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看到了一個石碑,也不知道是什麼立的,上面就寫著東口兩個字,看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我想到了村子裡東井的那塊石碑,一時間兩塊石碑有些重合的樣子,最後我發現在石碑不遠處有一座房子,也說不上來的感覺,覺得不大像房子,因為建的古怪,整個房子只有一扇門,其餘的什麼開口都沒有,封得嚴嚴實實的。
我心裡想這裡面是不是拿來住人的,哪知道推開門一進去,發現壓根就不是拿來住人的,而是義莊,看那樣子又像是荒廢的又好像不是,裡面沒有一口棺材停著,但是卻放著一些魂幡之類的東西,還有一些已經熄掉的香燭,裡面略顯得破敗一些,但還有些人氣,我推開門進來之後,就有人從裡面出聲喊:「是誰?」
我這才看見裡面有一個隔間,有一扇門關著,聲音就是從裡面傳出來的,我看向那裡,就問了一聲說董在不在,我覺得這樣問好像有些怪,怪就怪在那個名字上,我說完之後就聽著裡面的動靜,最後傳來說:「我就是,你找我幹什麼?」
我剛想說什麼,可是話還沒從嗓子裡蹦出來,忽然就聽見裡面迅速地傳出稍稍帶著一些驚訝的聲音,接著我就聽見董在裡面既像是和我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他說:「你說你是那個人?」
我聽得一頭霧水,正要開口,又聽見他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好像他正在和什麼人對話一樣,可是這屋子裡就只有我和他,我一聲未吭,那麼他又是在和誰說話?正疑惑著,他忽然開了門,他站在裡面,首先就是把我打量了個遍,也沒說什麼,然後和我說他就是董。這個話題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時候,他的年紀要稍長一些,大約和先生年齡上下一些,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壓力感很強,我說我有事想找他幫忙,他完全沒有了之前自言自語時候的驚訝,漫不經心地問我說是什麼事。
我於是毫不隱瞞地把要他幫忙的事說了出來,哪知道他竟然一口就答應了下來,一點含糊都沒有,他這麼乾脆,反而弄得我很是驚訝起來,然後他說我什麼時候可以做這事,我說他什麼時候可以,他說那麼就今晚。
後來從義莊出來之後,我覺得有些恍恍惚惚的,事情竟然就這麼容易,可是仔細想想又覺得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在答應我之前,他和什麼人說過話,聽他的語氣相當敬畏,而且萬分驚訝,大約這事他答應這麼爽快的理由吧。
我回去之後,到了傍晚的時候他就來了,他看上去略顯清瘦一些,有些冷,但是比起薛又不是那麼強烈,最起碼他還有些近人情的味道,不想薛一眼看到就想要敬而遠之。他來了之後說需要等到子時才能開始,母親和他打過招呼,他也回了,只是沒什麼交流,我覺得董的話很少,也不大喜歡說話,從來到這裡也沒說過幾句話,就是說了一些讓我做什麼,怎麼做,我見他也有個木盒子,這個盒子和嬸奶奶給我的那個有些像,但是他這個卻是白色的,材質好像不一樣,而且他拿出來的時候我聞到一股木材的清香,我問說是什麼材質這麼香,他說盒子是香樟木的,接著我看見他從盒子裡拿出一塊一模一樣大小的印來,只是他的是半透明的,不像我的那塊是血色的。
他讓我把衣領掀開,說他要用這個玉印在我的脖根上做一個印記,我覺得他的做法和薛有些類似,但是也沒說什麼,就扒開了衣領,低下頭,他用手指按著我的脖根,忽然問我說我是不是見過薛了。
我有些驚訝,他和薛在一個鎮子裡頭竟然不知道相互的存在,但是驚訝歸驚訝,我說是,又問他是怎麼知道的,他說我的脖根上有薛的金印的痕跡,雖然已經消散了,但是他能察覺到痕跡的存在。
他說出這話之後,我只覺得他們這樣的人是不是對彼此的氣息很敏感,能從這些微小的細節就能察覺到相互的存在,但是我沒說,之後他把玉印壓在了我脖子上,其實我覺得很好奇,這些印地步完全是光滑可鑒的,可是一按到脖根上,就會有一個印記,我雖然看不見,但是能摸到大致的痕跡,就像是肉被灼燒之後形成的一樣。
但是董的印章壓在脖子上之後,我只是稍稍覺得有些涼,之後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最後直到他說好了,我都沒有任何其它的感覺,並不像薛上次那樣灼燒的厲害。董也是提醒我說讓我不要用手去摸,他早早在我身上弄了這樣一個印記,因為時間還早,剩下的時候他就站在院子裡一動不動的,就像一尊雕塑一樣,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麼想什麼,我只覺得這些人果然每個和每個都不同,各自都有他們的奇怪癖好。
到了快子時的時候,董讓我到院門邊上,同時讓母親點九炷香,然後圍成一個半圓插在院門外面,而且董似乎可以看見這個魂的存在,只是這個魂看見了董也沒什麼反應,然後董說這是陰魂,我需要有一個指引,我看見他拿出一個黑漆漆的藥丸一樣的東西給我,有肉圓子這麼大一個,他說這可以引著地魂進入到我身體裡,讓我把它吃下去,我看了看,於是餵進嘴裡,因為太大不可能直接吞嚥,所以要咀嚼,只是這東西嚼起來味道太怪,我問是什麼,董說是泥丸。
怪不得會這麼難吃,我強忍著噁心把它吃下去,哪知道才吃下去,我忽然聽見耳邊有聲音在竊竊私語,細聽之後才發現這聲音是從面前的這個魂嘴上說出來的,他一直在重複著一句話,是我此前一直聽不到的,我只聽見他在說:「讓他消失,我就可以存活,讓他消失,我就可以存活……」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完全是機械的在重複,我聽了很是震驚,於是看向董,董告訴我說吃了泥丸之後就可以和這些陰魂自由交流,我能聽見他們說話,他們也能聽見我說話,只是這個魂因為是我的一部分,雖然已經萌生,但是還剛開始,也是我們發現的早,否則還很難辦。說完他忽然點了一張紙錢,然後扔到陰魂的腳前,火光騰起來,我看見他的頭忽然抬起來看著我,但是他的神情是木然的,眼睛也是毫無生氣的,只是那句話卻一直在重複,就像是他不能忘記的誓言一樣。
接著董讓我走到陰魂的面前,然後背過身來站著,以便他能進入到我身體裡,我於是走到他面前,陰魂也沒什麼反應,我背過身子來,然後看著董,接著只見董拿著香朝著我這邊拜了三拜,然後就閉上眼睛念叨著什麼,董念叨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脖後根一陣陣開始疼,這種疼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內而外要撕裂開皮肉掙脫出來一樣,我一直強忍著,因為董說過期間不要發出任何聲音,特別是一定要憋住一口氣不能散,否則就會前功盡棄。
最後我只覺得身子莫名地有些發麻,好像全身的血流在加快,逐漸的這種麻痺感席捲全身,我竟然有些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一樣,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半柱香的時間,最後終於開始緩緩消失,之後董停止了念誦睜開眼睛說:「可以了。」
我回過頭看了看身後,果真那個陰魂已經不見了,董說現在他現在在我身體裡,而我看著董,瞳孔猛地一縮說:「董,是你!」
我看到董臉色微微有些變,但是我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忽然覺得全身的力氣被抽空,接著就是一陣眩暈,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逐漸一片漆黑起來,我只聽見董的聲音在耳邊打轉:「你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