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真的被傷得很重很重,就算沒死,活著也只是行屍走肉。
傷口最終是會好去,可是傷疤卻永遠都在,這一輩子都不能抹去。
賀景深心裡想的,是這些。
她不知道葉無雙為什麼會忽然跑來和自己說要離婚,還說了這麼多狠話,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會被傷到嗎?
「我要是堅決不肯離婚,那你準備怎麼樣?」
葉無雙愣了愣,她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她以為自己做得這麼過分,以他的脾氣,一定會在一氣之下,痛快地答應離婚,甚至會把自己說得一文不值。
那樣多好啊,那樣至少自己現在不用這麼糾結,不用這麼生不如死。
可是令她萬萬沒想到,是賀景深接下來的話——
「如果我說我不要離婚,我要和你繼續過下去,我要和你生孩子,你願不願意?」
葉無雙瞬間瞪大了眼睛,眸中深深地不可置信。
賀景深慢慢地走近她,俯下身摸著她的臉,一字一句地問:「你願不願意?」
願意啊!
為什麼不願意呢?
自己是那麼那麼地愛他,如果能和他在一起,還能有孩子,那是自己奢望都不敢奢望的幸福啊。
可是、可是……
「我不願意。」她仍舊平靜,平靜得令人髮指。
賀景深心裡像是被人狠狠地插了一刀,痛得他覺得喉頭瞬間就湧上了許許多多的鮮血,好像一張口,就會吐出來。
他咬了咬牙,盯著她,「你再說一遍——」
葉無雙也抬眸看著他,眼睛裡都是令他心寒的疏離和淡漠,「賀景深,我不願意和你繼續過下去,我不願給你生孩子,我什麼都不願意,聽清楚了嗎?」
「葉無雙!」
男人忽然發了狂,伸手一把掐住她的喉頭,將她狠狠地掐在沙發上,看著她臉色一點一點地變白也無動於衷。
「我賀景深的女人,就算是我不要,別人也休想染指!」
「我……不是……你的……女人!」
她已經快要說不出話來,可還是掙扎著,斷斷續續地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賀景深原本的怒氣一下子就沒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也許人被傷到一定程度,真的會哀莫大於心死?
是不是自己真的背她傷到絕望了,所以才連對她發脾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咳咳——咳咳——」
賀景深放開她的那一秒,葉無雙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整張臉一瞬間漲得很紅很紅,如同煮熟的蝦。
她咳得眼淚都出來,賀景深卻看都沒有看她,只是踉踉蹌蹌地往後退,整個人表情呆滯,眼光渙散。
錢雲起這個時候剛好從外面回來了,看到這幅場景,頓時愣住了。
緊接著,他大步上前,看了看賀景深,又看了看葉無雙,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能讓他如此頹敗,一定是這個女人傷他到了極致。
「你又對他說了什麼傷人的話?」錢雲起目光沉沉,盯著她。
葉無雙目光轉了轉,半晌才反應過來,抬頭回看著他,怔怔地,呆呆地說:「我只是說了實話,而已。」
而已?
她若是沒加後面兩個字,錢雲起倒不覺得她有什麼,可是一聽到『而已』這兩個字,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火大。
可是賀景深是多麼瞭解他的人,知道他要發火,搶先一步扣住了他的手腕,說:「讓她說。」
「景深——」
翩翩公子難得為了兄弟,如此地義憤填膺。
賀景深卻在笑,對他說話的時候看著葉無雙,「沒事的,讓她說完,她會後悔的。」
因為她一定會為今天的愚蠢——付出慘痛的代價!
錢雲起頓時覺得不對,仔細看了看賀景深,這才驚悚起來——
這個男人的眼裡已經沒有傷痛,滿滿的都是被仇恨所佔據。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如果你從窗戶看進去看到的只有仇恨,那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葉無雙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緩緩地站了起來,然後說:「要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你什麼時候方便離婚,通知我一聲就可以了。」
「好。」他還是笑。
她點點頭,隨後便離開,每一步都走得和平時一樣。
可每一步,都又和平時走得不一樣。
因為,每一步都是踩在隱形的刀尖上,痛只有自己知道。
賀景深,我知道你恨上我了,接下來迎接我的,可能是你瘋狂的報復,可是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因為我愛你,卻不得已傷了你,這是我該得的。
——
「景深,她忽然變成這樣,你不覺得奇怪嗎?」錢雲起試圖勸一勸那個看上去十分可怕的男人,感覺他已經著魔了。
賀景深抬眸看了他一眼,笑得詭譎難辨,「為什麼要覺得奇怪?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現在只是讓我看到了本性而已。」
「你真的相信她愛的人是裴弈城?」
「相信啊。」
「你真的相信她嫁給你的目的就是為了報仇?」
「應該是吧。」
「你覺得她現在這麼做她自己一點都不傷心?」
「她傷不傷心我怎麼知道,那是她的事情。」
看吧,一個男人在心死了之後,是真的真的很可怕的!
錢雲起忽然開始擔心葉無雙的以後,現在的賀景深已經失去了理智,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他可能——什麼都做的出來!
而那個女人倘若做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那麼受到他的報復,該會怎樣的生不如死?
他動了動嘴,想再說點什麼,可是看了看賀景深的臉,又說不出來了。
賀景深沉沉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雲起,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不論以後怎樣發展,我都不會後悔,所以你別插手,否則別怪我翻臉。」
錢雲起苦笑,「好,我不插手,可是景深你要想清楚,你現在說不會後悔,我怕日後你還是會後悔。」
因為不愛,就不會恨。
你這麼恨,就是因為你愛得太深。
——
葉無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二爺那邊的,去的時候有人送她過去,因為很緊張,很痛苦,所以還是有知覺的,還是知道自己在哪裡。
但是從賀景深那邊回來的時候,所有的理智都沒了,心也痛得已經死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在做什麼。
機械地上車,機械地下車,像是一個沒有靈魂沒有思想的木偶。
二爺看到她回來,笑著問:「無雙,吩咐你的事情做好了嗎?」
她木然地點點頭,問:「我的兩個朋友呢?」
「放心吧,她們都很好,等賀景深徹底垮了,我就會把她們都放了。」
「希望你說到做到!」
「當然。」
她和二爺對話的時候裴弈城一直站在邊上,二爺走了之後,他就走到了葉無雙身邊,想要伸手攬她,卻被她側身躲了過去,並且,她看著他的目光,充滿了怨恨。
裴弈城心裡一驚,「無雙……」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人在做,天在看,是非因果終有報?」
「什麼意思?」
「我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心裡很清楚。」
說完,她再不看他一眼,轉身去了二爺叫人給自己安排的房間。
夏夜和顧朝落就關在她隔壁的房間裡,房間的隔音效果並不是很好,只要她們大聲說話,對方就可以聽得到。
葉無雙回到房間之後敲了敲牆壁,夏夜立刻高聲問:「無雙?無雙是你嗎?」
「是我。」
「你剛剛去哪裡了?為什麼剛剛叫你一直沒回應。」
這兩天她們都是這樣對話的,因為被關著,晚上根本就不能很好地入睡,所以晚上經常會聊天。
可是今天不論夏夜怎麼喊,這邊就是沒人應答,她和顧朝落當然擔心了。
「我有事出去了一趟,你們不要擔心,我很好,落落怎麼樣。」
「她也好,她……」
「小夜,讓我說幾句。」
夏夜的話還沒說完,顧朝落的聲音忽然飄了過來,但是聽上去並不想夏夜那麼中氣十足,相反的,她有些有氣無力。
葉無雙心猛地一提,「落落,你怎麼了?」
「我沒事。」顧朝落咬著牙,靠在夏夜的身上,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和平常差不多,「你剛剛去哪裡了?見了誰?」
「落落,你是不是生病了?」
「葉無雙,你別扯開話題!」
顧朝落有些凶,葉無雙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可是她安靜,不是因為顧朝落的凶,而是因為沒法再對她們撒謊。
她們肯定是猜到了什麼,而且她也很難受很難受,她很想哭。
「落落……」
「你是不是去見賀景深了?是不是和他說了言不由衷的話?」
葉無雙咬著唇不敢回答,被人點中了心事,難過瞬間就如洪水出閘,排山倒海而來,無法抵擋。
「葉無雙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顧朝落很凶地吼了過來,可是接著卻咳嗽連連:「咳咳——咳咳——」
「落落,落落你怎麼了?小夜,落落怎麼了?」
「無雙,落落生病了。」過了好一會兒,夏夜才說了句,並且有些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