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知道是否因兒子們傷心勞神過了度,皇太后聖壽後,便起駕去了暢春園調節心情.
沒幾天,隨皇帝一起去了暢春園的德妃著人來傳玉兒,並讓她帶上幾個孩子。
玉兒收拾一番領著五個孩子就出門兒了,見駕是常事兒,倒也無虛大驚小怪。
普兒?普兒在上房上學呢。玉兒這個額娘現在就早上,晚上能見著大兒子,有時不免抱怨大兒子比雅爾哈齊這個阿瑪還忙。弘普沒辦法,還得想法子哄好這個跟小孩子一樣堵氣的額娘。
十月的暢春園沒有葳蕤的草木,沒有流泉滿道,也沒有春夏之交的晴雲碧樹、花香鳥聲,更沒有秋日的亂葉飄丹。但是,昨兒下了一場雪,積雪覆蓋的暢春園內積雪凝素,別有一派源自天成的動人美態。
暢春園的建築格局,自也是坐北朝南,隨著來領路的太監,一群人浩浩蕩蕩前行!
沒法不浩蕩,五個孩子,每個孩子跟著兩個貼身嬤嬤,加上玉兒領的,這一群人,單只侍候的,就有十幾號人!
玉兒給每個孩子貼身帶了隔絕寒氣的物件兒,因此,但也不擔心把孩子們凍著了。空間裡這類的東西總有那麼一些,冬天雪日出行的時候不用,何時用?便是她自己,頭上也用了一個防護的玉釵。
牽著女兒的小手,小心走在掃淨的路面上,穿著花盆底兒在這已開始結冰的時節,總是須得更謹慎的。好在玉兒長得高,平日總穿最低的盆底兒,倒也把危險減少了許多。
八歲的惠容穿著鑲白狐邊兒繡紅梅大氅,行止間一派貴女風範,看得玉兒又高興又喜愛,終於沒忍住,伸手摸摸女兒頭上的小髮辮。
惠容以為額娘有話要說,疑惑地抬頭,玉兒衝著女兒露齒一笑。
看著額娘那閃光的眼睛惠容認命地歎口氣,為什麼自己額娘有時候就像小孩子一樣呢?那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郭羅媽媽家的小表妹看著她的布娃娃一樣,只恨不能抱在懷裡揉搓……當年,她也玩過幾年布娃娃,當然知道額娘那閃閃發光的眼神是為哪般,只是,現在不是在家,是在汗瑪法的暢春園呀,額娘呀,你有沒有點兒自覺?
為了杜絕額娘在大庭廣眾之下就抱著自己狂親這類有失形象的舉動發生,惠容決定自救。
「額娘,容容好久沒見著汗瑪法了。」
玉兒被轉移了注意力,「很久嗎?前些天皇太后聖誕不是才見過?」
看著額娘收起了垂涎的眼神,惠容暗地裡噓了口氣。
「只是遠遠的看到,不算啦。」
玉兒想了想,「那一會兒就讓人去問問你們汗瑪法有沒有空,有空就去給他老人家磕頭吧。」
惠容點頭:「好。」
五十歲的德妃,有一種歲月沉澱的雍容,更因天生麗質加之生活優渥、保養得當,仍是尤存風韻,便是眼角那歲月寫的紋路,也因著她的氣質,顯出一種別樣的風情。
「看看這一家子,真喜興,都快別行禮了,起來吧,兩個小的,來,抱過來本宮看看。」
玉兒從嬤嬤手裡把弘吉抱過來,遞到德妃手上。
「娘娘,這倆小子鬧騰,您一會兒可別嫌煩。」
德妃笑道:「這小孩子,哪有不鬧騰的。鬧才好,身子骨兒好。」
德妃抱著弘吉仔細端詳,弘吉也睜著遺傳自玉兒的鳳眼,用烏溜溜的眼睛盯著德妃看,兩人對看了好半晌,德妃失笑道:「這是和本宮看對眼了?」
玉兒又把弘寶也放到德妃身邊的炕上,解開包在外面的大氅,以防孩子在火炕上熱著。弘寶仰躺著,轉著眼珠到處看,找他搖籃上的各種玩具,但是,顯然沒找到,很是失望地開始癟嘴。玉兒一看,這是準備要哭呢,趕緊塞了一個小玉件兒到他手裡,這倆小子,比前面四個加起來都磨人,一點不順心就要嚎。
德妃懷裡的弘吉看了一會兒德妃,開始到處找自己額娘,找著後,露出一個無齒的笑容。
德妃看著弘吉的樣子,笑道:「已經會認人了?」
玉兒點頭:「這都五個多月了,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他們已經能分出來了,有時大人說話沒顧上他們,就弄出響動來讓你別忘了他們,淘氣得不行。**」
德妃雙手撐在弘吉腋下,放在自己腿上站著,弘吉站了一個呼吸的功夫,就軟了下去。
德妃笑呵呵把弘吉放到弘寶身邊:「不錯,孩子身子骨兒好,這已經站得起來了。」
玉兒笑道:「比起幾個哥哥姐姐還是差點兒,不過,也還算成。」
弘吉看到頭頂一個憑空垂下的東西,伸手一把抓住,就不放手。
弘芝弘英乖乖坐著看德妃逗小弟弟,也不急躁,惠容站到炕邊看護著兩個什麼也不懂的弟弟,把弘寶快塞到嘴裡的小玉件兒攔住,做勢要拿走,弘寶見自己的玩具要被奪走,便開始反抗,姐弟二人一個奪一個護,玩兒得很高興。
德妃看了笑問:「容容這是常和弟弟玩兒吧?」
惠容點頭:「四弟五弟比當年這般大的二弟三弟事兒多,難照顧,額娘有時就顧不過來,容容就幫著照看一下。」
一邊的弘芝弘英聽著姐姐誇他們,挺了挺小胸脯,那神氣的小模樣看得德妃呵呵的樂,招招手把兩個小子叫過去。
看著並排站著的兩個小子,德妃笑問:「弘芝弘英今年幾歲了?」
弘芝道:「六歲了。」
弘英點頭。
「啟蒙了嗎?」
弘英回:「啟蒙了。」
「平日在家淘氣嗎?吃東西挑不挑食?」
「弘芝和弟弟很乖,不淘氣,還會幫著額娘帶小弟弟。」
「額娘說挑食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弘英和二哥也不挑食,什麼都吃。」
德妃見兄弟倆你答前一句,我答後一句,配合默契,一時覺得很有意思,不免拉著他們問了好些話。玉兒在一邊微笑著看兩個兒子與德妃互動,一點兒也不擔心他們說錯話,這倆小子,每天弘普回府都會被叫去做特訓,只怕比自己還精呢。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玉兒從嬤嬤手裡拿過一個密封的小奶瓶兒,喂弘吉弘寶喝水。奶瓶的奶嘴兒,自然不是橡膠的,不過,比橡膠更好,因為是純天然的,是空間茅草屋背後一棵大樹結的果子殼做的,這種殼彈性極好,是玉兒一次無意間發現的,她在空間的籍裡找了許久這種樹的資料,後來終於知道這種果子殼無毒,又多方試驗,最後做成了奶嘴兒。不過,和橡膠到底不一樣,做成後,頂多用半年,就不能再用了。好在,她的孩子就這麼幾個,倒也夠用。
孩子們喝完水一刻鐘,玉兒又著嬤嬤抱下去把尿。
德妃此時拿了許多吃食擺在弘芝弘英面前,兩小子一點兒沒氣,拿起來就塞,倒看得德妃很是高興。
「孩子們這樣好。」
玉兒笑道:「平日也不慣他們,又常在府裡滿府瘋跑瘋玩兒,就容易餓,又正長身體,這吃東西就多,也不挑。」
德妃歎道:「老四和老十四的孩子們要都這樣,就好了。」
玉兒笑道:「上回看到弘旺,身子骨兒很好。」
德妃臉上的笑容更深了:「那小子,也是個淘氣的。」
玉兒點頭:「比弘暉當年身子骨兒好,不過,弘暉這些年也不錯,這騎射功夫聽我們普兒說,都是出眾的。據皇上說,弘暉的功夫比四堂兄當年可厲害多了。」
德妃歎道:「老四是皇上啟蒙的,又一直帶在身邊,好些事兒,我這做額娘的反還不如皇上清楚,性子也有些冷,讓我總擔心他把皇上惹火了。」
玉兒笑道:「四堂兄不過是面冷,但凡相處久點兒,也就知道的;以前侄媳婦兒還怕他,後來我們爺說四堂兄其實是個心軟的,素來做多過說,我也才不怕了。上次聽說您想吃新鮮的荔枝,他還拖我們爺給您從南方弄呢,好在我家那只雕有點兒用處,楞是不知從嶺南哪坐山上還是誰家的果園裡啄下半棵樹帶了回來,哈哈,我問那只黑白雕有沒有給人家錢,它然很不屑地轉頭不理我。」
德妃失笑:「你個促狹鬼,那雕平素看人頭就是轉來轉去的,你倒說得跟個人一樣了。」
玉兒抿嘴笑:「都說生靈皆有靈性,那隻大雕倒是真懂一些簡單的話的,有時給皇上做點心的材料,也全賴他去尋摸,侄兒媳婦敬奉給皇上的禮,時不時也得了他的資助,上回他就幫我不知從哪個深山帶回一株人參來。這般靈性,我們一家子倒沒把他當普通的寵物來看的。」
德妃的嘴角翹了翹,眼中閃過一道亮光:「可是你敬給皇上那株?」
玉兒笑道:「可不就是,那人參都能看出人模樣來了,侄兒媳婦找人鑒定了一下,參齡已是有千年了,倒確是少見。」
德妃笑道:「以後你家倒不會缺參使了。」
玉兒搖頭:「這麼些年,那是他唯一一次找參,之後,之前都沒有過,畢竟,讓一隻雕去挖參……」說著笑了。
德妃想了想,也忍不住笑:「確實難為那隻大雕了。」
玉兒抿嘴:「許是那人參見周圍無人,自己跑出地面來玩兒,卻被那雕看到,就給叨回來了也未可知。」
德妃深以為然:「千年,許是真成精了,不是說那成精了的人參就能自己走動?」
「老輩兒的都這麼說,不論是尋參人,還是無意見著了的,不都得先系根兒紅繩防止他們跑了才開挖嗎?許是真有成精的呢。」
兩個女人正越說越玄乎的時候,李德全跟著小太監進來了。
「德妃娘娘,皇上宣召雅貝勒爺的幾個兒女。」
德妃笑道:「這兩個小的,皇上也要看看嗎?」
李德全道:「是,皇上說看看兩個小阿哥現在長到多大了。」
德妃回頭對玉兒道:「你領著他們去吧,這倆小的也離不得你。」
玉兒笑道:「那侄兒媳婦領著幾個孩子先去給皇上請安了。」
德妃笑著點頭:「去吧。」
拎著一串兒女,玉兒跟著李德全又往中路皇帝起之處行去,好在,皇帝的議政之地與他的后妃們住的宮殿都在暢春園的南部,是挨著,倒也走得不是很遠。
太監通稟後,皇帝宣了幾人進去,玉兒排頭,孩子們按年齡依次排開,嬤嬤抱著弘吉弘寶站在隊伍最末尾,一溜兒人一起行禮問安。
皇帝一揮手,「起來。」
玉兒在皇帝面前素來很自在,笑嘻嘻從嬤嬤手裡把弘吉抱過來,遞到皇帝手上,「皇上,您看看,這倆小子和普兒容容當年可有什麼差別。」
皇帝手忙腳亂:「這怎麼軟成這樣?」
玉兒偷笑:「這才五個月,可不就軟,當年您抱普兒和容容的時候,他們都滿週歲了。」
弘芝在一邊聽著皺起了小眉頭:「汗瑪法,為什麼只有弘芝和弘英您沒抱?弘芝弘英也要抱。」
皇帝好容易在玉兒的指導下把孩子抱好,卻聽到這般詰問,一時鄂然。
弘英想了想,拉著弘芝走到皇帝身邊:「弘英要抱,二哥也要汗瑪法抱。」
皇帝的目中浸出一絲濕意,也不看弘吉了,遞回玉兒手裡,回身道:「好,汗瑪法抱你們。」
弘芝弘英一聽這話,喜笑顏開,也不等人幫忙,各自抱著皇帝的一條腿就爬了上去,面對面靠在皇帝懷裡坐好。
「汗瑪法,弘芝不重。」
「嗯嗯,弘英也不重,不會累著汗瑪法。」
皇帝低頭看著懷裡兩個虎頭虎腦的小子,眼中閃過一絲恍惚,「乖,汗瑪法沒累著。」
弘芝近距離看著皇帝的臉,想了想:「汗瑪法,你臉色不好。」
弘英伸出雙手,捧住呆住的皇帝的臉摸了摸:「嗯,皮膚還很乾澀,昨晚沒睡好。」
弘芝摸摸皇帝的肚子:「扁扁的,沒好好吃飯。」
…………
皇帝確實呆了,他這輩子,這張龍臉,就沒幾個人碰過。當然,幫他洗臉的太監除外,那只是奴才,不算人。今天,現在,這倆膽大包天的小子,一個摸臉,一個摸肚子……
玉兒希望現在地上能裂條縫讓自己鑽進去,這樣,她就不用面對皇帝那樣奇怪的眼神了。
李德全也用怪異的眼神看著玉兒,不用說,肯定在驚歎什麼樣的娘才能生出這樣「出類拔萃」的兒子來的。
皇帝呆了一會兒後回過神來,聽著倆小子在懷裡旁若無人嘰嘰咕咕討論汗瑪法身體健康的若干問題,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這倆小崽子,這是腦子裡缺根兒弦,還是膽兒肥?
不過,兩雙小手很溫暖……
皇帝淡定地微笑著,由著倆小子對著自己的龍體這捏捏那摸摸,並不時發表感言。
「汗瑪法太瘦了。」
「嗯,瘦,不像阿瑪身上全是肉。」
「也不像瑪法,瑪法身上的肉軟軟的,很多,一捏就一把。」
「嗯,汗瑪法這是沒好好吃飯。」
「汗瑪法還沒好好睡覺,眼睛裡面有血絲。」
「汗瑪法還上火了,呼出來的氣臭臭的。」
「光當……」不知哪個小太監手裡的東西砸地上了。
「得喝點兒清火湯。」
「二哥,你身上帶著清火糖丸沒?我身上沒有。」
弘芝低頭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一個小玉瓶兒,「嗯,三粒,咱們一人一粒,額娘說冬天易上火,咱們也最好預防預防。」說著塞一粒在自己嘴裡,一粒在皇帝嘴裡,一粒塞到弟弟嘴裡。
一邊的李德全想上來阻止,皇帝一個眼神,不動了。
皇帝覺得糖丸很香,那種沁香的甜味兒,淡,卻悠遠,讓皇帝嚥下去後自己的心裡都浸上了一絲甜,嘴裡也是滿口餘香。
弘英轉頭看著自己額娘:「額娘,您上回做的那個東坡肉好吃,今天能做給汗瑪法吃嗎?」
弘芝點頭:「汗瑪法肚子都餓扁了,您多做點兒。」
皇帝看著神色尷尬的玉兒笑道:「那就多做點兒吧。」
玉兒一聽,如逢大赦,轉身就跑……
皇帝看著那個落荒而逃的堂侄媳婦兒,哈哈大笑。
惠容等皇帝止住笑後,很鎮定地沖皇帝蹲身一禮:「汗瑪法,容容去幫額娘做飯。四弟和五弟也該睡覺了,容容把他們領下去睡覺吧?」
皇帝看著端莊大方的惠容,很滿意,點點頭:「把他們帶下去吧。」
惠容看一眼皇帝腿上的兩個弟弟,也沒說什麼,領著抱弘吉弘寶的兩個嬤嬤退了下去。
看著惠容穩穩重重走出了殿,皇帝唇角含笑,低頭逗弄弘芝弘英。
玉兒當然不會去御膳房和御廚們擠,找了個小廚房,著人把要用的材料備好,領著女兒忙了一個多時辰,忙出十道菜來,親手端著送到皇帝的飯桌上,由著弘芝弘英跟著皇帝混飯吃,自己則領著女兒退了下去,端著特地多做的菜去跟德妃一起吃。
弘芝弘英看見紅亮的東坡肉,那眼睛直放光,一個勁兒讓侍膳太監把碗端近點兒。
「汗瑪法,這個東坡肉可好吃了,阿瑪說達到了肥而不膩、酥而不碎、甜而不粘、濃而不鹹的最高境界。」
弘芝搖頭晃腦:「……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時它自美。每日早來打一碗,飽得自家君莫管。」
皇帝樂了:「弘芝這是以詩詞為證?」
弘芝點頭:「額娘喜歡東坡士的詩詞,特地好好研究了這道東坡肉,阿瑪說,這做出來的,絕對是佳品。」
弘英端著碗低頭直往嘴裡呼擼,話也不說了,只嗯嗯點頭。
弘芝很不屑地睨一眼弟弟的吃相:「出息!」
弘英也不理他二哥,只管低頭吃,那饞相,一下便讓皇帝想到了他老子雅爾哈齊。
「有其父,必有其子。」皇帝謔笑著感歎。
…………
李德全為著皇帝多添了一碗飯,笑得見牙不見眼,方才弘英阿哥那句話說得真好:用湯拌著飯,更好吃。
吃得肚兒圓圓又一嘴兒油的兄弟倆放下碗筷後,由著服侍的太監給他們把臉擦乾淨,又漱了口,淨了手,完成了全套兒的用餐程序。
chenshu1234sdo扔了一個火箭炮
最近精神狀態、身體狀態有點兒差,正在努力調整,爭取盡快恢復兩更。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麼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