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洪浩安讓蒲黃去一家叫和安堂的藥鋪,說是那的掌櫃實誠。
進門的時候,不少人已排著隊等著老先生摸脈問藥,在櫃檯上,有個小伙子抓著藥。
「夫人,您是要抓藥?可有方子?」那小伙子轉過身見到蒲黃,有禮地問道。
蒲黃想了想,果斷排了隊,四五個人後,就輪到了自己。那老先生先看了看蒲黃的面色,而後微微皺眉,「夫人,我察您面色,卻是身體安健,是否有其他問題?」
身後的人與蒲黃隔著一段距離,她點了點頭,掏出油紙包,「大夫,您瞧瞧這個。」
安大夫瞇著眼睛,拿起紙包內的石耳看了看,先放到鼻子下聞下,而後捏了點放入嘴中嘗了點,片刻後他才說道:「夫人,這物不易得,大多是上品,一斤四百文,自然,若是去春城等富庶之地,那價更高。」
「您看,這些有多少?」收購價比較低,不過這是個小鎮,能得這價也不錯了,只可惜不認得大戶人家的門路,直接賣了,那更值錢。
安大夫起身拿了小稱過來,將油紙內的石耳倒入盤中,「這些有三兩六錢重,夫人,您確定要將之賣予老夫?」
蒲黃點頭,「確定。」
安大夫行醫那麼多年,自是看出這石耳是新鮮的,心裡知蒲黃手中只怕還有不少,也沒多嘴問,將這石耳另外包好,拿了一百文錢給她。
接過那銅錢放入荷包中,蒲黃知老大夫多給了四文錢並非數錯,只是想讓她再有就送過來罷了,想了想問道:「不知您這還收藥材不?」
「是否炮製過?」
「簡單處理的。」炮製藥材需要很多專門的器具,而且動作太大,在未分家之前只能偷偷做的,這上品的藥材實在是太容易賺錢了,不過也是她運氣好,那片石頭山無人注意才讓她撿了便宜。
「我看夫人不是個簡單的,您看,這動物入藥價更好,比如蜈蚣,蛇蛻,蛇膽,蠍子等,若是您能得了,那自是需要。而現季節適合采收的藥材這地產的藥效不好,再過兩個月,就有適合的了。」安大夫人老成精,蒲黃雖是女子,面上看來卻不俗,與之交好定沒錯。
蒲黃想到自己之前在山上碾死了幾隻小蜈蚣,頓時心裡有些心疼,她怎麼忘記拿來換銀子了呢。她知古時採藥最重季節,不同時間段的藥效是不同的,因而她沒多問,行了個禮就告辭了。
在農家,自給自足的情況下,一家五口一年的總消費差不多一二兩銀子,只是她的大胃口,這點錢夠她吃幾個月呢?
蒲黃又去吃了碗雜面,面多湯足,五文錢一碗,而後她又買了兩個肉包子,四個素包子,幾個饅頭。大家趕集都是來鎮上,雖然也有路去縣城,卻比去鎮上近一倍的時間,去的人並不多,除非是鎮上買不到東西。蒲黃小心避開人,沿著來時的路離開,這次來鎮上,她也是有探路的意思。
日後她採藥打獵買東西,都不想讓太多人見到,不過此次也有收穫,從村子後面的外牛背嶺一路往東走,在快到隔壁東鄉村上,有座木橋,不過年久失修,在沒有石橋前兩個村子都是走那裡的,且從小路走,去縣裡的路會更近一些。
蒲黃在鎮上待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匆匆回去,路上沒有碰到村人。吳氏不在家中,見到蒲黃兩手空空,陳氏和夏氏都有些失望,她們都以為洪浩安有私房,會給了蒲黃去鎮上買東西。不過在見到蒲黃腋下夾著的那個麻袋時,夏氏的眼睛頓時亮了,這大嫂莫非是偷偷弄了什麼東西去賣了?
「這些石耳卻是上品,我帶去的賣了一百文,喏,這是給你的。」說著遞過去放在麻袋裡的包子饅頭,其實蒲黃完全可以不用跟洪浩安說這些的,不過兩人過日子,他不夠信任她,她也不夠信任他,總不能一直這樣。
「你不吃?」洪浩安接了過去,入手還有些溫熱,且是久未吃過的肉包子。
「我吃過了。」蒲黃轉身將門給關緊閂好,「既然你自己提了分家,那我也不藏著了,我希望越快越好,忘了跟你說,我的食量很大的,一頓頂得上三個壯男子,再這般下去,我可不知我會做出什麼事。」
聽著蒲黃的話,洪浩安拿著咬了一口的肉包子,不可置信地看著蒲黃,「你,你這些日子是怎過來的?」四年來,日日伙食都是這般,久而久之便習慣了,而乾娘那偶爾也會偷偷送點吃的過來,雖說胃口被強迫變小,可那餓肚子的滋味,他記憶難忘。
「忍了,再不就是去山上時抓點野物弄了吃,你不也嘗過。」蒲黃盡量讓自己說得可憐一點,只可惜自己沒那表演天賦,說著這話語氣也平淡得緊。
洪浩安卻聽得心裡一陣發酸,酸中又有些痛,女子身子就比較弱,又挨餓又做事,他不敢想像那會是種怎樣的感覺,他很早就出去闖,就是吳氏想虐待他機會也不多,因而餓肚子的機會其實是很少的。
「你那時不必留給我的。」想起自己吃過蒲黃帶回來的肉食,他就覺得喉頭比梗著,這肉包都吃不下去了。
「你現在可是我相公,怎樣也要過下去的。」蒲黃說著頓了頓時,「你怎不吃了?覺得心裡有愧?其實沒必要,我還沒那那麼嬌弱,大不了以後對我好些就成了。」她開玩笑地說道,沒怎放心上。
「我會盡力讓我們分出去的。」分家後或許沒地沒房,但蒲黃真能獵到獵物,也能換些銀錢,總比這樣每日喝三碗稀粥強。
「成了,別想那麼多,快吃罷。」蒲黃的精神力探到夏氏在外伸頭探腦的,不由覺得有些好笑,好在剛才他們說話並不大聲,加上她刻意使用精神力來控制空氣,因此夏氏即使在側門偷聽,也只能聽到模模糊糊的聲音,聽不清內容。
蒲黃將剩下的那包石耳給攤開來,掂量了下,加上未採摘的,應該有三斤左右,這賣出去也有一兩銀子左右,這收購價真是低,好虧,可惜沒那途徑,這安大夫給的價已經很恰當了。
洪浩安吃完手中的包子,從懷中拿出個小荷包遞給蒲黃,「本來今晨要給你的,沒成想你那麼早,先湊合著用罷。」這荷包不大,加上他瘦了許多衣服更寬大,看不出身上放了東西。
蒲黃接過看了下,大概有二十兩碎銀子,這是洪浩安的私房,這還真不少,他挺能存的啊!
看出蒲黃的的疑惑,洪浩安略帶苦笑地解釋道:「這的確是我的私房,原本還有銀票的,不過保存不當,爛了。」這兩年小面額的鈔子已經少見,都是被銀子代替,誰能想是這般。
蒲黃不由瞪大了眼,是爛掉多少銀票啊,他到底將錢藏哪了,這紙做的哪裡有銀子來的保險?想想,蒲黃還是沒問,她怕自己會心疼那消失的銀子。
「你怎不存那錢莊去?」這古時的錢莊應跟後來的銀行一般吧。
「幾年不取,那息金可不少。」洪浩安搖頭,知蒲黃不瞭解,解釋道。
蒲黃驚訝,反過來了啊,不過一般人家,只怕都未曾想過去存錢罷,若藏錢的地方出了什意外,那些日子的辛苦都打水漂了。
吳氏一直到晚飯時間才回來,一回來就找蒲黃要錢,小眼睛閃著光,「今日你去了鎮上,還帶了一大麻袋去,賣了多少錢,都上交了罷。」
蒲黃知道自己提早了半個時辰,還是有被注意到的,心裡鄙視了下那到處碎嘴的人,不甘不願地摸出二十文錢,「就是賣了點野菜和蘑菇,就二十文錢。」
「二十文錢?」吳氏的聲音尖銳起來,「你吃的飯都到哪去了,腦子也不長的,野菜能值多少錢,怎蘑菇不多採點,山上多的是,懶鬼,就知道吃,我怎那麼倒霉,攤上你這個懶媳婦!」說著,吳氏一把搶過蒲黃手中的銅板,髒兮兮的指甲劃過手心,留下幾道紅痕。
蒲黃不爽地將手在裙子上擦了擦,看著吳氏邊走邊低頭數著銅板,微微瞇了瞇眼睛,精神力擰成一小條,在吳氏抬腳的時候絆過去。
「哎呦!」吳氏一下子摔了個五體投地,整個下巴在地板上重重磕了一下,舌頭都被咬破了個小口,往旁邊地上唾了口血沫子,吳氏一邊咒罵著一邊撿著那到處滾的銅板。
「若地板是那地磚鋪的,哪裡會絆人?我怎就沒那好命?」吳氏變說著,變撅著屁股去拿那桌子下的銅板,完後數了數數量,「才二十文錢,還買不到兩斤肉,沒本事還竟拖累我兒子,當初怎不死在外面啊!」
夏氏悄悄開了個門縫,看了看站在側門門檻上的蒲黃,有些尷尬地縮了縮頭,正是她給吳氏說的,只不過才二十文錢,太少了,這傻子都知道山上的野菜不值錢,她還拿那麼多去賣,錢拿回去剁碎喂雞了。
蒲黃冷冷地看了夏氏一眼,最討厭這種背後嚼舌打小報告的人,要不是看她是個孕婦,早一巴掌過去了。雖說跟這粱婆子學了不少,骨子裡,她還是那個自我的蒲黃,不孝沒婦德等詞想扣她頭上,也得看她願意不願意。
她現在的示弱,只不過是因為對環境還沒完全掌握,等可以立足了,看誰還敢這般明目張膽從她手中搶錢,哼,搶她的錢就是搶她糧,找死!
夏氏被蒲黃這冷眼一笑,渾身打了個顫,馬上就將門給關上,輕拍了拍胸口,這大嫂剛才的眼神,怎那像大山坪尾部的柳獵戶家的獵狗,就是這般,惡狠狠的,沒有感情,剛才她都怕大嫂會撲上來給她一口,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