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沒料到洪家二爺竟然沒理她的意思,氣得將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老頭子你什意思,是純心讓我吃不下飯嗎?」
洪家二爺瞪了吳氏一眼,「吵什吵,那是我兒子,還是大兒子,哪有躲在屋內的道理。」
「呵,是你大兒子不錯,可不是我大兒子,看著那殘廢我就吃不下去。」說著,吳氏昂頭高聲喊道:「阿平,阿平,你給我回來。」
「吃不下去就別吃,給我回屋裡去。」洪家二爺吼道。
洪浩平將洪浩安抱過來,蒲黃端著兩碗米湯跟在後頭,飯桌是八仙桌,老三家的都不在,兩人坐上去剛好位置坐滿。蒲黃掃了眼桌子上的菜,一盤清蒸魚,三盤季節蔬菜,再加上她的那小罐蕎頭,還行吧。
吳氏黑著臉,沒回洪家二爺的話,轉而看向蒲黃,「你個賤婦,給我下桌去。不過是個買來的,沒讓你伺候我已經是我的恩賜了,還想跟長輩同桌,不成規矩!」
「你說什胡話,老大家的戶籍早改了,再鬧成啥樣。」洪家二爺不滿地說道。
「呵,這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早知道這賤人是買來的,你還不把身契給拿回竟去入了良籍,你腦袋是不是被王老頭家的驢子給踢了。左右咱們跟大房那邊早分了,又會有什影響。」吳氏後來想想,關氏說的話不大對,他們早就分家了,就算族裡有意見,也管不到家裡來,因而,積了一肚子的怒氣。
「這是娶媳婦不是買丫鬟,入了良籍又怎了,我樂意,你不吃就下桌去,也不瞧瞧你說的什胡話,兒子兒媳都看著呢,你也不羞躁。」洪家二爺吼完,而後看向洪浩安和蒲黃,「浩安,浩安家的,吃飯,別在意你娘的話,她一時糊塗了。」
說著,正想夾點菜放到洪浩安的碗中,卻見擺在他面前的是兩碗米湯,反觀桌上其他人,都是一碗撈飯,洪家二爺的臉頓時沉了,「你讓老大兩口子在屋裡,吃的就是這個,兩碗米湯,這事你也做得出來?」
吳氏撇了洪浩安一眼,再看向洪家二爺,諷笑道:「呵,兩個廢物,一點銀子都掙不來,給兩碗米湯還算多了的,你若是心疼,你也去賺銀子,我天天大魚大肉伺候著。」完後,伸手就夾了一大筷子魚肉塞進口中。
洪家二爺死腦筋又愛面子,整日在地裡刨食,也不去鎮上縣裡找活,日子過得苦哈哈的,吳氏這麼說,卻是抓住了他的弱點,他的臉頓時漲的通紅,一巴掌甩就朝吳氏的臉上甩過去,「你個潑婦,這這屋子這糧食,哪樣不是老子的,別以為你給老子生了三個兒子就可以爬我頭上撒野!」
「咳咳咳!」吳氏頭偏到一邊去,跳起來正準備大罵,卻突然用手捂著脖子,使勁地咳著,「阿平,快給我拿醋來。」剛才那筷子魚肉中有不少魚刺,她還沒吐出來,就被洪家二爺一巴掌給嚥了下去,這下可卡住了。
洪浩平嚇了一跳,連忙去那醋,陳氏也忙放下手中的孩子,去拿酸菜,被魚刺卡了,都是用的這般土方法。
吳氏捂著脖子,不敢開口講話,痛得她不行,看著坐得好好的洪浩安和蒲黃兩人,她氣不打一處來,一甩手,一巴掌就往蒲黃甩去。
上了桌,蒲黃的精神力就高度集中著,吳氏一巴掌過來,她微微側了過去,拍了下手掌,並沒有被打到,但從洪家二爺那個角度,那聲音,吳氏真的夏收了。洪家二爺一把扯過吳氏,怒道:「你就不能安分點?」
洪浩安抬眼看著蒲黃,他沒錯過蒲黃剛才做的那些小動作,嘴微微張了張,卻什麼都沒說。從小的教育告訴他,這是不對的,卻又覺得蒲黃這樣做,很讓人暢快,一時很是矛盾。
洪浩平陳氏兩人分別拿了醋罐子和酸菜,看著吳氏含著醋好會,而後才慢慢地嚥下去,此情此景,洪浩寶和夏氏當然不會坐在桌子上,反而湊近了問寒問暖,頗有馬後炮的味道。
兩者並用,卡在吳氏喉中的那根刺終於被吞下肚,只不過她的喉嚨也火辣辣的疼,桌子上的菜都不能吃了,就是那剩下的半碗飯,想吃完也是不可能的。
狠狠地給了蒲黃兩個眼刀子,剛才那巴掌她壓根就沒打到,這賤人竟然敢躲開,想著就是一肚子火,真是晦氣,碰上她就沒好事,哼,以後全趕山上去,最好哪日讓那野狼給吃了。
吳氏想著,往自己面前那碗飯吐了兩口唾沫,而後推到蒲黃面前,「不是嫌米湯不飽肚,我這半碗就賞給你們了,反正都沒做活,肚子也不會餓。」
蒲黃看著那碗噁心的飯,沾了菜湯汁,又有了吳氏的兩口唾沫子,她瘋了才會端過來,當即就推了回去,「我和相公吃這就夠了,倒是娘,您做了半日活辛苦了,吃了才有力氣不是。」
洪浩安手伸出去,拉住蒲黃的手,抬眼看著洪家二爺說道:「爹,我和娘子將這蕎頭的兩個法子都說出來,若是能掙銀子,過段日子我主動分出去,畢竟我也成親了,現在有娘子照顧我,您不必擔心我一人。」
「大哥,這可說不準,這蕎頭能賣多少錢還不知呢,若是虧了呢,我看,您和嫂子不如將所有能掙錢的法子都說出來,我們幫忙,屆時分家,你們也有的銀錢傍身不是?」夏氏眉開眼笑地說著,蒲黃也不知是從哪來的,家鄉的吃食肯定不只這一樣,都說出來,屆時還怕掙不到銀子?
「就是啊,大哥,大嫂,咱這整個春省,對吃食可是很講究的,尤其是那縣裡的大戶,那嘴都挑的,有新的法子,大家都能掙錢,誰都不虧啊!」洪浩寶連連點頭,笑得眼睛都要瞇成一條線了。
吳氏聽洪浩安自己提分家,心裡一喜,還沒忍著喉痛開口呢,就聽得夏氏這麼說,那眼睛瞬間又往蒲黃兩人看去,彷彿他們藏著其他掙錢法子有多罪大惡極一般。
洪家二爺皺著眉頭,聽洪浩安自己提分家的說,再看他們碗中的米湯,心裡有些煩躁,「先把這東西弄出來看能否掙錢,分家的事以後再說。」他是矛盾的,不想分家是怕被村裡人說,卻對洪浩安不聞不問,放任吳氏虐待他,成日就想著維持現狀,維持表面的和睦。
然而,從蒲黃進門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悄地改變著。
吳氏沒開口,在她看來,說分家的事,也就是將洪浩安這個非親生兒給分出去而已,現狀,洪浩安兩口子有法子能掙錢,不壓搾乾了她可不罷休。
一頓飯吃得萬分尷尬,原本洪家二爺喜歡變吃飯邊說著田里種植之類的事,但今日這頓午飯,卻是食之無味,而吳氏那半碗飯,最終還是進了她自己的肚子裡,虧她自己還敢吃下去,蒲黃看得那眉頭已經皺得能夾死好幾隻蚊子了。
午飯很草率地吃完,看著其他人眼中掩飾不住的期待與貪心,蒲黃就簡單地將蕎頭的兩種醃漬方法給說了,鹹蕎頭是最簡單的,甜酸蕎頭無疑更麻煩,工序更多些。
蒲黃沒心思去指導,相信吳氏她們也不會想要自己幫忙,一些注意事項她就少少提了幾句,總要嘗到甜頭,接下去她要做其他的事也容易些,看在錢的份上,她就大方點好了。
於是接連幾日,洪浩平洪浩寶都忙著去山上挖蕎頭,這東西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和平村特別的多,整片山坡上,就會有大半,田里低頭更是不少見。村裡人見洪家這般,也沒多想,偶有多嘴問的,都被敷衍了過去。
蒲黃自然逃不過被抓去幫忙的命運,當然,主要是清洗剪去蕎頭的根須等瑣事,原本她還計劃著要去將那剩下的一半石耳給摘回來,只好作罷。
因著蒲黃貢獻了這個法子,她和洪浩安兩人得以上桌,當然,不再是兩碗米湯,但對比其他人碗中,量只有其他人的一半,洪家二爺再不滿,也不會親自去給他們把碗給添滿,不過嘴上說說罷了,與吳氏對著,最終還是他先妥協。
採回來的石耳被蒲黃悄悄地曬乾了,在將所有的蕎頭都醃下去後,已經過了五日,三分之二的鹹蕎頭,三分之一酸甜蕎頭,糖和醋的價格可不便宜,吳氏心疼著呢。
初二十六是大集,蒲黃跟洪家二爺說想要去鎮上藥鋪問問大夫洪浩安還能不能治好,對此,洪家二爺基於心裡的那點點愧疚心就同意了,為此,蒲黃被吳氏給罵了好幾句,不過無妨,她都當耳邊風了。
蒲黃起得早,比村裡人其他人早出發了半個時辰,她前一日進山的時候,就偷偷摘了不少的木耳蘑菇以及一些野菜帶了回來,今日剛好帶了去賣,得個幾文錢好吃個半飽。
蒲黃去得早,藥鋪還未開門,她值得尋了個角落,將麻袋裡的蘑菇木耳之類地倒出來,分成一堆堆,等著其他人來問價。野菜肯定不值錢,蘑菇木耳之類的,在這不缺菜的季節裡,要熱賣是不可能的,只能等著有食物偏好的人看中了。
事實證明,蒲黃的運氣還不錯,七八斤的濕蘑菇木耳被人買了去,沒討價還價,得了二十文錢,那兩把野菜,也被人一把一文錢拿走。一海碗稠粥配一小碟鹹菜是一文錢,蒲黃喝了三大碗,又去買了一文兩個的雜面饅頭十幾個,吃得六七分飽,這才去了藥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