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希望的日子像是被無限延長了一般,冷依依早已無法判斷何年何月,只能在那些瘋子隱約的話語中和那些實驗中能夠猜到是白天還是黑夜。
理智逐漸渙散,然後再被自己心底的不甘和怨恨一點點拉回來,再渙散,再被拉回,這樣做著無意義的循環,讓她不至於完全失去理智,變成了真正的什麼都不懂,只知道殺戮的怪物。
那樣,她就真的成為了可悲的存在了……
冷依依蜷縮在這個自己呆了不知道多久的可以算是房間的一個小小的角落中,繼續和身體裡那些讓她痛苦不堪的基因反應藥劑抗爭著,努力維持著自己的神智不消散。
因為她知道,若是她就這樣昏迷過去,那麼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她要活下去,她想要報仇!!她不會讓那些傷害過她的人瀟灑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既然是怪物,那就用怪物的身體去毀掉那些人,毀掉這一切!!
一遍遍地在心底對自己循環著那些話,一遍遍地回味著那些絕望的日子,只有這樣,冷依依才能堪堪堅持下來不讓自己在痛苦中昏迷。
地下基地永遠也看不到陽光,但那些終日不會熄滅的燈光卻可以把真個基地照的如白天般明亮,基地深處一個一般人無法進入的地方有著一個小小的只有十幾平方米大小的什麼都沒有的房間中,冷依依就這樣蜷縮在一個小小的角落中,任由自己的肌肉不停地顫動,任由自己的嘴被自己咬破,低頭環抱著自己,沒有發出一聲聲響。
我要活下去!
我要報仇!!
我不可以死……
一遍遍地告訴自己要堅持,一遍遍地回憶著那些早已經模糊不清的,曾經自己在外面的世界看到過的色彩,一遍遍,然後越來越怨,越來越恨,越來越不甘,卻越來越冷靜。
「今天a0439號試驗品的實驗還沒有完成,還需要繼續下去嗎?」
隱隱約約,外面又傳來了模糊的聲音,冷依依埋著頭,沒有絲毫的反應。
「啊,今天不了,博士他們說今天又送來一批試驗品,我們需要先去驗收,而且,a0439號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了,再注射下去會崩潰的,所以今天暫時先結束對a0439號的實驗。」
「也對,今天來了很多試驗品,博士他們肯定是等不及要去驗收試驗品了,畢竟,只有一個成功實在是太少了。」
「呵呵,如果我們真的能成功的話,肯定能震驚世界的。」
「到時候,看那些笨蛋還敢和我們作對!」
「對啊對啊……」
「……」
漸漸的,聲音遠去,沒有人在意被關在那間小房間裡無法出來的冷依依,在他們看來,她只是個成功的試驗品而已,那個房間使用最堅硬的鋼鐵和玻璃做成的,而且還會在她發狂的時候噴入麻醉劑,任她有多大的力氣都無法弄壞,除非是從外面打開。
當然,他們每次打開的時候都會事先釋放麻醉氣體,所以冷依依根本沒有絲毫反抗的機會。
冷依依聽著那些人談論著今天又送過來的試驗品,冰冷的豎瞳中閃過一抹深沉的,誰也沒有發現的悲哀。
又要有生命將要消失了……
可是她,什麼也做不了,她甚至,無法保證自己在下一秒是否會失去理智殺了那些小生命。
想起曾經有一次試驗中她突然失去理智殺死那些生命的情景,冷依依眼中的悲哀更深更沉了。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她什麼都做不了,她甚至,無法控制自己。
她知道那些被送過來的孩子最終的下場或者和她一樣,或者,是被當做垃圾處理掉,可是她什麼也做不了。
疼痛漸漸平息,肌肉不再顫動,冷依依知道,自己又熬過了一關,她依舊低著頭,埋在自己的雙腿間,蜷縮著,如同沒有安全感的嬰兒一般蜷縮著,漸漸沉入了那一片黑暗之中……
……
……
「該死,為什麼他們會找到這裡來?」
「博士,我們快離開,這裡被發現了……啊!!!」
「哦不,我的實驗,我的實驗!」
「砰砰砰!」
「辟里啪啦……」
一陣陣吵雜聲傳入耳中,似乎這個基地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向寂靜的可怕的基地竟然會如此吵雜,只是精疲力盡的冷依依卻使不出力氣抬頭去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有人在打架嗎?
有人在摔東西嗎?
是那些被當做試驗品的生命在痛苦哀嚎嗎?
可是為什麼有點不一樣……
「隊長,我們找到被關押的孩子在哪裡了。」一個聽上去十分陽剛的聲音傳來,那是基地裡不可能擁有的聲音,基地裡的人,只會瘋狂地大叫。也許正是因為這個聲音,讓神智還有些渙散的冷依依終於一點點積蓄起了僅存的力量。
她意識到,這個地方,來了一些不一樣的人。
「看來孩子們都沒事,幸好及時趕到,」又是一個陌生的聲音,這個聲音更加溫暖,讓冷依依有些眷戀,「好了帽子,帶孩子們離開,我們必須摧毀這裡。」
「是,隊長!冷小姐,我們離開吧,這裡即將被毀滅,還是離開的好。」
「……」要離開……是不是有人來救那些孩子了?
可是,可能嗎?那麼多孩子都消失了,她從不曾看到有人來救他們。
「我不,我要好好看看這裡,哼,竟然敢抓我,真是不知死活!!」
「冷小姐,這裡危險,我們還不知道這裡究竟有沒有危險的東西,不要亂跑!」
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是朝著自己這比那過來了,冷依依很想抬頭,可是在聽見那個冷小姐的時候渾身都僵硬了。
啊……她想起來了,能讓人來救的,姓冷的,也只有那家了。
那個冷家,確實有個小姐呢,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讓她無比嫉妒的冷家小姐冷秋月。
若是她的話,有人來救也不奇怪。
抿了抿嘴,受傷的唇帶著絲絲刺痛,鮮血的味道刺激的冷依依,冰冷的豎瞳中,悲傷似乎要溢出來一般,怎麼也抹不去。
「咦?這裡還有人?」任性跑過來的冷秋月好奇地看著玻璃房內蜷縮成一團躲在角落裡的「人」,想到這個地方的人竟然敢綁架她就一肚子的火氣,她眼珠子轉轉,看到玻璃門邊一個按鈕,直接伸手按了下去。
「啪!」
門被打開,沒有絲毫危險感的冷秋月走進來,高傲地斜睨著角落裡沒有動的「人」:「喂,本小姐叫你呢!站起來給本小姐看看你的樣子!」
「……」
「喂!!本小姐在叫你呢!」沒想到那人竟然不理自己,冷秋月被綁架的火氣又上來了,她快步上前想要把那個無視她的人拉起來好好教訓一番,只是在瞬間突然尖叫出聲。
「啊!!!怪物啊啊啊啊!!!!」
冷依依慢慢站起身,冰冷的獸瞳冷冷地看向眼前被嚇得癱軟在地上的冷秋月,做出防備姿勢地低吼出聲:「吼!」甚至連尖銳的指甲都伸了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
「砰!」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吼!」別靠近我!
冷依依仿若沒看到那些穿著迷彩服舉著槍的人進來,對著冷秋月低聲咆哮,嚇得冷秋月連滾帶爬跑到闖進來的人身後,「怪物!有怪物!」
「啊!這是什麼啊??」
「大家冷靜!」童莊聽到冷秋月的慘叫聲飛奔過來,看到裡面的情景也倒吸一口冷氣,他示意同來的隊友將冷秋月保護起來,抿嘴和冷依依對視。
那個一看就不是人類的怪物讓經歷無數生死的童莊也感到一絲害怕,他舉著槍不敢絲毫輕舉妄動,就怕激怒那個怪物。
「你帶冷小姐先走,我斷後!」
「隊長!」
「這是命令!」
「是!保證完成任務!」
「吼……」我不是怪物……冷依依很想告訴這個聲音很溫暖的男子她不是怪物,可是冰冷的鋼化玻璃種卻清晰地倒映出她的模樣,是個真正的怪物。
「吼!」獸瞳猛地變成一條直線,冷依依低吼著朝童莊叫了聲,腳下發力,直接朝他衝了過去。
「砰!」
槍聲響起,血花飛濺,冰冷的子彈穿透了她的心臟,腳步卻不曾停下,冷依依直接撞進了童莊的懷裡,沒有任何攻擊,沒有任何反抗,只是低著頭,靜靜地埋在他胸口。
「吼……」好溫暖……
「吼……」好溫暖……
視線漸漸模糊,體溫漸漸消失,冷依依蹭了蹭他的胸口,有些留戀地抬起頭,望進童莊的眼中,「吼……」然後,漸漸閉上眼睛。
「……」童莊不知道自己的心裡究竟是什麼反應,剛才條件反射地開了槍,卻發現這個怪物並不是想要攻擊他。
迷彩服已經被那怪物的鮮血染紅,他卻不在意,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知道自己的隊友來了,抿抿嘴,最終還是將懷裡已經冰冷的怪物放下,轉身離開了。
這裡,已經不需要了,這個沒有人性的地方,是不應該存在的。
那個怪物,也曾經是人類吧?
「隊長,你受傷了?」
「這不是我的血,任務已經完成,我們離開吧!」
「轟!」漫天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際,所有的罪孽都被掩埋在這半天的火光中,眾人站在遠處,看著那火光,神色平靜而複雜。
*******我是小小分割線********
我一直怨恨著這個世界,
怨恨著,為什麼生下我,卻不能寵我愛我善待我的母親,
怨恨著,給予我生命,卻又拋棄我,甚至連個眼神都不曾給予的父親,
怨恨著,那些瘋狂的沒有人性的研究人員,
怨恨著,整個世界……
那份怨恨,一直支撐著我在那些地獄般的日子裡存活下去,
即使一點點看著自己變成怪物,
即使一點點看著自己漸漸失去理智,
即使一點點看著自己那樣痛苦不堪,
我仍然堅持著,堅持著,希望有人能夠來救我……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做錯了什麼?
我只是,想要活在這個世界上而已……
我只是,想要一點點的溫暖而已……
看著那些無辜的小生命在那些沒人性的科學家手中逐漸涼了體溫,
看著他們被隨意丟棄在一邊,集體火化,然後不再留下一點痕跡,
那個時候,我的心底到底有多麼怨恨?
到底有多麼怨恨這一切?
我從不曾知曉……
那些怨恨,無處不在,讓我連心,都彷彿不再跳動,
那些怨恨死死地讓我在那看不到盡頭的試驗中保持著一絲絲的理智,
支撐著我看到終於有外人的到來,
支撐著我,看著自己被射殺在那個擁有一雙溫暖的眼睛的人懷裡……
這裡,是我的終點吧?
我終於,走到終點了吧?
那些怨恨和痛苦,那些悲傷和無奈,那些數不盡的彷徨和絕望,
終於,可以消散了吧?
如果,沒有來到過這個世界就好了……
如果,沒有存在過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