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珠原本想著若是找個由頭回一趟七姑娘的院子,可能要費上不少功夫。沒想到才提了開頭,瑞珠就應了下來,並且打包票說二姑娘那邊她去說。
雪珠聽了不由得搖搖頭,自己倒是急糊塗了,忘記瑞珠巴不得自己離了去才好。
想起打聽到的事情,雪珠不由地賺緊拳頭,比往日看起來忙亂的腳步洩露了她現在內心的不平靜。
站在院門口,咬了咬嘴唇,走了進去。
院子牆角處的一顆杏花樹下,幾位婆子正坐在那裡說笑。
雪珠眼尖地看到不少裝了瓜果糕點的碟子,放在一張圓凳上的托盤中。
「雪珠姑娘回來了。」其中一個婆子正對著院門口,看到雪珠站起身子笑道:「姑娘要不要也來吃點,這可是剛拿過來的。」
雪珠皺了皺眉頭,問:「姑娘,可是在屋子裡面。」
一個婆子手上拿著幾瓣橘子邊吃邊說道:「除了屋子裡面,還能呆哪裡去。雪珠姑娘自個兒進去找吧。她們幾個人都在屋子裡面,沒有出去。」
對於這幾個人說起清歡的態度,雪珠也是早就知道了。
只是一來在清歡面前的時候,她們的態度還算可以,只是少了恭敬。二來,這裡小院地處偏僻,油水極少,清歡身邊的事情絕不進過她們之手。如此一來,這些婆子整日無所事事,態度愈加漫不經心。
雪珠不是沒有想管過,只是清歡的態度並不積極。
雪珠也就不去管了。
落花罩外,蔓草同零露正悄聲說著話,說道激動的時候,零露時不時地揮舞著手臂。蔓草大多數的時候在一旁聽著,笑容溫和。
雪珠發了些響聲。
零露放下手臂同蔓草一道抬頭望了過去。
見是雪珠,兩人忙起身,蔓草拉了雪珠坐到之前自己坐著的那張綿杌上,又端了茶水。零露擇走進了落地花罩內。
雪珠捧著茶,小口小口地抿著。
沒一會兒,落花罩上掛著的簾子被掀開。
出來的是柳姨娘,零露端了銅盆水跟在身後。
想起路上聽到的事情,雪珠心裡斟酌著如何開口才合適。
「蔓草,你帶著雪珠進去吧。」柳姨娘道。
蔓草點點頭,站了起來看了看雪珠。
雪珠隨即跟著起身,兩人走進落花罩內。清歡只是簡單的穿了裡衣,頭髮早就讓柳姨娘散了下來。
雪珠瞅了一眼眼睛,雖然處理過還是能少少看到哭過的痕跡。心裡定了頂,雪珠走到床邊福了福禮,說道:「姑娘,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若不是李婆子去給二姑娘送綢緞,聽到了姑娘的事情。我還什麼都不清楚呢。那起子下人真該狠狠地打了出去。」
雪珠面色憤恨,聲音低啞。
清歡看她這副模樣,心知她該是對接下來的事情有幾分把握了。遂笑著開口說道:「二姐姐婚事急了些,要借了你過去。哪能因為我受點委屈,就把你招了回來。蔓草她們也是能用著的,可二姐姐那邊倒是少不了你。你回來的事情,二姐姐可知道?瞧我糊塗了,你的性子素來是穩妥的,肯定是告知過的。」
「要知道你有這般好手藝,我倒是該讓蔓草她們向你學一點過來。不然也能幫上一些忙。」清歡歎口氣:「聽王婆子說你想找她送月銀出去,可是外面家裡人缺錢花了。雖然你來我身邊不久,但是我也把你看成蔓草她們一般。若是錢銀上的事情,多的沒有,但是幾十兩還是能拿得出來的。你等一下離開的時候,和蔓草說說,我到時候找人給你家人送了過去。」
雪珠嘴角微微吸動。
實在沒想到清歡會這麼直接地提起這個事情。
目光中閃過一絲慌張,不由地後退了一步。
蔓草身子向前,擋在她的身後。
「雪珠姐姐,怎麼了。莫非是累了?」
神色關切,模樣認真。
雪珠腦袋裡嗡嗡作響,有些分辨不清蔓草的態度了。蔓草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話裡有話。雪珠懷疑地看向已經靠坐在床上的少女。
還是自己第一次拜見的時候的模樣,嘴角噙著笑容,整個人懶洋洋地靠在床頭,眼裡目光中透露出一股看穿一切的氣息。
雪珠臉色白了又白。
清歡朝蔓草遞了個眼色,蔓草點點頭,走了出去。
花罩內只剩下兩個人。
清歡靠著床頭,沒有做聲。
兩個人就想在進行比賽一般,只看誰忍不住先開了口。
雪珠在蔓草出去的那一剎那,僵直了身子,閉了閉眼睛。
該來的總是要來。
若是別的事情,雪珠相信自己絕對不會這般事態。
只是……
雪珠艱難地邁動左腳。
「坐那說吧。」清歡指了指高腳花幾下的一隻小杌。
雪珠也不推辭,彎身搬了小杌出來,做上去的那一刻,才覺得心底穩了穩。
「姑娘,需要我做什麼?」
雪珠主動問道,她知道清歡定然需要借她的手做些什麼。
不然也不會這般花費手腳。
雪珠現在已經是明白了,自己從李婆子那知道的消息怕也是清歡故意洩露給她的。只是雪珠卻是想岔,清歡的確在裡面動了手腳,不過那人卻是王婆子。只是王婆子是個精明的人,幾句言語就讓李婆子跑去找雪珠說事情。
「你想不想出府?」
「姑娘能幫我?」雪珠眼睛一亮,但很快就暗了下去。
看來她並不相信清歡能有法子。
也是清歡如今也就是一個暫居顏府的孤女。
「我既然說這個事情,自然有辦法讓你達成心願。只是……」清歡嘴角上揚,劃出一道弧線:「你總不會認為我無償去幫助你吧?」
「姑娘,需要我怎麼做?」雪珠還是那句話。
「你幫我做一件事情,然後留在二姑娘身邊兩年,兩年之內我讓你可以去找你外面的那個家人。從此不做丫鬟。」
「姑娘憑什麼讓我相信?」
雪珠並沒有被清歡的幾句話就說動了。
「不說別的,姑娘可別忘記我是老太太賞賜給你的丫鬟,怎麼能留在二姑娘身邊。二姑娘身邊可是有瑞珠的。」
清歡彎了彎嘴角,冷笑:「難道你原先打定的主意不就是搶了瑞珠的位置嗎?莫非我是看錯了,若是以後有這個情況,我絕對一定留你下來,如何?」
雪珠沒有被激怒,垂眸深思。
好一會兒才繼續問道:「兩年,兩年內我怎麼離開。若是真做了二姑娘的陪嫁丫鬟,這賣身契可是握在她的手裡?」
好似怕清歡不悅,雪珠又解釋道:「若是沒有姑娘的意思,我也是可以找了機會替代瑞珠。不過我並不是真的要替代,只是想尋個合適的機會,被大太太送出府去。」
這是雪珠原先就打算好的,若是做了陪嫁丫鬟,那就等於從一個府邸去了另一個府邸,且隨著年齡和環境的變化,她更難護住自己。
至於怎麼同瑞珠起了糾紛,但是大太太只會怕她發賣出去,雪珠並不打算告訴眼前這個威脅自己的人。
若是按照清歡的意思,最後的結果卻還是脫不了身,雪珠寧願什麼都不做,留在清歡身邊。同二姑娘相比,雪珠覺得對於七姑娘未來會嫁人的家庭,她更有把握一些。
最壞的下場是,自己一輩子耗在清歡身邊。
至於外面等著自己的人,只能對不起。
清歡笑:「你若是什麼都不想,就應了下來。我反而要考慮要不要你來幫忙。還是那句話我既然有把握自然能在你兩年之後送了你走。這把握的條件,等你幫我做了事情,且正式去了二姑娘那裡之後。我再同你說清楚。」
「怎麼樣?到時候你若是想返回,也是可以的。只不過更麻煩一些。但是就看你願不願意賭了。」
「賭什麼?」
清歡挑眉笑道:「自然是睹能不能信我了。別的還需要你睹嘛。」
清歡說得自信。
雪珠腦海裡的思緒翻飛,她不確定這個賭注好不好下。畢竟從清歡的意思裡來說,其實一切都沒有保障。
只看自己願不願意去打賭。
去賭這個一看就勝率不高的賭注。
任誰來看,只憑清歡幾句話,就拿自己做賭,都是不明智的。
只是,雪珠心中歎氣,自己是來不及了。
不得不賭……
想到王婆子帶進來的信箋,雪珠再看向清歡的時候,眼裡有了決絕的意味:「姑娘,我可能信你?」
「能。」
「好,姑娘需要我做什麼?」雪珠第三次說起了這個話。
清歡搖搖頭:「等我定下來了,在派人通知你。你只要記住,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一場交易。你若是完成了我的要求,我自然也會完成我對你的承諾。」
雪珠點頭,她明白七姑娘並不信任自己。
不願意講出詳細計劃。
姑娘的意思,怕是安排好事情之後,在讓自己入她的局。
這樣也好,雪珠想其實她也並不信任自己。
「好。」
清歡滿意的笑笑:「日後這月銀你還是留著好了,以後用到的地方不會少。至於你的『家人』那邊,我會讓王婆子送去的。」
雪珠垂著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蔓草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聽到綿簾掀開的聲音,雪珠猛的抬起頭。
看到蔓草,雪珠點了點頭。
沒等雪珠說話,蔓草道:「二姑娘那邊的小丫鬟過來了,說是讓雪珠姐姐早點回去。」
雪珠看向清歡。
清歡點點頭。
雪珠離開落地花罩,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等再出來的時候,臉色已經是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