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端來湯藥給景容止喝得時候,正看到景容止一臉凝重地抱著夜姬從裡面走出來,看到拂曉只簡單地吩咐了一句馬上渡江北還,便要離去。
拂曉看了一眼躺在景容止懷裡的夜姬,她的臉色十分不好,而且安安靜靜地躺在景容止懷中就像個沒有呼吸的死人:「幽王,她……怎麼了?」
自從知道夜姬很有可能就是被朔夜改頭換面的娉婷之後,拂曉雖然一時還無法完全接受,但是也不再排斥她與景容止的親密了。
她怎麼了?17gor。
景容止也不知道,剛剛的情形實在是太過詭異,夜姬瘋瘋癲癲的模樣像是遇到了什麼令她十分崩潰的事情,而且在景容止觸碰她的時候,進入了一種接近於假死的狀態,仰在床榻的邊緣,與當日他在洛北府邸看到的娉婷的死狀幾乎一模一樣。
但是使景容止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為她搭脈之後發覺她的脈象十分虛弱,但是身子卻又十分正常,就像陷入了某種奇異的狀態裡。
低頭看了一眼夜姬,景容止搖了搖頭:「立即出去叫長空與楚夜暉準備,我們今晚就離開坐船離開漪瀾。」
拂曉眨了眨眼十分不解,但是景容止的話她不敢違抗,便立即點了點頭出去通知百里長空與楚夜暉。
百里長空與楚夜暉看到夜姬安靜地躺在景容止懷裡也覺得十分奇怪,景容止也來不及詳細地說明,只是將夜姬異常的情形大致說了一下:「有事到船上再細說,現在必須立即離開這裡。」他有十分不好的預感,他此時不走,必定會後悔一生。16607595
百里長空點了點頭,五人騎馬趕往洛江碼頭。夜姬有孕在身不能太過顛簸,景容止心中雖急,卻也只能安穩地踱步到了洛江碼頭。
「呀!」剛到碼頭,拂曉就驚叫了一聲,楚夜暉將她摟在懷中,皺緊長眉看著洛江碼頭上橫七豎八的屍體,血水幾乎把洛江碼頭都染成了赤紅色:「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強烈的血腥氣使馬兒都感覺到了不安,景容止抱著夜姬坐在馬上,胯下的白馬不安地晃動著身子。他瞟了一眼地上橫著的屍體,其中有一個又高又胖的男子,還有一個又矮又瘦的男子,當即就認出了這些人就是採花山莊的那伙採花賊。
「幽王這麼急,是要趕著去哪裡?」
橫七豎八的屍體的最前方停著一方純白絲質的軟轎,裡面傳出華麗好聽的男子聲音。軟轎的帷幕應聲被人用折扇挑起,朔夜穿著慣常的紫衫坐在裡頭,望著他們笑。迷人的桃花眼淡淡地飄向景容止懷裡的女子,慢慢開口:「似乎還帶著我朔夜的夫人。」
景容止冷冷地看著朔夜:「真的是你朔夜的夫人嗎?」
朔夜唇邊的笑容瞬間一收,他的視線在景容止的臉上掃了一圈兒,撫掌冷笑道:「幽王果然是聰明,竟然這麼快就看破了夜姬的真身。明人不說暗話,她確實是鍾離娉婷沒錯。」
聽到朔夜這麼講,百里長空等人雖然早已猜到了真相,但還是不覺心驚。朔夜處心積慮地偽裝了一場人命案,弄來了一具假的娉婷的屍體,將真的娉婷偷梁換柱之後,甚至不惜為她改頭換面。他做了這麼多,難道就是為了徹頭徹尾地獨佔娉婷嗎?
景容止抱著懷中女子的手臂更緊了些,他實在是感謝當日墨清輝為他與娉婷種下的陰陽兩生草的蠱毒,才能使他沒有錯過近在眼前的她。
「但是幽王,她現在已經不記得她自己以往的一切,她甚至不記得你。在她的腦子裡,我才是她的夫君。她已經徹頭徹尾變成了夜姬。」朔夜頓了頓又道。
「可是我……不愛你……」
虛弱的聲音從景容止的懷裡傳出來,朔夜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景容止低頭看夜姬,不,她是他的娉婷,她蒼白著臉,不知道何時醒過來的,看樣子她將朔夜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扯了扯景容止的衣袖,讓他扶她起來。
朔夜看著夜姬在景容止小心翼翼地攙扶下坐起身來,依舊虛弱不堪的她懶懶地靠在景容止懷裡看著他,眼神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只有淡漠。
「不管我是娉婷,還是夜姬,我……都不……愛你。」她說的斷斷續續,卻像是一把鋒利的刀朝著朔夜的心砍了過來,疼得朔夜怒極反笑。
「可惜的是,你就算不愛我也得陪在我身邊,不然——離開我,你會死!」朔夜得意地笑了起來,他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在鶴胡告訴他,娉婷與景容止羈絆很深的時候。
所以,他早就在夜姬的日常飲食裡加了一味罕見的毒藥——曼陀羅。曼陀羅有極強的致幻藥性,配合著鶴胡的催眠之術,夜姬只要回憶起鍾離娉婷的隻言片語,就會被曼陀羅的強大藥效引入她的洛北府邸那一夜所看到的幻覺。而她自身強硬地抵抗這種催眠之術的話,就會頭痛欲裂,激發曼陀羅更深的藥性,從而有瘋癲之象。
久而久之,她只有兩條路可走。
一是瘋癲而死,而另一種結局就是陷入假死的狀態,全身衰竭虛弱而死。很顯然的,夜姬現在已經慢慢地走向了第二條路。畢竟,強硬抵抗曼陀羅的藥效所承受的那種痛苦,幾乎可以使人痛不欲生。
景容止與百里長空等人聽到朔夜把話說完,臉色大變。朔夜這麼做,就是逼著景容止放棄娉婷。只要他還愛著她,就不可能放任她或者瘋癲或者虛弱而死,更何況,她的腹中還有他的孩子。
「怎麼樣?帶她走還是把她留下,任幽王選擇。」朔夜十分得意地看著景容止,鍾離娉婷是他唯一的軟肋,要打擊他,沒有比從鍾離娉婷下手更好的選擇了。
到時候,景容止一蹶不振,他抱得美人歸,景容仁可以繼承皇朝大統。哈哈哈——
景容止沉默了下來,原來是這樣,難怪方纔的妙手堂夜姬的反應如此詭異,原來竟然是曼陀羅的作用。
據古書記載,曼陀羅生長在極北之地,百年難得一葉。其葉有劇毒,服之可產生幻象,終生不得解脫。而曼陀羅被稱為天下至毒的緣故更是因為,它的葉既是毒藥,也是解藥。
他該怎麼辦?
帶夜姬走,然後走訪天下去尋世上或許並不存在的曼陀羅來製成解藥?曼陀罹難得,要想將它製成解藥不知是何年何月,夜姬能不能捱到那個時候。低頭看了一眼靠在自己懷裡的夜姬,她已經昏昏然又要睡過去的樣子。
讓夜姬回到朔夜身邊,那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就會成為他的威脅。朔夜也許愛她,但是以他不擇手段的秉性,難保不會以此來威脅他。如果真的讓她回到朔夜身邊,後患無窮。
該怎麼辦?
突然他的手被一雙冰涼的纖纖素手握住,景容止心裡也跟著一冷,她的手那麼軟那麼涼。夜姬仰起頭來看著他,蠕動了幾下蒼白的唇瓣,發出十分微弱的聲音。
她太虛弱,發出的聲音還沒到他耳邊就被江邊的夜風吹散了。景容止緊緊地盯著她的唇,看著她唇瓣一張一合。
她說:帶我走吧,景容止。
景容止在猶豫什麼,夜姬心中一片澄澈。朔夜與其說哦逼著景容止決定她的命運,不如說是逼著景容止接受他兩人的命運。如果此時分開了,他們今生都可能不會再相見。
但是對於夜姬而言,活著是為了更好的在一起。如果為了活著,而放棄了廝守一生的機會,那麼活著只是一種折磨。尤其是,她的活著對於景容止而言,已經成為了一種長久的威脅的時候,她決計不會苟且偷生的。
看景容止沒有反應,她又拽了拽他的衣袖,努力地開口:帶我走吧,景容止。
帶我走吧,景容止。
不管是去哪裡,不管朔夜所謂的曼陀羅會帶給她怎麼樣的傷害和痛楚,只要是待在他的身邊,哪怕只是一日一夜,她都會覺得心滿意足。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鍾離娉婷時候的一切,她不記得景容止所說的彼此傷害與折磨。
但她作為夜姬,也曾親手傷害過景容止,也曾被他全心全意地溫柔以待。哭過笑過,便是剎那相愛又如何,鍾離娉婷得到的,她通通都已經得到了。
曉景北夜裡。雖然很短暫,但是……很美麗。
所以,景容止帶我走吧。哪怕是瘋癲,她也會努力記住景容止的模樣,他那麼淡漠那麼清雅,就像月上走下的仙人一樣;哪怕是虛弱衰歇,她也會努力記住他待她的溫柔與繾綣,他就像一片月色一陣清風,溫柔地拂過她的一生。
她看著他,然後慢慢覺得好疲憊,最後蠕動了一下唇,攥著景容止衣袖的手慢慢地鬆開滑落了下去,虛弱的身子一歪,堪堪就要掉下馬去。景容止急忙伸手攬住了她,淒愴一笑:他早說過,他始終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請求。
抱著夜姬下馬,他看也不看朔夜就往那艘楊帆大船上走:好,我帶你走。
針對容意喜歡開頭幾段重複的問題,以前沒有太注意,考慮到收費問題,容意以後如果再重複的話,會在後面將字數補充起來。非常感謝提醒容意的那位讀者,以後有什麼問題的話,大家都可以留言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