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近海,南歌便也搭著吃了不少的海鮮。偏那泉州城主也是個嬌慣孩子的,看著南歌吃的歡實,哈哈笑著將吃食推到南歌跟前,一勁兒說著吃吃,多吃些。等南歌吃的差不多了,看見邊上已經有些壯觀的蝦殼兒魚骨一類時,面上又跟著熱,舔舔嘴皮子,其實還想吃,無奈肚子裝不下了。咳咳,好吧,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吃貨的嘴巴是永遠也不會滿足的!
海鮮吃的多了,泉州城主也不敢叫南歌再進什麼瓜果香茶,倒了杯白水,叫人端了荷蕊熏的澡豆兒過來給南歌淨手去腥。「可是喜歡?」
南歌砸吧著小嘴兒,還沒形象的拍著圓鼓鼓的肚皮「我是搭著廖叔的福,吃的可好呢!」
泉州城主就是個溺愛孩子的,看著南歌那憨實樣子心上自然是愛的不行,從和南歌吃飯開始,他嘴上的笑容就沒有停過,拍拍南歌的頭,道:「喜歡叔叔再給你送過去,只海鮮偶爾吃便好,別吃的多了。當心腸胃受不了。」
一邊候著的老管家,聽了眼皮子不住突突的跳,他這會子才知道要囑咐這些?方才見南歌吃的高興的時候,屬他夾菜夾的最勤快,恨不得將那一整盆都塞進人嘴裡呢!
南歌這次是真吃的有些頂,想著方才泉州城主可就顧著給她夾菜,這會自己還沒吃上兩口呢。「既然廖叔都拿這麼好的東西招待我了,是不是也該嘗嘗我的手藝啊。好歹我也是跟著曾嬸子學了好些時候,不得在人前顯擺顯擺?」
泉州城主就動了幾筷子青菜,不用想也知道。為了滿足她這個無辣不歡的主兒,他自己的吃食沒準備幾樣。管家看著城主笑的歡欣,眼角一熱,便主動要帶南歌去廚房。
「賀蘭姑娘儘管放心,午膳我已經派人給你的極為朋友送過去了。不用擔心。」
「那多謝管家伯伯了!」南歌方才朝花廳望幾眼也是擔心圓圓她們幾個,這時候也是到午餐的時間了,就怕她們等的久了會餓,既然管家說已經安排好了,那自然是沒是什麼問題了。
管家引著繞過一道月亮門,眼底滿是欣慰。「若是要說謝謝,也當是我來說才對,我已經好久沒有看見城主大人笑了。」
那滿含著複雜和歎息的一句自然是勾起了南歌的好奇心,又想到泉州城主的臉上那道疤,和沙啞不堪的嗓音。南歌心頭不由一酸,但終是忍著沒有問下去。這些,還是主動問泉州城主好些。背後打聽終歸是不太好。
照著管家的指示。南歌做了幾道清淡的小菜,不過看著樣子是可口的很呢!
「廖叔嘗嘗看喜不喜歡?」
泉州城主廖進看見桌上的飯菜,整個人都跟著一愣。滿眼複雜的望向門口。而那裡站著的人早就沒了影子。倒是南歌見泉州城主神色不明,心口不由跟著一揪。有些小心問道,「怎麼了。廖叔,你不喜歡這些菜麼?」
泉州城主眨眨眼睛,趕忙夾上一筷子,「喜歡,喜歡……」原本泉州城主的聲音就沙啞的厲害,這下子更是窒悶破碎的像是從縫隙中擠出來的,不知要難聽上多少。南歌就是再迷糊也該知道,事情只怕是不簡單,想到她問管家說泉州城主喜歡吃什麼的時候,管家也是掙扎了一會兒。才特意點了那幾道菜,還一一告訴她步驟,材料該是什麼樣子。現在想來這些菜應該是有故事在的。
便見廖進有些顫抖的將菜餚送進口中。還不等他咀嚼幾下,人已經先紅了眼眶。南歌瞧著心驚不已。著急忙慌的湊到廖進身邊,對著跟前用手摀住雙眼,滿面悲慼的中年男子卻有些手足無措「廖叔……廖叔,你怎麼了。是不是難受了……」
廖進還是捂著眼睛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擺著手,叫南歌不用擔心。但南歌進遊戲這麼久,除了祝鐵匠為了桑大嫂子那事,又何曾看過這七尺男兒哭過。現在的廖進分明就是將自己裹在一個滿是悲傷的繭中,如困獸般獨自舔舐著傷口。
南歌知道,不管是什麼男人,都是不會將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人前的。現在能叫他在人前那樣靜默的流淚,又是要怎麼樣的悲傷?想到廖進最開始小心的態度,又想到廖進臉上的疤痕和沙啞的身音。南歌也不由跟著摀住嘴,紅了眼眶。
「好丫頭,你廖叔不中用,你跟著掉什麼淚,快些擦了,仔細著你爺爺知道了心疼。」
南歌胡亂在臉上抹幾把,連到喉間的問句都給吞了回去,給廖進隨便夾上幾筷子菜,微啞的綿軟嗓音不住說著「廖叔快吃,要事涼了就不好吃了。」
廖進不住點著頭,可是飯菜進口的時候,眼底的還是有水光在閃動著,但跟著又飛快的眨幾下,給逼了回去。廖進吃的雖快但吃的很認真,南歌感覺到他進食的速度放慢了。但還是沒有沒有停下的意思。還是一點一點將飯菜一直往嘴裡塞,像是生怕浪費一點點。南歌看的心酸,又不敢問,還不忍阻止,只得又拿了一雙筷子,想陪著廖進一起吃,就像是要分擔廖進身上的悲苦一樣,要將廖進跟前的飯菜也要塞進肚子裡,哪怕,她方才吃的東西已經到了喉間……
廖進一把奪過南歌的筷子,通紅的雙眼瞪著她,嘴唇顫了顫,歎息一聲放下了筷子「廖叔不吃了。你也別勉強自己。」
聽著又沙啞上好幾分的嗓音,南歌心口跟著又是一酸「廖叔……」
廖進摸摸南歌的頭,被淚水洗過的雙眼又明亮了幾分「廖叔無礙,莫擔心。只是這些飯菜叫我想起一個故人罷了……」
南歌乖乖的點點頭,面對這樣沉重的氛圍,南歌顯得有些無力。因為那是個她不曾參與,也不曾瞭解的故事。所以,即使是她想安慰,也罩不住合適的說辭,來叫廖進寬心。南歌就在書房中找了一個繡敦坐在廖進腿邊,小胖手緊緊抓著廖進的袖擺,小腦袋就靠在廖進的膝蓋上,像是個固執的小孩子要陪在大人身邊,要將他的傷心和悲慼也分擔過來。不得不說,在這個時候,沒有比這靜默的陪伴更好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過去了許久。窗外的知了不耐煩的再哼唧出聲的時候。廖進僵硬的身軀終於動了動,溫熱的手就靜靜的拍在南歌腦袋上,出口的話卻和現在全沒關係「可知道我為什麼要發佈那麼多任務?」
南歌還有些適應不來,若不是廖進現在的嗓音還沙啞的厲害。她都要忍不住懷疑方纔那沉重悲傷到叫人呼吸不順的氛圍是不是存在過。暈乎了一會,南歌還是頂在廖進膝蓋上老老實實的搖搖頭「璟璃不知道。」
廖進看著那個小小的腦袋埋在她膝蓋上晃悠,眼底也終於有了幾分暖色沖淡了好些悲慼的色彩「你沒聽我發佈任務時說的麼?」
「是給您晚輩的禮物麼?」
「那你當我還有多少個晚輩?」
南歌猛的抬起頭來。紅彤彤的貓眼兒一瞪,還有淚水站在睫毛上「那……那些都是給我的?」這會子,南歌也沒那個腦子心酸了,懵懵瞪瞪的望著泉州城主。腦子暈乎著呢。好像……她還詛咒過那個城主的晚輩來著,餓……好像白拉拉他們也罵了不少。感情。弄了半天是罵自己?
瞧著南歌那迷糊樣兒,廖進眼底的笑意越深,滿是陰霾的胸口也算是透進了一抹光,原來有些事情不是你一直藏著就不會疼,是要你狠狠的疼過了,這才不會再疼的那般淒楚……
淺淺吸上一口氣,廖進眼底滿是和柔的摸著南歌的腦袋,叫南歌的小臉兒一邊枕在他膝蓋上同她說話「知道你想去虛妄沼澤,廖叔自然是要為你準備些東西。那去除瘴氣的藥丸配起來是麻煩的很。除了尚彩迷迭,就是陽枳難得。陽枳實則是青枳異變的一種。邊上一定多有純陽的東西伴生這才能長成,千年人參,千年陽芝。千年黃精的種子廖叔給你備著,你變尋了青枳同他們種在一處便是。你有息壤我也就不擔心能不能成活了。再來,我還給你集了上萬翎羽,到時候找人給你做件輕羽斗篷。你就是打不過,也能跑的快一些。至於青枳……,還需你多費些功夫了。」
南歌乖乖點頭,其實這些事情原是該她自己打算的,廖進費了這些心思已經算是相當難得。她哪裡又還能多求什麼,甚至她接的都又些虧心了。
「是不是拿了叔叔的東西心上不自在?」
「恩……」
廖進彎眼一笑,探手輕輕點在南歌額頭上「真真是個傻丫頭啊……,叔叔既然給了你好處自然是要你幫著做事的!」
南歌眨巴眨巴眼睛,望著廖進,對廖進想叫她做的事情還是很期待的「廖叔想叫我做什麼?」
「不急,等你去虛妄沼澤的前幾天來找廖叔吧,廖叔要給你幾件東西,還要……給你講一個故事……」
不知為什麼,廖進故事那兩個字的時候頓了一下,跟著變垂下眼簾,眼底翻湧的是什麼,誰也沒來得及看見。
南歌應承下,欲言又止的看著他臉上那一道疤,正想著要怎麼開口才不叫廖進太難受。反是廖進展顏淺淺一笑,主動撩開袖子手腕湊到南歌跟前「若是想給廖叔看看,便看看吧。」
南歌身上輕輕一抖,不是為廖進的話,而是為廖進手上猙獰交錯的疤痕。他……到底是受了多少傷?!忍下心頭陣陣翻湧著的酸楚,南歌手指微顫的搭在廖進手腕上,還不到一刻鐘的功夫,眼底淚水就跟夏季最迅猛的洪水,如何也止不住了……
額頭輕輕靠在廖進膝蓋上,淚水已經將青色的長袍暈出一片濕痕。一手摀住嘴不叫她哭出聲,一手緊緊攥在他袖擺上,肩膀控制不住的輕抖著,哭的南歌有些喘不過氣來……
就是她自詡是周大夫一手教出來的,就是她有《毒經》傍身,就是她有靈族的傳承記憶,但誰能告訴她十餘種殘糾纏在體內十數年,這要怎麼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