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中,夜姬的臥房裡,朔夜抱著熟睡的夜姬靠在床榻上。瞙苤璨曉懷裡的女子動了動,一睜眼感覺有人抱著她,回頭就看到了一張十分艷麗的臉龐。
「夫君……」
朔夜朝她微微一笑,捋了捋她的長髮:「你醒了?」16605869
夜姬乖巧地點了點頭,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在床榻之上,肩頭還傳來隱隱的痛。稍稍回憶了一下,想起來他們剛到漪瀾的時候,朔夜吩咐了侍女流螢陪自己去抓一副安心定神的藥,結果遇到了幾個奇怪的人。之後……朔夜帶著她要走的時候,就遇上了刺客,自己給朔夜擋了一刀,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怎麼了?」朔夜看夜姬神色有些茫然,問了一句。
棧房麗低張。「夫君,在妙手堂裡圍著我的那幾個人是誰?那個白裳男子似乎認得我。」夜姬回想起那個白裳男子看到自己的時候,那一瞬間的表情竟然覺得心裡空洞洞的,這種感覺使她迷惘,「我認識他嗎?」
朔夜的眉斂了斂,有些不悅道:「怎麼,瞧著他面目清俊,便心猿意馬?」
夜姬心裡突了一下,她能感覺到朔夜身上散發的怒氣。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想不明白他為何這樣。
「我沒有。」
朔夜勾了一勾夜姬的下頜,摸著她光滑如玉的肌膚:「最好是這樣。夜姬,你是我朔夜的女人,知道背叛我是什麼下場嗎?」
夜姬心裡一哆嗦,下意識地就覺得想逃開。朔夜笑著看著她,心裡卻掀起了滔天的殺氣:景容止真是好手段,夜姬明明已經不記得他是誰了,還隱隱對他有所感覺。如果非是這樣不可,就怨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想逃嗎?想從我身邊逃走嗎?」朔夜看著慢慢從他懷裡離開的夜姬,她有些戒備地盯著朔夜,她不明白他為何忽然就臉色大變了。在她的記憶中,眼前這個美麗的男子是她的夫君,那他們不應當是十分相愛的嗎?
甚至她還懷有了他們的孩子啊。夜姬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她願意為他生兒育女,這難道不是她愛他的證明嗎?
搖了搖頭,夜姬看著朔夜道:「我沒有想過離開你,你……不要多疑好嗎?」
朔夜愣了一下,隨即道:「那你為何對遇到的那名男子念念不忘?」
「我只是見他面善,而且他看到我也十分吃驚的樣子,所以……」只要一提到那名白衣男子,夜姬就覺得一種奇異的感覺從心底蔓延出來,她一雙水眸裡閃過一陣迷惘,這種放空的神態卻再一次觸怒了朔夜。
看著夜姬,朔夜的桃花眼微微瞇起來,一字一句地對夜姬道「那個人是景元帝的十三皇子幽王,是我的敵人。」
敵人?
夜姬明顯愣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逐鹿王子朔夜的夫人。那名白裳男子如果是朔夜的敵人的話,也就是她夜姬的敵人。不知怎麼地,她從心底裡排斥著這樣的認知。
「夜姬,你知道我的敵人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嗎?」朔夜忽然問道。看到夜姬迷茫地搖了搖頭,朔夜輕輕一指窗外,夜姬不明所以地轉頭一看,朱唇倏地張開,驚叫出聲。
在她臥房窗外的空地上,一名男子躺在血泊裡,身邊圍著幾條看起來兇惡的豺狼,將他撕得屍骨無存。
「他……」夜姬一張俏臉嚇得血色全無,她只是一介女流,哪裡見得慣這血腥場面,當即就一個不穩,朝後往床榻下栽去。
朔夜一展手臂摟住她,笑得美麗極了:「他就是行刺我的刺客,現在已經變成豺狼腹中的渣滓。夜姬,背叛我的下場只有一個,就是死!你明白嗎?」
夜姬被他摟住,只覺得與朔夜肌膚相觸的地方都覺得寒意滲人,她打了個哆嗦,呆呆地看著他的臉龐,沒有回答。
她是他的女人,他為何要用這種略帶威脅的語氣同她說話?如果他們相愛,她自然是不會離開他,更遑論是背叛他的啊?
嗯?她在猶豫?
朔夜看夜姬不回答,皺起眉,將攬著她的手臂鬆了鬆,夜姬的身子往下一滑,急忙伸手拽住了他。
「我知道了。」她訥訥道。
朔夜看了她一眼,伸手將她撈了起來,又重新摟進自己的懷裡:「從今以後,你要跟我一道去處理一些事情,你是我的夫人,也需要能分擔一些。」
點了點頭,夜姬沒有再說話。
朔夜一手撫著她的發,看著夜姬:他要把夜姬這一張白紙,寫滿自己的痕跡。他要讓夜姬這一張白紙,最終變成他所愛慕的模樣。
從一開始他所想要的,就不是一個對自己聽之任之的女人,而是像鍾離娉婷那樣的,和景容止相守相扶的女子。景容止可以擁有的,他朔夜也可以親手培養一個出來。17fwb。
假以時日,夜姬就會變成他逐鹿中原的有力臂助。至於景容止,他很想看到當他死在夜姬手裡,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夫君?」夜姬喊了朔夜一聲,後者回過神兒來,看了一眼夜姬,從懷裡摸出一個瓷瓶遞給夜姬。夜姬接過來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朔夜看著她笑:「這是保胎丸,以後身子不適的時候便吃一顆,乖乖吃到你安全產下孩兒為止。」
夜姬眨了眨眼睛,接過放了起來。
鶴胡說過,夜姬與景容止的牽絆甚深,所以他絕不可掉以輕心。將清腦丸謊稱是保胎丸給她,只要她多多服用,必定會變得對自己忠貞不二的。
「好了,我先出去處理一些事情,你再歇息一會,用膳的時候我來叫你。」算算景容止等人也差不多拿到玉璽了,朔夜起身找了個借口離開。
夜姬點點頭看著他下床離去,正要開口喚流螢進來,就覺得腹部不大舒服。擰眉翻出朔夜剛剛留下的保胎丸,夜姬倒出一顆來匆匆服下。
片刻之後就是一陣頭暈目眩,夜姬伸手想扶住床沿,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一聲兒都沒有喊出來,就栽倒在床榻上了。
她的頭好痛,就像有一雙馬蹄重重地踢在了上頭,夜姬的頭上冒著涔涔的冷汗。那不是保胎丸嗎?怎麼會這樣?
蜷曲著手指,夜姬死死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那裡突突地跳著,好像就要裂開了似的。腦海裡走馬燈似的,轟轟烈烈地閃過許多破碎的片段,她又在那裡看到了醫館中白裳男子的身影,或坐或臥,或笑或怒,他站在她的腦海裡朝她伸出手。
她聽到他說:娉婷,過來。
娉婷,過來。
娉婷,過來。
娉婷,過來。
夜姬捂著頭痛苦地喊了一聲,他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裡,又為什麼會那麼溫柔地向自己伸出手,他到底是誰,娉婷又是誰?
娉婷,過來。
不要再叫了!夜姬氣喘吁吁地在心底裡喊,她的頭要痛死了,她的頭真的要痛死了。
娉婷,過來。
就像被蠱惑了一般,夜姬朝著自己的前方慢慢地伸出手,眼看著就要放進那男子的手中,卻憑空閃過一道炸雷似的聲音。
你是朔夜的女人,你所深愛的男人是朔夜,是朔夜……朔夜……
伸出去的手就好像被火燙到一般,夜姬倏地將手收了回來。對啊,她是夜姬,根本不是那男子口中所喚的娉婷。她是夜姬,她是逐鹿王子的夫人夜姬。
娉婷,過來。
可是那道清寒的聲音一直縈繞在耳邊須臾不肯消散,夜姬苦惱地捂著耳朵,他一定是在蠱惑他,她不能被他所蠱惑。
過來啊,娉婷。
不要再繼續喊了,不要!夜姬忽然就瞪大了雙眼,眼裡通紅一片,胡亂地伸手朝那個白裳男子揮舞了一陣,就看到那男子清俊的臉上被自己抓出了一道血痕,堪堪就在左臉上。而那白裳男子一晃眼,就變作了另一個陌生的女子。
精緻秀美的輪廓,漂亮的清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左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她慢慢朝著自己走過來,清眸一眨不眨地看著夜姬,直看得她毛骨悚然。
「你是誰?」夜姬問她。
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就是你啊,鍾離娉婷。」
鍾離娉婷,夜姬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一愣:「你在胡說什麼,我是夜姬。」
那女子搖了搖頭,從身後拿過一面銅鏡來放到夜姬的面前:「你好好看看你是誰?」
夜姬看著銅鏡裡映照著自己的面容,然後就漸漸、漸漸地變成了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女子,精緻秀美的淪落,漂亮的清眸,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左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
驚異地抬頭看那女子,她看著自己一字一句道:「我就是你,你就是鍾離娉婷!」
「哈!」猛地吸了一口冷氣,夜姬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還躺在床榻上,摸了一把自己的臉,然後飛快地走下床榻,走到梳妝台前,看著自己的臉。仔細地摸了摸,什麼都沒變,她還是自己。
鬆了一口氣,她扶著梳妝台站了起來,還沒走兩步,就腦中一空,癱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