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四個孩子洗漱完送上床,夫妻兩人正準備自己也洗洗睡時,卻聽外面傳來曹嬤嬤有些猶疑的通稟:「貝勒爺,夫人,莊外來了一群人,請求借宿。()」
玉兒與雅爾哈齊面面相覷,玉兒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雅爾哈齊顯然也沒有經驗。王府,貝勒府,可沒人會去借宿的!
雅爾哈齊想了想:「讓人領他們到裡正那兒,咱們莊子,不進外人。」不留人,卻也不是不管,這出門在外,誰都有不方便的時候,舉手之勞的相助,雅爾哈齊還是不會吝嗇的。
玉兒也沒多嘴,現在莊子守衛少,她四個年幼的孩子都在這兒,如果來人存了歹心,驟然發難,要怎麼辦?雖說有空間,她可以不懼任何威脅,可她還怕萬一有事兒,事出突然,到時她連把孩子們放進空間的時間也沒有。再說,放入空間那是最後的手段,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能動用這個的。
她們這莊子,外面雖看著平常,內裡卻較一般的莊子精美許多,莊內更是要財有財,要物有物,還真保不準會不會有人見財起意的!
玉兒服侍著雅爾哈齊洗漱上了床,把明兒要穿用的衣裳都備好,這才開始收拾自己……
第二日,玉兒早早起了床,為自己的丈夫與孩子準備好了早餐。回房準備打理孩子們時,卻見他們已經被丈夫叫起來,連衣裳也穿好了。雖然,因為不熟練,五人的衣裳穿得有些扭,不過,玉兒還是覺得很高興。七手八腳替爺兒五人正好衣,龍鳳胎帶著弟弟漱口洗臉,玉兒一邊服侍雅爾哈齊,一邊分神盯著他們,有不對了,就出口指正。一家子收拾利落,玉兒鬆了口氣。
雅爾哈齊看著妻子的樣子,笑道:「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你不是都教過他們了?」
玉兒一手抱一個兒子快步進了飯廳:「他們打小就一群人圍著,離了人,我還真擔心他們過不了。」
別家王府這般大的孩子,離了人,會穿衣漱口穿鞋嗎?
雅爾哈齊看看妻子手上的雙胞胎,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改改自己不抱子的習慣,妻子一個人,好像有點兒顧不過來……
日子和在貝勒府沒什麼差別,只是,以前下人做的,玉兒現在都是自己動手。玉兒見丈夫兒子沒什麼不適應,很高興,至少,這表示自己處處都照顧周全了。
靈覺一直籠罩在整個莊子裡,她還是習慣時刻感覺到家人,那五人,大的,小的,都沒法讓人放心。只是……大廳裡發生的一幕讓玉兒挑了挑眉,低頭繼續忙活,她得把昨兒換下的衣裳都洗了。
捶著有些酸的腰,玉兒吸口氣,果然,長久的養尊處優,身體的肌肉沒得到鍛煉,還是不太習慣呀。
「夫人,其實,這些也可以交給下面的粗使婆子!」
曹嬤嬤又沒忍住,可是,這麼冷的天,夫人就這樣用冷水洗衣,這到時落下病根,可咋辦?
玉兒笑道:「不妨事。」她有手套,不耐煩再去兌熱水,那太耽誤工夫了,就直接在後院的井台邊把衣裳洗完、晾上。
曹嬤嬤不出聲兒了,皇上讓她帶著眼就行!
這位貝勒夫人的動作真是利索,手也有勁兒,單子一抖,啪啪地響,就搭在了晾衣繩上,她昨兒也算經了幾次考驗,今兒雖也驚奇,倒也未再失態。
回去的路上,遇到來尋的弘普,玉兒摸摸兒子的頭:「普兒,怎麼出來了?」
弘普皺著小眉頭:「額娘,來客人了。方纔,兒子和阿瑪、弟弟、妹妹在書房,粗使婆子說阿瑪的親戚求見,阿瑪領著兒子去了大廳。來的是一主一僕,阿瑪說來人是女眷,讓兒子來找額娘。」
玉兒心裡有數:「嗯,你回書房去吧,記得把三個弟弟妹妹帶好就行。」
弘普經過這幾個月,心智又成熟不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當,不過,也沒再多嘴,回了書房。
玉兒身後跟著曹嬤嬤進了正廳,雅爾哈齊坐在主位,見妻子進來,鬆了口氣。
「媳婦兒,過來,你怎麼現在才來?」
玉兒笑著徑直走到雅爾哈齊身邊,摸摸他手邊的茶盞,「我剛忙完。你真是被人侍候慣了,手邊就是壺,也不給自己換杯茶,這都快涼了。」
雅爾哈齊往椅上一靠,看著妻子給自己換茶:「好,下次,我記得換。」
「昨兒換下的衣裳,我都收拾妥當了,回來晚了點兒,爺見諒。」玉兒與丈夫相視一笑。
待妻子坐好,雅爾哈齊指指下面坐著的女子道:「下面坐的是我表妹。」
玉兒仔細打量那站起來行禮的二十出頭的女子,「表妹倒不像蒙古人,比漢家女子還秀麗嫵媚。」
雅爾哈齊失笑:「她本不是蒙古人。是我生母那邊兒的,本是鑲紅旗的包衣。」
玉兒示意女子起身:「表妹無須多禮,且安坐。」回頭又看雅爾哈齊:「咱們成婚這麼多年,孩子都四個了,你怎麼從沒提起?親戚間也該常走動才是。」
雅爾哈齊撫額,媳婦兒肯定是故意的:「劉姨娘去得早,又因為身份兒,表妹也只是與我見過一面兒。」
雅爾哈齊的生母,原是在府裡端茶倒水做使喚丫頭的,後來有了雅爾哈齊,才升了做侍妾。
「我四歲時,有一天,身邊奶嬤偷偷帶我見了舅舅一面,那時,表妹也就一兩歲的樣子。原是安排他們到盛京的宅子去照看,舅舅臨了來辭行。後來我忙著跟你瑪法習武,忙著給皇上辦差,唯一認識他們的奶嬤嬤又早早沒了,沒人提醒,倒把他們在盛京這事兒忘了。」
又問等在下手的表妹:「表妹怎麼找著我們的?倒沒去貝勒府?」
表妹用水汪汪的眼看著英挺俊朗的表哥,又看看一邊美麗的表嫂:「表哥,我昨兒來借宿,被下人領到了裡正那兒,後聽說您住在這兒的。」
雅爾哈齊與妻子對視一眼,這外面兒人怎麼知道這莊子住的是貝勒爺?這才來一天就洩漏了身份?還是以前來修莊子的說漏了?莊子裡人手不足,這身份兒洩了,可就太危險了。
雅爾哈齊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表妹,你此次進京是?」
表妹的眼眶紅了紅:「奴才的夫君幾年前去了,因無後嗣,奴才不見容於婆母……」
表妹身後一個三十多的婆子站出來行了一禮:「奶奶在盛京,日子過得艱難,進京來投奔貝勒爺。望貝勒爺看在血親的份兒上,對我們奶奶庇護一二。」
雅爾哈齊沉吟片刻,「婆家可曾休棄你?」這有夫家的女子,投奔表哥,除非休棄了,否則自己可還真不好收留。而且,她有父親,怎麼不回自己父親那兒?
表妹不敢置信地看著上面的表哥,見他面色平淡,平靜的目光無波無瀾……
表妹顫著聲兒低聲道:「不曾!奴才不曾做出讓夫家休棄的惡事。」
雅爾哈齊點頭:「你夫家是何許人?」
聽著丈夫與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表妹敘話,玉兒暗自打量,表妹長得頗有姿色,也是,當年雅爾哈齊的生母若不美,也不會被莊親王看中,表妹想是也繼承了上一代的美貌,長得很是不俗,形止間更有一種楚楚可憐之態,很是讓人心動。
一邊的婆子又想插嘴,被雅爾哈齊一眼盯得不敢動彈。表妹擦擦淚痕:「是王府盛京莊子的管事。」
雅爾哈齊挑眉:「是府裡的奴才?他們知道不知道你與本貝勒爺有親?」或者,王府真有那不知道的,畢竟,這都二十年前的事兒了,在京裡沒點兒關係,還真不好說。
表妹絞著手帕,過了半晌:「他們知道。」
雅爾哈齊看看那個忐忑不安的女子,「表妹,我再問你一次,你是怎麼知道我們住在這兒的?你是什麼時候從盛京出來,跟上何人護送?」既是知道,有那膽子苛待?
表妹手舉著帕子捂著嘴,看著坐在上面態度冷硬的表哥,淚水一滴一滴往下掉,那是她的血親呀,怎麼不問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卻像家裡審犯了錯的下人一樣?
雅爾哈齊收回目光,除了妻子,誰的眼淚也無法觸動他,就算現在坐在下面哭得淚如雨下的是他的血親。
他們就打小見過一面,實在沒有什麼感情讓他感傷。何況,自己一家前腳剛住下,她後腳就來了,這趕得也太巧了!不是他冷漠無情,實在是表妹的一言一行皆太可疑。
表妹見自己表哥無動於衷,轉頭看著上面一直不語的表嫂。
玉兒見她看自己,笑道:「表妹別哭,你表哥這也是關心你呢,你一一和他說了就成,你哭成這樣兒,可是一路上有不順心之處,或是受了什麼委屈?」又對表妹身後的婆子道:「趕緊給你們奶奶擦擦眼淚兒,可別哭壞了眼睛,怎麼你倒站在那兒不動?」
那婆子趕緊低聲哄勸表妹,表妹又哭了一陣兒,方止了淚。
廳裡一時靜寂無聲。
雅爾哈齊挑眉:「表妹,我方才問你話呢?」
表妹在下面打了個哆嗦:「是,自打我夫去世,盛京的管事換成了別人,夫家的景況就差了很多……」想是不習慣自稱奴才,這一緊張,就又換成「我」了。
玉兒看看她身邊的婆子,挑眉,差很多還有下人使喚,身上穿的也不比府裡她貼身的丫頭差一點半點,沒差的時候,想來過得是不壞的。不是她沒同情心,只是,對於一個總用水汪汪眼睛直勾勾看著你丈夫的女子,你怎麼喜歡得起來?
表妹說著話,停了一會兒,沒聽見問她景況如何差,只能接著往下說:「公公婆婆讓我給王府的表哥寫信,幫家裡再尋個好差事,我不想表哥為難,就不曾答應,自那後,一家子人都看我不順眼……」何著,是因為她替身為貝勒的雅爾哈齊考慮才過得難的?雅爾哈齊這算是欠下一份兒人情了?
表妹擦擦眼睛,抽泣幾聲。
雅爾哈齊見她又停住了,皺了皺眉:「後來呢?」
表妹抬頭看看表哥,又看看一邊不動聲色的表嫂,只能接著說:「婆婆每天指著我罵是不會下蛋……」
這話沒說完,表妹的臉漲得通紅,又不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