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可千萬別做傻事啊。」
夜薇看著沐憐心的神色有些擔心,她之前是在幽王府伺候的婢女,熟知景容止對娉婷的癡迷寵愛,若沐憐心與娉婷對上,絕無勝算。
沐憐心冷哼了一聲沒有做聲:愛上景容止並奢求能夠得到等同的回報,這已經是她今生做過最為愚蠢的傻事,她還會做出比這更傻的事情來嗎?
「隨本宮回去早早歇著吧,明日還有好戲要看。」沐憐心說完轉身就走,夜薇目光閃爍了一下,有些膽怯地看著她的背影。
用過晚膳之後,娉婷屏退了左右宮人,將景容止拉到一旁的軟榻上:「躺下,閉上眼睛。」
景容止看了她一眼,卻也沒有詢問,依她所言躺了下來,緩緩合起狹長的鳳眸。隨後便感覺到溫軟的肌膚觸及頭的兩側,娉婷纖細的手指按捏著穴位,淡淡的話語聲從頭頂傳來:「雖說要為國事操勞,但是也要保重身子。」
還有一句話,她沒有說出口:就當是為了我……
「明日早朝……」頓了片刻,娉婷還是提及了此事,她是百官和百姓心中已經「過世」的皇后,現在忽然又好端端地出現了,而且立刻便恢復了執掌後宮的權力,在朝堂和百姓這裡總是不好交代。百里長空與拂曉能夠獲知此事,想必其他人也很快就陸續都會知道,景容止明日早朝必定不會太過輕鬆。
景容止伸出手來摸索著攥住她的手指,捏了捏讓她寬心:「你且寬心,凡事自有我在。」您啊哼寵別。
娉婷心中湧起一陣感動,她與他暌違三年有餘,他待她卻一如當初,甚至比起當初還要溫柔體貼地多。也許在旁人眼裡,景容止是寒潭冷澗,凜然自威。但是在她娉婷的眼中,他卻是一如初遇時般清涼宜人,就像他的體溫,初覺得涼涼的,靠的近了方知溫暖。
俯下身子靠在他的胸膛上,娉婷貼著他的胸口問出了一直盤旋在心中的問題:「景容止,你……為何從不問我這三年……」
景容止抬起手來,摸索著解下她的髮髻,摸著她柔順的長髮,沒有吭聲。
「身為一國之母,卻無緣無故流落民間三年,無論如何說不過去的罷。若是被旁人問起……」娉婷始終對此懷有憂心,她平生最怕成為他的負累。
頭頂被人輕輕拍了拍,娉婷抬起頭來將下頜擱在景容止的胸口,撞進他深邃漆黑的鳳眸中,聽到他清寒的語氣慢慢地說。
他說:「娉婷,其實你大可不必在意旁人如何看你。我曾對你說過,若是你心悅於我,甘願與我結髮今生攜手與共,那我便定當捨命以陪。在我景容止眼中,你始終是我的結髮妻子,我最心愛也是唯一心愛的女子,如此而已。」
你始終是我的結髮妻子,我最心愛也是唯一心愛的女子,如此而已。
娉婷支著景容止的胸膛,抿了抿唇,然後吃吃地笑出聲來,聲音清脆地就像回到了十七歲的時候:「景容止,暌違三年,你越發會言語了。」
景容止微笑地閉上眼睛,胸口傳來娉婷笑意牽起的微微震動,耳邊是她悅耳的笑聲。這些話原本不算什麼,他還有更多的話,想要說與她聽。
穿過宮殿的晚風徐徐,輕輕吹拂著懸掛在宮室裡的環珮,發出叮叮噹噹的悅耳聲響,景容止清雅的聲音飄蕩在裡面。
「娉婷,我一直很想你對說,在初初相遇的時候很對不住你。尤其是我剛剛恢復幽王身份的時候,只顧著報仇心切,傷害了你,辜負了你。我一直很遺憾,沒能在你痛失所愛,最絕望的時候給予你呵護與庇佑,反而是糾纏於你到底愛著什麼樣的我。我更遺憾沒能在朔夜的一系列陰謀中全然庇佑你,讓你陷身於逐鹿,度過了惶惶不可終日的三年。所以在重逢相聚之後的每一日,我是那麼熱切地想要將全部的寵愛補償給你,圓滿屬於你,也屬於我的愛情。」
娉婷趴在景容止的心口,將這些他平日從不輕易說出口的話,和著他的心跳聲一起來聽。
「一開始我就發覺你很聰慧,一點即透,就像一顆冰涼清澈的水晶一般。詩詞音律玄機醫術你都學得很快,尤其是在醫術一途,你的悟性遠遠超乎我的預料。你總是很冷靜很通透,遇事能夠自有主張。其實,我偶爾會想,之後你遇到的種種,是不是都是我當初在靜園一手教導所致。如果你不曾這般伶俐聰慧,也許你就安然地生活,不必受這許多的苦楚折磨。但是我卻又被這樣光彩奪目的你所深深吸引,無法自拔。同時,我也感激著這些磨難,它們讓我知曉我自己的心意,也知曉了你的心意……所以你我之間,從來不曾有負累,你給予我的一切,我都甘之如飴……」
情話綿綿,喁喁訴說,娉婷閉著一雙剪水秋眸趴在景容止的胸口,聽著他從不輕易說出口的話,挽著唇角安然睡去。()
從此之後,她大約再也不會怕了。
翌日清晨,大內總管海寧來鳳臨殿來提醒景容止早朝的時候,景容止還擁著娉婷在軟榻上安睡,海寧不敢造次,倒是景容止緩緩睜開了鳳眸。
低頭看了一眼趴在他胸口的娉婷,看來是昨夜說著話便都睡了過去,宮人不敢擅自驚擾,就這麼在軟榻上睡了一夜。
抱起娉婷來將她安置回偏殿的床榻上,景容止俯身在她額頭上印下深深一吻這才回養心暖閣更衣上朝。只是他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鳳臨殿外便有人求見。
「誰啊?」娉婷眨了眨睡眼,聽得宮人回報是青鸞殿的大宮女夜薇。
朦朧的睡意登時便消解了大半兒,該來的總歸是要來,她當日在幽王府便覺察出沐憐心對景容止情根深種,如今她已貴為皇貴妃,似乎不可同日而語了。
遣了人去將夜薇帶了進來,娉婷靠在床榻上打量著她,模樣也算得上清秀,好似在哪裡見過:「抬起頭來,本宮似乎在幽王府中見過你。」
夜薇依她所言恭敬地抬了一下頭,又急急忙忙地低了下去:「回皇后娘娘,您之前在幽王府的時候,奴婢曾經在幽王府伺候。」
娉婷「哦」了一聲,又道:「不知你前來求見本宮所為何事?」原本以為這宮女是沐憐心遣來的,但看起來好像不是這樣。
「娘娘,奴婢是來揭發皇貴妃沐憐心她因愛生妒,深夜與重臣密謀在朝堂之上彈劾您**後宮,小皇子並非皇上親生骨肉!」
夜薇的話一出口,非但是娉婷,連帶著鳳臨殿內的大小宮人也全部都是一驚:皇貴妃沐憐心當真做出此事,必定會在朝野內外引起軒然大波,到時候景容止與她都將受人非議,就連阿幽也要牽連。
事涉景容止與阿幽,這是娉婷萬萬所不能忍受與姑息的,當年的逐鹿敦王妃霍姝如此,今日的皇貴妃沐憐心也如此!
「不知這位皇貴妃的親信重臣是哪位大人?」
「奴婢聽聞,似乎是左丞相沐鐘。」夜薇老實道。
沐鍾?
娉婷念叨著這個名字,忽而一笑。
青鸞殿內,沐憐心也方起來,昨夜差夜薇悄悄離宮同左丞相沐鍾通了一封書信,希望他能在朝堂之上彈劾娉婷與皇子。沐鍾是她初封皇貴妃時,私下裡認得義父,夜薇說過這后妃總得有個依靠才是。偏巧沐鍾與她同姓,便順水推舟地認作了義父。
「娘娘,方才皇后遣了宮人過來,說是與您有話要敘。」沐憐心看到過來伺候的宮人不是夜薇,隨口問了一句,聽聞是有事兒出去片刻。沐憐心沒有作多想,只猜測著娉婷無緣無故與她有什麼話要敘的,難道是要一回宮就給她個下馬威?
想起最初在幽王府的書房裡的不悅經歷,沐憐心撇撇嘴更為不屑。只消今日沐鍾在朝堂上彈劾了她,就算景容止再寵愛她,也難免也招致是非。何況,事關皇嗣的乾淨純潔,群臣必定不能善罷甘休。在此之前,她不妨作出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來給娉婷瞧一瞧。
只不過,沐憐心這暗自得意的嘴臉在走進鳳臨殿的時候,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嚇地不復存在了:皇后娉婷高坐在上,地上跪著左丞相沐鍾與她的貼身大宮女夜薇,而最使她震驚的是娉婷手上所拿著的一張浣花箋。
「來了怎麼杵在門口?」娉婷看到了她,揮揮手讓她進來。沐憐心心驚膽戰地走了進來,看了一眼沐鍾與夜薇。
娉婷在她的臉上掃了一圈,笑道:「怎麼?奇怪左丞相與你的貼身大宮女怎麼會在本宮這裡?其實本宮也沒有料到,早起一醒來就有人告訴本宮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
沐憐心跪在地上不敢吱聲,就聽到娉婷問道:「不好奇是什麼事嗎?」
「什……什麼事情?」沐憐心顫聲問。
娉婷長歎了一口氣道:「也無甚,就是有人意圖與朝廷重臣勾結,構陷本宮不忠於皇上,甚至構陷小皇子非皇上龍脈。其實,這要是宮外的市井謠言也就罷了無甚打緊,可偏偏這造謠生事之人是後宮中人。本宮執掌鳳印協理六宮,定然是不能縱容此等謠言橫生滋長。」
「是,是嗎?何人這麼……大膽?」沐憐心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雙腿發抖地幾乎支撐不住。
娉婷慢慢起身走了下來,踱步在沐憐心的面前停了下來,將手中的浣花箋扔到了她的腳邊:「是啊,本宮也想知道是何人如此大膽!構陷皇后,污蔑皇子,罪該當誅!」
那頁浣花箋晃晃悠悠地飄落在沐憐心的腳邊兒,正是她讓夜薇帶給沐鐘的密信,她特別交代夜薇這密信交給沐鍾之後,讓他閱後焚燬,如今又怎地到了娉婷的手中?
沐鍾與夜薇統統都權當做了啞巴不肯開口,沐憐心料知他們必定不會為了保全她而得罪娉婷,苦笑了一聲,委頓在地。
「看來皇后還是不能容我……」她狼狽地坐倒在地,被揭破之後反而也就不再懼怕了,反正她這一生都得不到景容止的寵愛,她汲汲以求的東西至死都不會得到了。
娉婷看了她一眼,冷斥道:「非是本宮容不得你,是你容不下本宮。皇族血統純潔甚於一切,你竟敢以此來造次構陷,卻還口口聲聲本宮容不下你?真真兒是作的好一副愁苦模樣楚楚可憐!」17135503
沐憐心彷彿是被娉婷的一番話給激怒了,騰地站起身來逼視著她:「皇后說過惡毒,你自己又當好到哪裡?謀害親生父親,禍及全家,狐媚惑主,卻在皇上面前惺惺作態!」
惺惺作態?
娉婷的柳眉一挑,冷笑道:「好一個惺惺作態。」她走近了沐憐心,揚手在她的臉蛋上就是一摑,鮮紅的指印烙印在她白希的臉蛋上,「我不妨告訴你,即便我當真如你所言蛇蠍心腸,滿手血腥,景容止也會對我不離不棄。這,是你永遠也得不到的!」
景容止下了早朝回來,正巧看到侍衛拖著沐憐心從鳳臨殿裡出去,她在聲嘶力竭地吼叫著痛罵著娉婷,景容止皺了皺眉:「將她的嘴堵上。」卻再也沒有多過問一句。
「你也不問問我發生了何事?」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將她攬在懷中:「我信你。」
呵。
娉婷笑了一聲,拿起他腰間的一塊兒玉玨,在自己身上的環珮上輕輕地一敲,說:「然後,我便心悅於你了。」
悅耳的聲音微微迴盪,她這麼無頭無尾的一句話,景容止卻聽懂了,鳳眸裡熠熠生輝,執住娉婷的手道:「既然心悅於我,是否願意一生入我景中來?」19tj5。
娉婷回身攀住他的脖頸,向他薄唇上吻去,唇齒相接的瞬間輕輕囈語:「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完結了,最後兩章都是多字數哦,算是對週六的補償吧,希望大家能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