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安特衛普最古老的一家珠寶店裡,珍藏的鑽飾大都有著比他們老幾倍的年齡。一些獨款放在櫥窗裡,耀著珠光寶氣歲月流金。店老闆親自出來接待他們,是個大鬍子的比利時人,儘管盛夏都帶著羊毛禮帽,叼著一端一杯熏得焦黃的老煙斗。他時而荷蘭語時而英語地介紹著那些鑽戒的成色、設計、切割……小樵一邊聽著,心思卻游進一首歌裡。那歌是她當時在苒苒寢室裡聽到的,歌詞溢滿小女生獨有的天真:「你叫我更美麗,就算鑽石永遠買不起,只要懂得送我一首詩和小玩意,我不需要tiffany。」彼時聽到這般比鑽石還純淨小愛戀感動,小樵自我感動地要哭出來,她覺得自己對夏敘就是這樣的。
大鬍子繼續巴拉巴拉地講著古董鑽飾的收藏故事,小樵看著他的樣子想,也許上帝就是這麼一個愛講故事的大鬍子老頭,而自己是他講的愛情故事裡比較倒霉的一個。
小樵在一堆國王與王后,王子與公主,伯爵與夫人的珠寶故事裡,卻挑出了一個最平淡溫暖的。那是這家老店最有名望的一名珠寶匠,為自己愛人設計的一個蛋形獨款,因著太多人欣賞,珠寶店所幸就把這個款式量產了。
小樵把它試戴在自己蔥白般細嫩的手指上,心裡揣度著。畢竟未入門,還不瞭解穆家的做派,那樣的府邸女眷們要怎樣的頭面才不算丟人?好像三克拉白鑽是小了點,但畢竟自己手指纖細也撐不起太大的。於是轉頭問穆以辰:「要不就買這個吧?」記得穆以辰當時是皺了眉的,說這樣小的白鑽怎樣上檯面?最後,還是給她挑了一個整整大了一圈的古董粉鑽戒指。
此刻,池穎手上那顆三克拉火彩斑斕地晃得小樵頭疼,她無力地閉了閉眼,怎麼她也看上了這個,真真是血濃於水的感應麼?因為同一個父親,所以總喜歡同樣的東西,甚至愛同一個男人?
穆太太也看到了她亮出來的戒指,雍容秀雅的臉上覆上冰霜,僵直著脖子不再看她:「咦?這不是婚戒吧?戴在中指上。」
池穎正要開口,穆以辰的聲音卻插了進來:「在聊什麼,這麼熱鬧?」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把小樵耳畔垂下的髮絲撩到耳後。小樵脖子一僵,偏過頭去。
池穎把他這親暱收在眼底:「哎,一堆女人還能聊什麼,無非說說衣服首飾。我正誇小樵戒指好看呢。」她拿左手指著小樵的鑽戒,盈盈笑語,但勾起的嘴角卻出賣了她心中不屑。
「她的手白,這顏色倒確實很襯。呵,看著手細的,戴不動麻將大的,倒給我省了不少錢。」穆以辰笑著抬起小樵那隻手握在自己掌心端詳:「不過這一枚也算是獨一無二的了,老闆說過,這個成色、切割和設計,世界上只此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