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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287 微瀾 文 / 香胡胡

    287微瀾

    八阿哥坐在自家府裡的小廳裡,指著王氏對郭絡羅氏道:「明月,這是皇阿瑪賞的。」

    郭絡羅氏聽著八阿哥這樣說話,先前有些陰沉的臉色好了一些,白了八阿哥一眼,回頭也不看王氏,只對身邊的嬤嬤道:「你把她帶下去安置。」

    王氏抬頭看一眼八阿哥,八阿哥低頭喝茶,未發一語,王氏臉一白,對著八阿哥與郭絡羅氏行禮後低頭退了下去。

    郭絡羅氏待人都走了後,哼道:「爺,這可是個美人兒呢。」

    八阿哥放下茶盞,笑道:「一個玩意兒,你還當回事兒?為著吶喇氏的事兒,皇阿瑪把我叫去狠罵了一頓,如果我再不把王氏收下,皇阿瑪豈非怒氣更甚?你是要讓我惹得皇阿瑪大發雷霆之怒?明月,你捨得我像老九一樣被皇阿瑪打板子?」

    郭絡羅氏一噘嘴:「爺現在也是有兒子的人了,自是不能讓人脫了褲子打屁股的。」說著,自己沒忍住撲噗一聲笑了。

    八阿哥無奈道:「這話在家說說也就罷了。」

    郭絡羅氏笑道:「我總不至於和外人說自己家男人的事兒的。爺,十五舅舅著人來給你傳信,我把人留了下來,您是現在見,還是一會子再見?」

    八阿哥哥眼睛一亮:「哦?來人了?這會子見吧。」

    郭絡羅氏哼道:「一回來,就只顧著你那些事,理也不理我的。」

    八阿哥笑道:「平日你素來知輕重,今兒怎麼倒使上小性子了?」

    郭絡羅氏瞟一眼八阿哥:「你不喜歡?」

    八阿哥無奈:「你什麼樣子,我都覺著好,不過,你本來的樣子豈非更好?」

    郭絡羅氏聽了這話,呼一口氣:「我還當你也如同別人一樣,覺著我少典雅嫻淑之風,過於潑辣強悍呢。」

    八阿哥笑道:「你是什麼性子,我能不知道?再則,咱們成婚以來,我什麼時候壓過你的性子?這麼些年,不過是勸止過你兩回別把心力花在那個傻笨的伊拉哩氏身上罷了,你自己想想,是也不是?」

    郭絡羅氏想了想,繼而一笑:「既然爺不嫌棄我,也便罷了,幾個舅舅那兒,我也就不去告你的狀了。」

    八阿哥站起身,無奈道:「你那幾個打小一起長大的舅舅,爺還真是不耐煩聽他們總絮叨,倒像我成日欺負你一般,你自己說,這府裡,還有什麼事兒不是順你心的?我這般信你,從不疑你,還不夠?」

    郭絡羅氏開心道:「知道,知道,我們爺是個有抱負、有見地、有心胸的偉男子,不屑於在內宅事務上花心思,放心,我會把家給你管好的。你只管去忙外面的事兒便是,我的爺,若是你能少喝點兒酒便更好了,喝醉了打人也就罷了,不過是些奴才,只是,傷了你的身子,可怎生是個好!」

    八阿哥邊走邊搖頭:「你是寧願我喝酒,還是寧願我成日如老九一樣貪戀女色?」

    看著八阿哥去了房,郭絡羅氏坐在椅上想了想,喚進人來:「賈嬤嬤,那個王氏,以後就按吶喇氏的份例。」

    賈嬤嬤頓了頓:「夫人,這樣豈非太抬舉那個女人了?」

    郭絡羅氏剔著尾指道:「不用在意,這女人和吶喇氏不一樣,平日便是給她份例高一些也無妨礙,再則,爺既揭過了吶喇氏的事兒,我這個做妻子的,也得大度一些,多替他想一想,你沒聽爺說了,那也不過是個玩意兒,府裡如她一般的,難不成還少了?我也犯不著把她當回事兒,她一入府,就比別人份例好,偏又不像吶喇氏一般是秀女出身,府裡那些個早先的女人們,誰個心裡能舒服?且讓她們去對付王氏也便罷了。

    如今,爺有了兒子,我看著雖眼氣,卻也再沒什麼可供人指責的。爺既並不曾厭棄我,又恢復如初,對我真心以待,我自當全力助他,作為女人,我便是再要強,再有本事,終歸一切繫於男人之身。以後,他好,我也才能好。」

    八阿哥遣走了安郡王瑪爾琿的人,又聽到秦道然報了郭絡羅氏的安置,點了點頭,接著寫字。

    妻子幼年在她外祖家,被外祖視之為掌珠,難免溺愛寵縱,加之其餘年長她十幾餘歲的舅舅們百般呵護,養成了現在這樣的性子,她不是恭良嫻淑的女子,好在還有滿族女子的豪爽大氣,更兼見事明白,懂取捨,雖也如別的女人一樣拈酸吃醋,卻會替自己考慮,予以包容,也算不錯。

    便如她當初力主把老師何焯的小女兒養在府裡,果然,此舉讓人覺著他尊師重道,加上老師在江南文壇的影響力,一下,便收了江南的士子之心,也因此,太子在江南也沒有自己這般得人心。這樣的妻,雖有暇疵,卻也自有其好處。總比太子妃守著婦道,空得了淑孝忍讓的名頭卻不能替太子出謀劃策的好吧。

    至於那個又懷了雙胎的伊拉哩氏,八阿哥手上的筆頓了頓,之後繼續描畫,那個女子,也有剛烈果決之時,卻過於純真不知世事,想著當日她然就那樣破了自己安排多時的一局,八阿哥不免哂然,真是傻人有傻福!好容易找了一個與弘芝弘英容貌有五分相似的孩子穿了衣裳去引,她然視而不見,沒有亂了方寸,還直奔出事地點,也把老十驚動了。是個好額娘,那般遠距離也能知道那不是她的親兒子,自己還是小看了一個母親對兒子的牽絆了。

    母親?

    額娘現在宮中生活得安靜,只是,宮裡,什麼時候也不缺那捧高踩低之人,好在,老九的額娘得寵,身份兒高,有意無意倒幫額娘擋了些許暗箭,只是,靠別人,總不如自己本身就讓人敬畏的強,十六歲以前那樣的日子,如何能再過?都是皇阿瑪的兒子,總得拚一拚的,自己如今既得了人心,安知將來不得了這天下……

    八阿哥的手情不自禁一緊。繼而歎息一聲,心境還是不行呀,一把把因最後一筆壞了的整張紙扔到一邊,重新又開始練字。

    自己在外百般忍耐,方有現在這般人望,太子自幼定了名份,如今即使暴戾恣肆卻仍有一批人死心塌地追隨他,自己總是吃虧在先天上,不過,皇阿瑪與太子的權力矛盾越來越深,而皇阿瑪現在身體又還不錯,不能早傳大統,太子等不及了,總有行差踏錯之時,便是他還接著忍,自己也有法子讓他忍不下去,到時,便是翻盤之時……

    看著又一張寫廢了的字,八阿哥扔下筆,靠在椅背上。

    忍字頭上一把刀,太子忍了三十幾年,看著那個位置,就是坐不上去,因此,如今性子日益乖戾,漸失人心;自己則忍得酗酒不止,甚至做出醉後毆打致人死命的事兒。誰都不容易!有什麼辦法,多少郁氣凝結胸間,自己又不是天生的佛爺,憑什麼自己就不能有脾氣?可是,他不能任性,他不是太子,他如像太子一般,只會什麼也剩不下。

    皇宮裡,母以子尊,子以母貴,自己生母的出生在那兒,自己只能如現在這樣多結善緣,才能得人心,聚眾望,以後,才能得償所願,得脫樊籬,日後,高高在上,才可由心而行;同樣得皇阿瑪看重,四哥不像自己這般能忍,也不像自己肯放□份俯就,最後怎麼樣,鬧得姥姥不親,舅舅不愛,何苦來哉!不過,四哥那較真兒的性子,將來亦可一用,如同皇阿瑪現在一樣,得罪人的事兒讓四哥去做,自己最後只須等著收攏人心就好……

    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四阿哥看著眼前的兩個瞪大眼看著他的孩子覺得很頭痛,是誰說玉兒生的孩子就個個招人喜歡?這兩個,明明是混世魔王。

    「四堂叔,你又在念佛?額娘說你生氣的時候就念佛。」閉目轉佛珠的四阿哥無奈地睜開眼,不會看臉色的孩子,你能拿他怎麼辦?

    「嗯嗯,四堂叔,您想起誰生氣了?我們幫你收拾他,但是,你必須先把你櫃子裡那個玉美人給我們。」

    四阿哥的手一緊,這是敲詐?勒索?

    「四堂叔,你喜歡美人,有很多,不用一定要這個小的,你後園明明有很多大個兒的美人。」

    四阿哥不只臉黑了,連眼前也黑了。

    「嗯嗯,四堂叔,這個玉美人,和額娘好像,你把它給我們吧。」

    四阿哥一口氣一下洩了,這玉美人連臉都沒有,哪兒就和玉兒像了?

    弘芝想了想:「四堂叔,你別聽弟弟胡說,但凡是白玉,他都說和額娘像,前兒一隻白玉小豬,他拿了告訴額娘說和她好像,還被額娘在屁股上拍了幾巴掌。」

    弘英不樂意:「額娘白得和白玉一樣,本來就像,那白玉小豬的顏色多好看呀,還一點暇疵都沒有。可惜,額娘把最漂亮的白玉小馬給了姐姐,姐姐怎麼也不願意讓給我。」

    四阿哥想了想,從抽屜裡拿出兩隻白玉製的小掛件兒:「那個白玉美人不能給你們,這兩個小掛件你們拿去吧。」

    弘芝弘英各拿一個。

    「這朵花兒好,跟額娘的手一樣,好看。」四阿哥瞄一眼,和手一樣?怎麼但凡是玉的,這倆孩子總能扯到玉兒身上去?

    「嗯嗯,我這個也好,是個摸著舒服的,四堂叔,這是什麼?」

    「龍生九子,這是其中之一的貔貅。」

    「弟弟,這個貔貅彷彿與別的有些不同?」

    「是吧,我也這麼覺著。」弘英大力點頭。

    貔貅不都一個樣?怎麼就看出不一樣來?

    為防夜長夢多,四阿哥開口逐:「你們出去玩兒吧,四堂叔要做正事兒了。」

    弘芝弘英點頭,邁了兩步,弘英回頭問:「四堂叔,為什麼那個玉美人不能給我們?」

    四阿哥咬牙,現在還想著,這東西都收了,怎麼還想著?

    「那是長輩的遺物。」

    弘芝點頭:「明白了,弟弟,長輩的東西,是念想,不能亂送人,四堂叔,我們去找弘暉哥哥玩兒去了。」

    四阿哥揮手,看著那兩小子跑了出去後,靠在椅背上呼出一口氣,這倆小崽子,終於走了,這都纏了快半個時辰了,就在耳邊一勁兒嗡嗡,讓他什麼也幹不了。

    「高無庸,你給爺進來。」

    高無庸躬腰駝背蹭進來。

    「你說,弘芝弘英怎麼知道爺這兒的物件兒?」

    聽著自家主子的怒吼,高無庸無辜道:「奴才在收拾房時,兩位小阿哥闖了進來,就看見了。」

    四阿哥瞪一眼高無庸,「蠢材,連兩個孩子也攔不住。」

    高無庸低著頭一聲不敢吭。

    「滾下去。」

    高無庸無聲地滾了下去。

    四阿哥拿出抽屜裡的玉美人,正要如往日一樣撫摸,猛一下想起兩個小崽子的話,那碰到玉美人的手如被針扎一般倏一下縮了回來,縮回來後,又氣得不行,這明明是佟額娘留下來的,難道就因為倆小子一句話就要從此束之高閣?可再要做到心無芥蒂、心無雜念卻已是不能,喪氣地把玉美人又放回了盒子,塞到了抽屜最深處。

    弘英邊玩兒著手裡的貔貅邊問:「二哥,怎麼四堂叔沒把那個玉美人給我們?那個更大!明明上回我和十堂叔說像額娘的時候,他立馬就給我了。」

    弘芝想了想:「遺物,是不一樣的。所以,不能給咱們。還有,你以後不許用這個借口討要東西,你忘了,上回你把從十堂叔那兒討來的白玉樹給額娘的時候,大哥聽了你討要的借口,可惱了,說下次你再用額娘的名頭說事兒,就打得你屁股出血,像九堂叔一樣在床上養一個月。」

    弘英縮了縮脖子:「我想著是四堂叔,覺得沒事兒才說的,二哥,你別告訴大哥,我保證以後不用額娘的名頭了。」

    弘芝點點頭:「那你一定要記住了,可不能再犯,若不然,大哥知道了,肯定要收拾你,到時,連我也跑不了,也要跟著挨罰。」

    弘英趕緊道:「保證,保證,我以後肯定不說像額娘這話了。」

    兩個給人添了許多煩惱的小崽子轉頭玩兒去了,留了四阿哥在房一個人生悶氣,玉兒最近有些不妥,惠容天天照顧玉兒,雅爾哈齊手上的差事也一時沒辦完,這倆小崽子就天天上午在家裡練功,下午來自己府裡跟著弘普。若鄔先生在授課也就罷了,也都老實聽課,鄔先生休息後,這倆混世魔王就滿府轉悠,便是連自己的後院兒也去逛過了,歎一口氣,好在沒欺負家裡的孩子……

    四阿哥開始想,若不然,把這倆搗蛋鬼送到皇阿瑪那兒去?皇阿瑪反正喜歡玉兒的孩子,想了想,又作罷,宮裡要照顧周全不容易,還是放在身邊兒吧,以免出什麼事兒,歎口氣,這都什麼事兒,玉兒惹的事兒要收尾,還得防著這倆小的惹事兒,自己難道這輩子就給他們一家子收拾爛攤子?

    「爺,弘普阿哥送來的。」高無庸手上一個疊得很複雜的小鳥。

    四阿哥接過來自己動手打開,從架上抽出一本,對著看了半天,半晌,冷笑一聲:「走動得勤了?這是又有什麼招要使出來了?」

    轉身把紙條子燒了,好吧,至少,弘普是個得用的,小小年紀,不但不添亂,還很能幫著做點兒事兒,這不,他好玩兒弄的那個『卅守』還是很不賴的,然能收集到消息了,不錯。也是老八自己找的,下作的,然連玉兒的孩子也利用,招得弘普把人全安排了盯老八的梢,尋他的不是。

    老九也沒落著好,鋪子裡現在還鬧蛇呢。

    四阿哥的嘴角抽了抽,弘普這孩子臂上那個然是條蛇,這麼些年,他見天兒掛手上,自己還一直當那是個綠玉翡翠呢,然是個活的!那小蛇長得,真是好看,不但不給人以猙獰之感,還讓人覺著乖巧,真是條有意思的蛇,比那只雕看著還討人喜歡,上次老十在火銃上雕了只鷹送給弘普,莫若……

    火銃……

    四阿哥一個激凌,昨天,太子那兒拿出一個新火銃,說是比以前的更好用,改進了好些,明明皇阿瑪那兒也沒有那般遠射程,那般小巧易攜帶的。

    四阿哥在房裡快步轉了幾圈,又停了下來,不,太子不是那樣的人,就算再暴躁他也不會起那個心。太子便是嘴上抱怨幾句,心裡卻也極是愛戴皇阿瑪的。

    四阿哥虛脫一般倒回椅子上,父子是綱常,君臣是綱常,太子只是壓力太大,卻非本性惡毒,自己怎麼會想到這兒來?

    乾清宮裡,皇帝拿著一個火銃擺弄著,「太子那兒送來的?」

    「是,太子說這是昨兒新得的。」

    「下去吧。」

    皇帝眼神深沉地看著火銃半晌,歎口氣,著李德全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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