答應自己不要動安家,她不能再連累安亦臣了,不能了!
可是,楚翹在床上躺了這麼長時間,身體沒有一點力氣,雙腿酥軟,下床才邁出兩步,便一個踉蹌,整個人狼狽的摔在地上。
「楚小姐。」女傭驚呼一聲,趕忙過去扶楚翹。
楚翹撐著女傭的手站起來,繼續往外走,她身上沒力,走得搖搖晃晃的,但是她依舊倔強的不放棄。
走到門口,正好遇見迎面而來的莫德,楚翹忙說:「龍慕炎呢,他去了哪裡?」
莫德見楚翹這個樣子,心裡大驚,生怕她摔著,說:「楚小姐,你不要著急,龍少去書房了,你有什麼事,我可以替你傳達,你現在需要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楚翹聽見莫德說龍慕炎在書房,也不管他後面說了什麼,抬腳便要朝書房的方向走去。
莫德忙攔住她:「楚小姐,你身體不好,還是不要這麼糟蹋自己的身子,身子可是自己的,你有什麼緊急的事情可以直接同我說,我會在第一時間告訴龍少。」
楚翹見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自己走了,忍不住苦笑了一聲,「我想求他對安家收手,不要把對我的怒氣牽連在安家身上,牽連在安亦臣身上,你能做到嗎?」
莫德聞言眉頭一挑,儘是疑惑:「楚小姐,你是不是誤會了?龍少並沒有對安家動手啊?」
「你說什麼?」
莫德繼續說:「龍少那一晚離開龍堡是因為有要事需要親自去處理,沒來得及交代這邊,而這兩天,他一直守在楚小姐的身邊,根本沒有對安家動手。」
楚翹聞言身體忍不住踉蹌了一下,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臟又倏地提起來,那自己剛才……是不是又惹怒他了?
不行,她還是得去找他,不然,他發怒之際,還是會牽連安家的。
楚翹這麼想著,邁開腿又要走。
莫德見怎麼也攔不住楚翹,忍不住歎口氣:「楚小姐,你就算是要去找龍少,至少也應該穿好鞋再去吧,你的燒剛退,如果再有什麼三長兩短燒起來,那些給楚小姐看病的醫生也沒有飯碗可拿了。」
楚翹聞言臉色一赫,低頭就見自己的腳丫子光潔的踩在地上,不經有些尷尬。
女傭此時已經拿了鞋出來,蹲下,細心的為楚翹穿好鞋。
楚翹被女傭扶著,慢慢的上樓,她有些懊惱,可是,她還可以走得更快一點的,可是女傭和莫德卻把她看的彷彿像個瓷娃娃一樣,似乎她摔一跤就會碎了一樣。
來到龍慕炎的書房門口,莫德聳聳肩,低聲對楚翹說:「楚小姐,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惹怒龍少,那樣對你不會有好處的。」
楚翹咬咬唇,敲敲門,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龍慕炎正在抽一支雪茄,見楚翹進來,臉色一沉,按滅了雪茄,冷聲說:「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該死的,懷孕的女人吸二手煙會對胎兒有危害。
楚翹咬咬唇,說:「我就說幾句話,說完就走。」
龍慕炎卻不聽,倏地站起來,走過來一把拉開門,聲音含著怒意:「出去。」
楚翹見他震怒,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無濟於事了,只有等他平息了怒火再做打算了。
她看了看龍慕炎,轉身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龍慕炎把門關上,開開窗,將屋裡的煙味晾了好一會兒,確定自己身上的煙味也小了些,才往外走。
他出去,楚翹正站在外面,似乎是身體無力,正倚靠在牆上。
龍慕炎見狀,雙眸一瞇,目光又有些發沉:「我讓你回去休息,你沒聽到嗎?」
楚翹站直了身體,目光對上他的,說:「你什麼時候才可以消氣?」
龍慕炎冷冷的掃了她一眼,逕直走過去,打橫抱起她,大步往臥室的方向走去。
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龍慕炎站起來,準備離開,卻被楚翹一把拽住他的袖子。
「放開。」龍慕炎沉聲說道。
楚翹咬咬唇,掙扎了一會兒,說:「剛才是我不對,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的污蔑你,主要是我不想再和安家有牽連了,不願意在背負他們的人情債,你可以原諒我,不要生氣了嗎?」
這話,如果放在以前,打死楚翹她都不會說出來的,可是現在,她不得不說。
龍慕炎掃了她一眼,想甩開她,又怕自己動作大了傷到她,就那麼站著,冷冷的盯著她。
楚翹見他這樣,另一隻手緊了緊,從床上爬起來,下床站在他面前,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說:「是我不對,請你原諒,可以嗎?」
龍慕炎冷笑一聲:「為了安亦臣,你現在都不惜對我出賣色相了?」他的心裡,感覺到這個認知,說不出的一種悲哀。
楚翹聞言心一顫,立刻說:「不是,不是因為別人,而是因為我聽見女傭說你為了讓我退燒,抱著我在冰水裡泡了三個小時,我很感激,也很感動,所以,我想報答你,不想惹你生氣了,可以嗎?」
「報答?」龍慕炎的臉色似笑非笑,似悲似怒,看不出他的心情。
楚翹點頭:「是的,我以後和安亦臣沒有關係了,和安家也沒有關係了,你這一次答應我放過他們,也算是替我還清了我欠他們的恩情,這樣我和他們就兩不相欠了,以後,我們怎麼樣,是我們之間的事,可以嗎?」
龍慕炎聽她滿口為安家打算的話,心裡的怒意再一次忍不住煩躁起來,他冷哼一聲:「可以,我可以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但是你聽好了,我放過安家的前提是,你乖乖的給我把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不然其他的全部都免談。」
楚翹聞言身體倏地一震,整個人像是傻了一樣僵在原地,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可置信的開口:「你說什麼?」
龍慕炎看她這根本不和驚喜搭邊的表情,心裡的怒氣更甚,是不是,如果她有了安亦臣的孩子,她才會高興,才會驚喜?
「你沒有聽錯,你有了我的孩子,我讓你把孩子生下來,我就放過安亦臣和安家。」龍慕炎說完,轉身離開。
他再也不想看到她臉上那樣的表情,那樣的表情,令他的心臟似乎也染上了痛意。
他憤怒,想要發狂,卻無法對她下手。
怕傷了她的孩子,更怕傷到她。
她那樣昏迷不醒了無生息的模樣,他不想再看一遍。
房間裡只剩下楚翹一個人,她呆呆的站著,整個人像是傻了一樣,臉上的表情彷彿也僵住了,不會動彈了。
等到女傭進來,叫了聲楚小姐,她才恍恍惚惚的回過神來,坐在床上,眼底露出悲傷。
孩子,她竟然……竟然有了那個惡魔的孩子!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楚翹的心似乎在哭泣,她不想啊,不想要那個魔鬼的孩子,因為那樣,她就一輩子都無法逃離他的囚牢了。
可是,不要這個孩子,安家,還有亦辰,都會成為這個孩子的陪葬品,她堵不起的。
楚翹慢慢的將身體縮起來,她將臉頰埋在膝蓋裡,眼淚漸漸的濕了雙膝。
有了這個孩子,她和她的過去,就徹底的斷了,無論以後她多麼努力多麼拚命,都再也找不回來了。
楚翹一直在床上躺著,不說話,也沒有任何表情,像是木了一樣,呆呆的,雙眼無神的盯著天花板,女傭過來給她餵藥,她就張開嘴,給她餵水,她也聽之任之,像是整個過程與她沒有關係一樣。
女傭見楚翹這樣,心裡有些著急,忍不住說:「楚小姐,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心情不好對孩子不好的。」
她不提孩子,楚翹還沒有什麼反應,一提孩子,楚翹用力的閉上眼睛,轉過頭,用被子蒙住自己,將眼淚都流進被子裡。
女傭見楚翹這個樣子,有些擔心,下樓去找莫德,說:「莫管家,你快去看看楚小姐吧,她都一個下午沒說一句話了,人也呆呆的,像是傻了一樣,這樣下去,對孩子不好的。」
莫德聞言皺皺眉,龍慕炎說那些話的時候莫德就在外面,他知道楚翹得知孩子的存在時必定會有一些反應的,可是沒想到她的反應竟然是這樣。
「嗯,你去準備晚飯,熬個雞湯,一會兒給楚小姐送過去。」
女傭聞言蹙眉:「可是,楚小姐會喝嗎?」
莫德臉一沉,「叫你去你就去,哪來這麼多的話?」
女傭聞聲趕緊去了。
莫德上樓,踏進臥室,就見楚翹擁著被子將自己縮成一團,一動不動。
他心裡歎口氣,走過去,低聲說:「楚小姐,龍少特意叫人準備了雞湯,一會兒就好,楚小姐務必喝一點。」
楚翹不動,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一樣。
莫德看了看,又說:「楚小姐就算是不為自己考慮,那別人呢?楚小姐在乎的別人,也都不在乎了嗎?」
他的話落,被子微微顫了顫,終於有一絲壓抑的哭聲傳了出來,很輕,也很短,稍縱即逝,像是莫德的耳朵出了幻覺一樣。
「楚小姐,我跟在龍少身邊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他對哪一個女人如此上心過,單說孩子,也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有資格懷上龍少的孩子,楚小姐是第一個,龍少既然想讓楚小姐把孩子生下來,那就說明龍少是在乎楚小姐的,楚小姐就算對龍少再惱恨,難道,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楚小姐也不管不顧了嗎?」
他的話說完,被子倏地被掀開,楚翹雙眼紅腫,怒瞪著他:「他想讓我生孩子我就必須對他感恩戴德嗎?他有沒有問過我,我想不想要他給的孩子!」
楚翹的聲音裡壓著沉怒,壓抑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怒氣似乎一下子爆發出來了。
莫德見她發怒心裡也鬆了一口氣,說:「那安亦臣呢?還有安氏企業?經過上一次的浩劫,安氏已經岌岌可危,如果沒有龍少格外開恩,安家早已經成為過去,楚小姐還想安家再顛覆一次?」
楚翹被他堵得啞口無言,憤恨的看著他,似乎要將對龍慕炎的痛恨和怒意全部都轉到莫德身上。
莫德卻對楚翹憤怒的眼神並不在意,竟然還笑了笑,說:「楚小姐為什麼是這麼痛恨這個孩子呢?其實轉個角度,有了孩子對楚小姐也是一種好事啊,楚小姐可以想一想,一直以來,都是龍少攥著小姐的把柄鉗制小姐,現在楚小姐懷了龍少的孩子,焉知不是攥住了一向龍少的把柄,將來,誰鉗制誰,還說不定呢。」
楚翹聞言,眼底的怒氣似乎減弱了一些,但是很快,她又苦笑一聲:「要我用自己孩子的死活去威脅一個我痛恨的男人,莫管家,你高看我了,我沒有你們龍少那麼心狠手辣。」
即便她再痛恨龍慕炎,再憤怒,可是她也知道,一旦這個孩子降生,她無法做到對這個孩子斬斷親情,一絲憐憫眷戀都不留,那樣的事,她做不來。
她是殺手不假,可是她亦有人性,她不是殺人不眨眼,沒有感情的機器。
莫德聞言眸子一轉,繼續說:「那好,就算是不用孩子來鉗制龍少,楚小姐何不將孩子看成自己的護身符?這個留著龍少血脈的孩子,他的母親是你,龍少將來必定不會動楚小姐一根頭髮,等到孩子平安降生,龍少沉溺於初為人父的喜悅之中,必定會答應楚小姐放過安家,小姐何樂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