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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270 影響 文 / 香胡胡

    270影響

    鄔先生笑道:「雅爺,鄔某這話還沒說完呢。不論是四爺囑托,還是雅爺您出自本心,總之,勞動您夫人尊貴之軀替鄔某一介寒儒瞧病,鄔某真是打心眼兒裡覺得感激不盡,也受之有愧。」

    鄔先生說著,起身沖玉兒做了一輯,玉兒笑著起身還禮道:「鄔先生多禮。」

    雅爾哈齊吡牙道:「原來,還是有爺的事兒?」

    「看雅爺這話說的,這夫人是您的,若沒您同意,夫人也不能來不是?鄔某這都記著呢。」

    雅爾哈齊回頭對玉兒道:「看見沒,這就是文人的三寸不爛之舌,好是他說,歹也是他說。」

    玉兒笑瞇瞇道:「你倆關係好得開始拌嘴了?」

    雅爾哈齊吡牙:「誰和他關係好,一個勢利眼,當初在南方,四兄忙得沒空,爺還和他廝混了好些日子,這才住進四兄府上多久?這就事事都偏著四兄了。」

    鄔先生一點兒不介意被雅爾哈齊擠兌,笑道:「鄔某若跟了雅爺回您的貝勒府,鄔某自是偏著雅爺您的。」

    玉兒捂嘴笑:「鄔先生這是吃誰家的飯,聽誰管,呵呵,是這麼個理兒。我們家弘普常跟弘暉一起,鄔先生教導暉兒時,也順便指點指點普兒吧,這就算先生付的診資了。」

    鄔先生肅然道:「夫人抬舉鄔某了,若天下人知道念幾句子曰詩雲就能得夫人親自看診,不知道會搶破多少頭顱。」

    玉兒靈覺早就掃完了,開口道:「鄔先生也真好毅力,明明腿腳無力,卻仍然自己拄杖而行,行走後抽扯得筋脈疼痛無比,卻還能談笑風生。」

    鄔先生呆了一下,歎道:「夫人果然心細無比,鄔某本以為已能做到不形於顏色,沒想到,還是被夫人看出來了。」

    玉兒搖頭:「我很少為人診病,診時又和別人不一樣,宥於身份,很少切脈,因此,這望、聞兩道相對較強。鄔先生這腿,其實是斷過的吧。」

    鄔先生的神情有了片刻凝滯,繼而歎了口氣:「夫人惠眼!」

    玉兒也不多問,想了想:「先生這腿,傷的時間太久,如今再治,要恢復得和正常人一般卻是不行了。不過,我從莫老太醫那兒學了好些年,我們爺又到處替我收羅各種奇方,若花一段兒時間用心治,可以讓先生以後走路不用再扶杖,陰雨天也不用再受酸、痛之苦。」

    鄔先生的臉抽了抽,玉兒一看,他手上多出了幾根兒鬍鬚。

    雅爾哈齊嗤笑道:「爺還真以為你萬事俱在掌握呢。」

    鄔先生到底是心志堅定之人,很快便恢復了常態。

    「鄔某這些年也見過一些醫術高卓之士,皆曰回天乏術,如今猛一聽聞如此喜訊,卻不免失態,讓貝勒爺、夫人見笑了。」

    健康的人,是無法理解生病之人的痛苦的。四肢健全的人,自也無法知道那四肢不全之人的苦痛與生活的不便。

    鄔先生前二十年能跑能跳,身體健康,文采斐然,為一時之俊傑。其時胸懷壯志,揮斥方猷,意氣風發,可謂人生得意。之後,考舉人時,他怒於考場黑暗,考官舞弊,義憤之下領著考生衝擊孔廟,鬧得天下皆知,下了獄。那屆考官雖被皇帝治了罪,可他不僅被剝奪了功名,還殘了肢體,人生失意之苦澀,即使現在,仍在他心上徘徊……

    這個時代,殘了肢體之人,總被人輕看一眼,如今,能脫離枴杖,鄔先生的欣喜豈是言語能表述!

    玉兒留了丈夫與鄔先生二人在那裡繼續唇槍舌劍,自己則跟著下人回了烏喇那拉氏那兒。

    鄔先生端起茶盞:「雅爺真是好福氣!」

    雅爾哈齊斜靠在椅子上,聽了鄔先生這話瞟了他一眼:「爺的福氣自是好的。」

    鄔先生笑道:「鄔某說的是雅爺娶了位好妻室。」

    雅爾哈齊哼道:「那是自然!」

    鄔先生看一眼這位比兩位皇阿哥活得還自在恣意的親王的兒子,「雅爺知道,鄔某歇了仕途之心後,很是看了些雜書,這些年,也很接觸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那有本事的鄔某也遇到過幾個。鄔某便也學了幾手。」

    「那你怎麼沒把自己的腿治好了?」

    鄔先生僵了一下,「雅爺的性格太惡劣了!」別人哪兒疼他還偏就挑哪兒戳!

    「爺的性格再惡劣也比不上你,當初居然把爺的被褥偷走了,那可是我媳婦兒給我準備的。」

    「雅爺心眼兒真小,這點兒小事兒還成天記在心上。」

    雅爾哈齊瞪一眼這人前道貌岸然的書生一眼:「小事兒?你給爺留的那被褥,臭得爺一個晚上沒睡,只能起來坐到天亮。你說,爺能忘?爺從小到大,還沒吃過這虧呢。」

    「嘿嘿。雅爺,這都過去多久的事兒了,您就別再記著了。」

    「不,爺要記著,爺還想著什麼時候把場子再找回來呢。」

    「嘿嘿。雅爺,您看,您是貝勒爺,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這事兒老記著,也沒什麼意思不是。」

    「你讓我把這場子找回來,我就不記著了。」

    「嘿嘿。你看,我現在都是四爺的人了,這場子,要不您找四爺要回來?」

    「老滑頭,爺不急,總能讓爺逮著機會的。」

    鄔先生聽著這話咧了咧嘴,唉呀,當初為了一時的頑心、貪心,惹下這麼個禍害,這以後的日子要想安寧,這個碴兒可得想法子糊弄過去。

    鄔先生眼珠轉了轉:「雅爺,鄔某給您提個醒兒,您看您把這事兒揭過去怎麼樣?」

    「什麼醒兒這麼值錢?」

    「嘿嘿,子嗣的事兒,值錢吧?」

    雅爾哈齊聽了這話,坐正了身子:「怎麼說?」

    鄔先生拈著鬍鬚瞇著眼笑睨著雅爾哈齊不說話,雅爾哈齊吡牙:「窮酸,你要再不說,你信不信爺把你那幾根兒鬍子都能給你拔羅?」

    鄔先生僵了一下,為了自己的鬍子,他還是別賣關子逗這位爺了。

    「鄔某於相面一道有些浸淫……」

    「你得了吧,當初見到爺還說爺是個夭折之相,就你這三流的相術,要是擺個攤兒,爺估摸著一天就得被砸。」

    「咳,雅爺,您這是有貴人相助,渡過劫了,可這相,鄔某卻是沒相錯的。」

    雅爾哈齊當初聽他阿瑪也說過這事兒,此時也不和鄔先生掰扯。

    「你說說,是什麼能讓爺饒了你?」

    「咳,尊夫人的相異於常人,總在若隱若現間,有些虛實不定,鄔某拿不太準也就不說了,雅爺這子嗣宮這些日子卻是亮了,想來不久又當有兒女出世。好命呀!」

    雅爾哈齊呆了一下:「真的?」

    鄔先生點頭:「尊夫人的相,似實似虛,鄔某有些拿不準,不過,子嗣宮看著也有些亮光,加上雅爺您的面相,這合在一起,鄔某才敢說這話。」

    雅爾哈齊收回心神,「怎麼,我媳婦兒的面相怎麼啦?」

    鄔先生拈著鬍鬚皺眉想了半天:「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明明不染塵俗,可她卻是您夫人……這種出塵之相,一些得道高僧有,卻從未在在世之人身上見過!奇怪,奇怪!」

    鄔先生舉目望天:「鄔某自視目力過人,可總覺尊夫人仿似隱在雲霧之間,讓人看不清模樣,總讓鄔某想起那些子虛烏有,那些孔子也不說的事兒……所謂仙人之姿,應如是吧?

    身居高位,卻無一絲倨傲之心,目光清澈,世間萬物映射其間卻無貴賤之別,雅爺,便是您這般不羈的心性最初見了鄔某也難免帶上些世俗之見吧,可尊夫人卻沒有,便是鄔某見了那不識字的農夫也會覺得自己高出一籌,可尊夫人眼裡,卻似乎是萬物平等,這不是出家人的心態嗎?」

    雅爾哈齊嗤笑道:「出家人?出家人眼裡,人也分三六九等,出家人,也得吃飯穿衣,也認錢的!」

    鄔先生嘿嘿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雅爾哈齊看鄔先生一眼,這臭書生還真有幾分本事,妻子掩了真容,別人都不曾察覺,他卻看出幾分來,不過好在他也看不清,若不然,嘿嘿……

    鄔先生覺得背上突然涼了一下,掐指算了半天,什麼也沒算出來,倒是一邊的雅爾哈齊看得挑起了嘴角。

    這個謀士的到來,給四兄的日子帶來了影響,對自己算不算也有了一些影響?

    烏喇那拉氏見玉兒從前面回來,放下手頭上的事,揮退了下人。

    「堂弟妹,那個鄔先生也就是個教書先生,有什麼值得你專程去看的?」

    玉兒順著烏喇那拉氏的手坐在炕上,笑道:「倒是個有意思的人。」

    烏喇那拉氏不以為意:「不過一個教書先生,偏你們都慣著他,爺回來時還領了我們暉兒鄭重其事地給那位行了師禮,他倒比上書房的師傅還能耐不成?」

    玉兒從烏喇那拉氏的話裡聽出些不滿,勸道:「四堂嫂,你看四堂兄這般鄭重其事,就知道這位鄔先生不是個簡單的,至於是否比上書房的師傅能耐,這個,可不好說,興許各有所長呢?」

    烏喇那拉氏歎道:「算了,你們都這樣說,我以後也就敬著他吧,反正,我們爺拿他當寶貝似的成日掛在嘴上,我總得給我們爺面子不是。」

    玉兒看著烏喇那拉氏的樣子撲噗一聲笑出了聲兒:「若不是鄔先生是個男人,玉兒都要以為嫂子這是吃醋了!」

    烏喇那拉氏呆了一下,回過神來時,忍不住笑:「吃什麼醋呢,不過是見我們爺這段兒時間一回府就去找那位鄔先生,我總覺著我們爺有些太看重他罷了,便是戴鐸在府裡時,也沒這般得我們爺的心的。」說罷搖了搖頭:「算了,外面的事兒,自有他們男人去操心,我卻懶怠再理,府裡的事兒還一大堆呢。唉,為個差事,這些日子愣是沒踏進後院兒一步,這也就罷了,偏把所有人都得罪了,連十三弟來了,他也避而不見,你說何苦來哉?真是……」

    玉兒也陪著烏喇那拉氏發了半天的愣,末了,歎口氣道:「四堂兄也不容易。」

    烏喇那拉氏抹一把淚:「偏聽不進勸,飯也吃得少……」

    玉兒皺眉:「嫂子,這飯無論如何也得讓他吃下去的,這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再好的身子骨兒也經不住操磨的。」

    烏喇那拉氏嗡著聲兒道:「誰說不是呢,可誰勸也不聽,能怎麼辦?成天黑著張臉,一府的人誰見了他不怕?」

    玉兒笑道:「鄔先生應該不會怕吧。若不然,四堂兄日日去見他,他還能像現在這樣談笑風生?」

    烏喇那拉氏不滿道:「本就是他慫恿著我們爺把差事接下來的,他還有什麼說的?」

    玉兒聽了這話才明白為何生性內斂的烏喇那拉氏對鄔先生的不滿形之於言色。也是,烏喇那拉氏平日與貴婦們來往,素來是個得人心的,想來最近因為四阿哥做的事兒,沒少被來往的主婦們擠兌吧,偏還無話可說,有了怨氣,也是人之常情。

    「嫂子,四堂兄可從來不是個耳根子軟的,他的主意有多正你不知道?那是鄔先生三言兩語能左右的?四堂兄不糊塗,這追債得罪人他自是知道的,可他既接了,想必自有他的道理,咱們不明白朝堂上的事兒,便由著他們男人自己去踢騰得了,反正他掙多少錢回來,你過多少錢的日子,他要是下個月被皇上罰了俸,他也會自己再從別處往家裡摟錢養活一家老小,咱們女人,又不明白朝堂上那些個彎彎兒繞,理他們做甚,懶怠替他們操心。」

    烏喇那拉氏笑歎道:「和你說話,就是爽利,這話一說,我這心裡一下就清爽了,也明白了。先前只顧著替他愁這愁那,擔心這擔心那……你這一說,可不就是這麼個理兒。也怪我這些日子把那別人說的話都聽進了心裡,只道我們爺這是被當了槍使,不免就胡思亂想了幾日,今兒還是你把我拉出了這迷局,嫂子謝謝你。」

    玉兒擺手:「謝我做什麼?不過是嫂子自己想開了罷了,你知道我平日最是個懶的,一直就就是這麼想的,今兒不過是再說一次給嫂子聽罷了。

    嫂子既說一府的人都怕四堂兄,只不知道暉兒是不是也嚇著了?」

    烏喇那拉氏搖頭道:「他倒不怕他阿瑪冷著臉,他就是忙著到處翻書,說找什麼佐證,我也弄不明白,彷彿是想著幫他阿瑪呢。」

    玉兒道:「暉兒這般作為,四堂兄若知道了,肯定高興。這男人在外做事,最怕腹背受敵,他在外面苦戰,若回家還不能得到家人的理解,那日子才真是苦不堪言呢,如今,暉兒這般支持他,四堂兄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烏喇那拉氏又抹一下眼睛:「以前暉兒見了他阿瑪還怕,自打那年大難後,這孩子歷了番劫難,膽子倒變大了,如今更是一點兒不怯的,我也高興。以前,看著他想親近他阿瑪卻總不敢多開口,我看著,這心裡不知道多難受。那時,李氏……」

    烏喇那拉氏住了口,笑道:「……這越說越遠,暉兒前些日子還直後悔不該先走一步,讓普兒一個人被幾個兄弟攔了,說自己沒盡到護佑弟弟的責任呢。」

    「不過是兄弟間的小矛盾,偏被那些小人給利用了,好在太后出手,震懾了一干宵小,倒也無甚大事兒。」

    烏喇那拉氏歎口氣道:「若世上沒有這樣的人,這日子該有多好過?」

    玉兒道:「總不能讓這些臭蟲壞了我們過日子的心情,能踩死就踩死,踩不死多放些驅蟲的草藥,也就好了。」

    烏喇那拉氏失笑,這個堂弟妹,還真是把那不喜歡的人當蟲子了?她當初就是陪著自家爺在宮內過了好些年謹小慎微的日子的,豈會不知道小人的難纏與可惡。偏這個堂弟妹就能把這些噁心人的事兒說得輕描淡寫,而她還真就能自顧自過著自己閒適、自在、輕鬆的小日子,讓人不歎服她的好心性都不成。跟她在一起久了,便連自己這個素來心思細的,也都覺得心寬了不少。

    「聽說你那個庶出的二姐給太子爺生了個女兒?」

    玉兒的眉一挑:「是呀,就前兩天的事兒,按例我也送了禮,我額娘還帶著二姐姐的生母進了宮去看她呢。」

    「若是生個兒子,倒是後半生有靠了。」

    玉兒笑笑,生兒子?以微兒的性子,兒子能養大嗎?反倒是生女兒好,女兒別人不會輕易伸手不是。好在,進了太子宮這許多年,聽額娘說,性了到底不再如當初那樣,如今知道收斂,也多了幾分心計,若不然,太子宮裡那許多女人,她怎麼就能順利懷胎生產呢?

    太子的毓慶宮,可比皇帝的後宮還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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