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很重,床榻下放著的盆裡已經是滿滿的一盆血水,大夫還在滿頭大汗地嘗試著為景容止止血上藥。洌璨鄙曉
「我來。」
大夫狐疑地看了看夜姬,這女子看起來太過年輕貌美,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讓她來吧。」百里長空緊跟著夜姬走了進來,他果然沒有看錯她。17gsb。
「侯爺,她靠得住嗎?萬一要是……」
夜姬接過大夫的東西,斬釘截鐵道:「沒有萬一,我不會讓他死的。」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夜姬的心底竄起:無情者傷人命,傷人者不留命。你若敢死,便是追到地府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腥下這為盆。夜姬微微一愣,這話好像她曾對誰說過……
百里長空站在夜姬的身後默默地看著她為了景容止的傷勢而操勞,拂曉和楚夜暉也跟了進來,夜姬可以說是有條不紊地處理著景容止的傷口,動作迅速而又有條理,就連妙手堂那大夫也看得目瞪口呆。
「侯爺,她可是朔夜的女人啊。」雖然看得出夜姬是一心一意在救治景容止,但她還是在心裡存留了一些懷疑,「幽王這傷原本就是她刺得,她會不會趁此機會再暗下殺手?」
百里長空非常肯定地搖了搖頭,拂曉與楚夜暉都很吃驚,齊聲問道:「侯爺為何如此篤定?」
為何會如此篤定?
百里長空微微笑了一下,但那笑容裡是楚夜暉與拂曉所看不懂看不透的苦澀,這是他第幾次看著她為了他操勞奔波?好像有太多太多次,多到他已經記不清了。
不管他是無名還是景容止,不管她是鍾離娉婷還是夜姬,無論他們彼此的身份如何變化,他們兩人之間似乎總有著莫名的吸引,能夠讓對方不知不覺地靠近,能夠讓自己心甘情願為了對方而捨命相拼。
而自己,就像是一個過客,明明一開始就選中了娉婷,但娉婷卻從未真正的選擇了他。在這場恩怨糾葛悲歡離合中,他明明先到了,卻還是錯失了她的情意,卻也收穫了滿滿的心事,難與人說,只能自己獨自品著,讓那滿腹心事終於釀成了淡淡的苦酒,他自斟自飲,笑談以對。
「娉婷怎麼會傷害幽王呢?」百里長空低低道,就好像那是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
拂曉撇嘴道:「她怎麼可以同娉婷姐姐相提並論?」
她沒有想那麼多,不過楚夜暉卻聽出了百里長空的言外之意,不可思議地看著夜姬,然後再收回視線看看百里長空:「這……怎麼可能?」
他承認,雖然從背影上來看,夜姬確實與娉婷非常相似,但是她那一張精緻絕倫的美麗臉龐就足以說明她不是娉婷。而且,幽王自己親手試驗過,那並非是易容術。
拂曉也漸漸地明白過來,吃驚地瞪著百里長空,百里長空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她就是娉婷,沒有人比幽王心裡更清楚。」
夜姬完全沒有留心身後的情形,她一心一意地與大夫為景容止止血上藥。很快夥計就將湯藥熬好,夜姬吩咐著大夫拿紗布與帕子為景容止擦拭傷口。
大夫只聞到這湯藥裡一股子的苦味兒,按照夜姬的吩咐為景容止擦拭了傷口,這位公子傷得不輕,他弄了不少止血藥也沒有將血完全止住,這小女子哪裡來的信心?大夫是不大相信她有這起死回生的本事的,卻不料拿湯藥汁擦拭過傷口之後,原本並不十分管用的止血藥竟然將止血的效用發揮到了極致。
簡直神了!
大夫敬佩地看著夜姬,她漂亮精緻的額頭上掛滿了汗珠兒,但她本人卻渾然不覺:在湯藥的輔助下,外傷的血勉強止住了,但是景容止這一劍算是傷到了身子的根基,務必得從內裡加以補益才能徹底地杜絕後患。
「將剩下的湯藥端來。」她頭也不回地吩咐著,大夫趕忙將藥碗給她遞到手裡,夜姬咬了咬唇低頭喝了一口,然後俯下身湊近了景容止的唇。
這一服藥是外敷內服相互配合才可發揮到最大的藥效,性命攸關的時刻,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將口中苦澀的藥汁透過自己的唇渡給他,夜姬發覺自己的心裡竟然有種奇妙的感覺,就像有人輕輕地撓著她的心,癢癢地卻很舒服。
他的薄唇,竟然給了她分外思念的錯覺。
大半碗藥汁渡完,夜姬起身,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頰,果然已經是燒紅一片。明明之前朔夜與她片刻溫存的時候,她都不曾像方纔那樣失神過。
看了一眼長眉微微皺起的俊美男子,百里長空說,他是皇朝的十三皇子,御封幽王,他名叫景容止。
他常年穿著一件白裳,不外出的時候喜歡把長髮散下披在腦後……
手指不自覺地就撥了幾下他的長髮,夜姬的眼前幾乎可以浮現出他的夜空之下長髮未束起,一身白裳,把酒臨風的颯颯風姿。
「好了嗎?」大夫看夜姬半晌沒有動靜,忍不住開口問道。
被大夫的聲音嚇了一跳,夜姬晃過神兒來,點了點頭,轉身對百里長空道:「血止住了,暫時沒有大礙了,但這藥還得按時用來外敷內服。」
百里長空點了點頭,打發拂曉拿著那藥方繼續去熬了,以備待會兒使用,楚夜暉也跟了出去。百里長空看了一眼幫忙的大夫和夥計,將二人支開,這才對著夜姬道:「你想知道的事,沒有人比幽王知道地更清楚,所以……」
夜姬瞭然地點點頭:「我在這裡陪著他。」
「你……想起多少?」百里長空直直地看著她,若她沒有想起些什麼,為何對景容止會做出以唇渡藥的舉動?但若她想起了什麼,又為何還是這副懵懵懂懂的模樣?
微微苦笑地搖了搖頭,夜姬心底清楚地很,她什麼都沒有想起來,她對景容止特殊,完全是出自於本能。
「麻煩你先出去吧,我想單獨和他待一會兒。」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意願,百里長空明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出去了。
夜姬見所有人都離開了,這才慢慢在景容止的床榻邊坐下,她低頭仔仔細細地看著他不是很安然的睡顏:那雙曾經柔情繾綣地注視著她的狹長鳳目微微閉著,高蜓的鼻樑下是薄薄的唇。夜姬伸出手指輕輕地觸了一下他的薄唇,人們都道薄唇者薄情,可他偏偏是個深情的人,從他看著自己的眼中可以看出來。
無可奈何地彎了彎唇,只是看著他,她就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心緒萬千,他的每一處她好像都十分熟悉,他和她之間好像有許多許多的過往。
這樣的心境之下,她如何說服自己她和這個男子之間沒有什麼。其實,早在一開始,她心中就隱隱承認了,她的過去與他有關,而且是深入骨髓的牽絆。即使記憶磨滅,他還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血脈裡。
只要她還活著,便無法真正忘掉他。
有人說這叫做羈絆,夜姬覺得這也許可以稱之為——宿命。
眨了眨困頓不堪的眼睛,夜姬在景容止的身邊慢慢躺下,挨著他,總覺得莫名的心安。景容止就像盤踞在她靈魂深處的一座城池,固若金湯,守護著她的整個靈魂。
就這麼在勞碌了一日的辛苦中沉沉睡去,夜姬依稀在夢鄉的深處看到一名女子,鵝黃衣裳雲髻微垂,她微微回過身來,眉眼彎彎,左臉上卻有一道猙獰到駭人的刀疤。
她說:娉婷,你再不回來,景容止會傷心難過的。看著他難過,你不會心疼嗎?
然後,夜姬就真的覺得心疼了,慢慢地抽疼著,一下一下地啃噬著她的心。
緊接著就是慢慢從更深處走出來的景容止,他看著她說:你要是還記不起我,我便也不想記得你了。
可偏偏她就是什麼都記不起。
景容止定定地看了她半晌,一轉身就重新走入了那白霧皚皚的夢鄉深處。
不知是為了這難捱的心疼,還是景容止的離去,她的眼眶微微發熱,然後一串串兒的珠淚就滑落臉頰。16607827
別走!
黃昏落下的時分,景容止在一陣渾渾噩噩中醒過來,微微側身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張傾國傾城色。
「娉婷?」
他張了張嘴,發現嗓子乾啞的厲害,夜姬不甚安穩地睡在他的身旁,景容止微微起身,牽動了傷口,申銀了一聲。夜姬的秀眉隨著他的申銀聲皺了皺,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子。
她還活著……
景容止的第一反應就是慶幸自己及時餵她服下了陰陽兩生草的解藥,真正要一起面對死亡的時候才知道,他捨不得讓她陪著他到漆黑的世界裡去。
忍著痛慢慢下了床,景容止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水潤喉。誰知他才剛剛走出去不到三步,就聽到夜姬驚慌地叫聲:「景容止!景容止!」
急忙走回去,握住夜姬茫然無措的手,景容止柔聲道:「別急,我在這裡。」
夜姬纖長的睫毛扇動了一下,慢慢睜開了淚光盈盈的清眸,呆呆地看著景容止道:「景容止,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