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在正房裡說話,收拾宴席殘局的自有首領太監小林子領著去辦。()以後,內院的好些事兒,都得他全權負責了,不像以前,頭上有米公公等老太監頂著。
「爺,夫人,王爺準備回王府去了。」門外綠櫻輕聲通稟。
玉兒把賴在懷裡的雅爾哈齊推起來,理理兩人稍顯散亂的衣飾,相偕走出正房。
莊親王並兩個孩子在正堂專為他留的房裡坐著,周圍的擺飾是整個貝勒府裡最華貴的,有許多他喜歡的古玩玉器。兒子兒媳婦還是很尊重他的!看看身邊乖巧的孫兒孫女,莊親王不免有些黯然,以前能天天在身邊兒,現在,只能十天半月見一次了……
「阿瑪哈,王府裡沒什麼事兒,您就住這兒唄,孩子們也很想你!」玉兒並雅爾哈齊走了進來。
「瑪法,你不想容容嗎?」
莊親王把孫女抱在膝上,「瑪法也想容容……」
弘普道:「瑪法,咱們家離著王府不遠,你要經常過來看我們哦,孫兒與妹妹要學好多方小說西,額娘都不讓我們到處玩兒了!」
莊親王又把孫子抱在另一邊膝上坐著,「兒媳婦,普兒他們還小,你別累著他們!」
玉兒笑道:「阿瑪哈,這小子跟你撒嬌呢,他自己喜歡。你知道,去年南巡,他就偏要跟著他阿瑪習武,這既開了頭了,也不能半途而廢,免得讓孩子養成壞習慣,平日不過再聽媳婦兒給他唸唸書,他再玩兒似的寫寫字罷了。」
莊親王把孫子的手拿起來看,又摸了摸:「到底這手沒容容的手軟了,普兒,是不是吃了好些苦?」
「孫兒將來要比阿瑪還厲害,不怕吃苦。」弘普說著得意地笑:「孫兒比阿瑪早習武,額娘說他十歲才去郭羅瑪法家學騎射的。嘿嘿,額娘說笨鳥先飛,孫兒不笨,將來指定比阿瑪飛得更遠!」
玉兒嗔道:「你怎麼知道自己不笨?只有笨人才說自己不笨呢!」
弘普看看額娘,「大家都說兒子不笨!」
玉兒道:「那是人家逗你高興呢!」就算不笨,也不能慣著他,就怕孩子仗著腦子好用輕忽不用功。
莊親王笑道:「兒媳婦別難為孩子,我們普兒可不笨。」
「阿瑪哈,他現在就驕傲得像只小公雞似的,您還誇他,誇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學方小說西也不認真了。到時仗著腦子好用,偷奸耍滑可怎麼辦?」
莊親王看看兒媳婦,笑道:「有你這樣的額娘,他能偷上懶?今兒還幫著招呼皇上的阿哥呢。」
玉兒抿嘴笑:「說是招呼,不過是大家逗著他罷了,到底還小,不頂大用!」
弘普緊抿著嘴唇:「額娘,兒子會很快長大的,到時就很頂用了!」嗚嗚,額娘嫌棄他了。
玉兒笑道:「好,你平日多吃飯,多練武,多認字,以後就能頂用。」
莊親王看看言笑晏晏的兒媳婦,又看看懂事乖巧的孫兒孫女,有些留戀,只是……
「好了,我也該回了,你們有閒了就回王府吧,先前的院子也都給你們留著呢。我讓米海又給添了家俱擺設,回去就能用的。」
說著把兩個孩子從膝上抱了下來,起身往外走。
玉兒看看雅爾哈齊,兩人跟了上去:「過兩天兒媳婦就去給您與額莫克請安,阿瑪平日要注意添減衣物,吃食上也不可任性,便是不喜歡吃的,也要吃兩口才好。」
莊親王牽著孫兒孫女的手,慢慢往外走,聽著兒媳婦一句句溫言囑咐,心裡又暖又酸。兒媳婦是個純善的性子,什麼時候都這樣孝順貼心。
看著莊親王上了轎,領著一群緞靴纓帽的隨侍官員並十幾名侍衛、太監往莊親王府的方向而去,直到連最後一個跟著的人都看不到影兒了,一家子四口才進了貝勒府。
弘普拉著額娘的手,惠容坐在阿瑪懷裡,一路皆不出聲,阿瑪額娘的神態看著太嚴肅了!
玉兒坐在正房的椅上,有些發愣,看著莊親王的樣子,她又覺得難受。她忍不住想,如果繼福晉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
又搖頭,莊親王對自己一家子不是一點兒沒感情,只是,他慣了聽繼福晉的,便是自己一干人費盡心思去維護親情,最後也落不著好。再說,她不想兒女被害,以繼福晉的心性,在一起長住,可說不準會出個什麼事兒!在親王府這些年,她哪天不是得給孩子查一遍身體的。如果沒有靈覺與空間的幫忙,她真沒信心能護好孩子們!
雅爾哈齊看看妻子愣怔的神情,搖頭道:「你又心軟了!」
玉兒苦笑道:「我看不得老人臉上露出孤苦的情態,你阿瑪雖什麼也沒說,可卻清減了一些,以前我們在王府時,他的神情什麼時候都是舒適愉悅的,我們這才搬出來半年多時間……」
惠容問道:「額娘,當初咱們為什麼搬家呀?」
弘普也看著額娘,他們一直想問,可是,嬤嬤們都讓他們別問,說額娘懷著弟弟們,不能傷心。
玉兒把女兒抱起來,放到懷裡,「你們也大了,額娘和你們說說也不怕,只是記住,嘴要緊!」
龍鳳胎一起點頭。
「當初,你們繼瑪嬤有了身孕,咱們跟著你們汗瑪法從南邊回來,你們自己不也說府裡眾人態度變了?其實根子上,還是你瑪法態度變了。你們瑪法想著馬上要有嫡子了,為了嫡子的安全,就讓我們搬出王府辟府別居,當時給了個四進的院落,和額娘的陪嫁那麼大的院子。」
弘普皺著眉:「咱們不搬,瑪法的嫡子就不安全?」
玉兒又跟兒子說了一番嫡子生下後對於自己一家子地位的威脅並別家內宅的爭鬥。
「……你瑪法的顧慮也有道理,只是,他疑心到我們一家其實沒必要。你阿瑪不是那種為了權位會害他嫡子的人。」
弘普抿緊唇:「瑪法不相信我們一家。」
玉兒又把兒子拉到身前:「兒子,是不是傷心了?你瑪法和你繼瑪嬤更親,不過,我們一家子六口是不是也更親?咱們要將心比心。你說對不對?」
弘普想了想:「兒子傷心。妹妹也傷心。」
惠容自己把臉上的淚擦乾淨,「容容以後不會傷心了。」
弘普看看阿瑪:「阿瑪,你將來會不會也這樣對普兒?」
雅爾哈齊哽了一下,伸手重重地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兒子,阿瑪會那樣嗎?」
弘普想了想,笑道:「不會!阿瑪要那樣做了,額娘會哭!」
雅爾哈齊重重拍了兒子一下:「臭小子,阿瑪是因為你額娘的原因嗎?」
玉兒嫌雅爾哈齊拍得重了,捶了他一下,又伸手撫著兒子的背道:「普兒,你阿瑪從來沒說,不過,你知道他愛你吧!」
弘普狡詰地道:「可阿瑪也愛欺負兒子!」
雅爾哈齊對於兒子告狀的行為很不屑:「阿瑪沒欺負你,阿瑪那是教導你。阿瑪當年在你翁庫瑪法(曾外祖)手上習武學兵法時,吃的苦更多!」
父子倆開始絆嘴,看著兒子因為缺乏常識在丈夫嘴裡討不到便宜,玉兒忍不住好笑,先前的矛盾猶豫全化作了雲煙。算了,她平日多為莊親王做幾身兒衣裳,去請安時多關心他也就是了,在他的心裡,自己一家子六口,雖有一點兒份量,卻不是最重的,而自己也要先顧著幾個年幼孩子的安危……
十月乙亥,皇太后聖壽節,玉兒把慣例備的禮都備好,又將自己親手做的衣服鞋襪並各配飾整一套都裝了送上去。皇上率王以下文武大臣、侍衛等詣皇太后宮行禮,並遵懿旨停止筵宴。
忙完了這事兒,玉兒領著四個孩子去王府請安。
莊親王府一點兒沒變,玉兒在這裡住了四年,自然是極熟的,領著四個孩子給莊親王請安後,又去繼福晉的房裡,繼福晉生產後雖已過了整一個月,卻還躺在床上,玉兒領著幾個孩子行禮後,讓嬤嬤們把四個孩子都送到莊親王那兒去,自己則動手為繼福晉遞水遞茶。
繼福晉眼神深幽地看著玉兒的四個孩子走遠,又看看玉兒紅潤嬌嫩的容色……
「你恢復得很好!」
「是,額莫克也要好好保養,以後才能再為阿瑪哈產下嫡子。」
繼福晉的眼神閃了閃,「嫡子。是呀,我還年輕。」
玉兒笑道:「是呢,草原上五六十歲產子的也不少,咱京城不也有?額莫克現在好好保養,孩子總會有的!」
繼福晉嘴角扭了扭,「你生了兩次,都是雙胎,孩子的身子也都很好。」
玉兒道:「太醫院的莫太醫技藝是很好的,額莫克也知道,莫太醫的父親、祖父都是太醫院的醫官,他本人也是書行端謹、通曉醫理,早早的被選在太醫院的教習廳學習,教習廳所教的《黃帝內經》、《難經》、《傷寒論》、《脈訣》、《本草綱目》及別的各科目,他都學得很好,習業期院使、院判考核後,從來都評的是優,便是各地巡撫舉薦到教習廳,一起學習的那些有真才實學的民間大夫,那也對他交口稱讚,佩服不已的。」
繼福晉道:「他比給我診脈的林大夫還好嗎?」
玉兒想了想:「林大夫,是阿瑪哈請來的那個林醫正嗎?阿瑪哈請來的,一定不會差的,兒媳婦也不太熟悉,額莫克可以問問阿瑪哈。」
繼福晉的眼神又閃了閃,「你兩個孩子取名兒了?叫什麼?」
玉兒接過一邊嬤嬤遞的枕頭給繼福晉墊在後背:「皇上在草原上就起好了,叫弘芝、弘英。」
繼福晉道:「你倒有福。」
玉兒笑道:「什麼有福沒福呀,不過是弘普惠容兩個孩子在一邊說小話,皇上聽到了,拗不過兩個不懂事的孩子,便費了心思選了這麼兩個字。咱們愛新覺羅家的,誰還會沒福不成。」
繼福晉道:「你二叔的女兒,皇上上月加恩授了縣君,她女婿班地授了固山額駙,你知道吧。」
「是,兒媳婦那時坐月子呢,也沒去恭賀,額莫克見過他們了嗎?」
「嗯,我坐月子時,她也來看我了。」
「兒媳婦因為坐著月子,不能侍候額莫克,真是過意不去。」
繼福晉看看玉兒:「她說把伊泰的小兒子送到我這兒來陪我。」伊泰任著三等侍衛,是二叔的二兒子,二叔的大兒子已沒了。
玉兒想了想:「伊泰的小兒子嗎?二叔同意就送過來唄,只要額莫克喜歡,伊泰做小輩兒的想來也樂意的。」
繼福晉愣了愣,「沒名沒份的,送過來也不好!」
「咦?這個要什麼名份?誰家親戚不是互相來往的,二叔又是阿瑪哈嫡嫡親的弟弟,一母同胞,他的孫子不也是額莫克的孫子嗎?平日自然可以常伴在額莫克身邊的。」
繼福晉閉上眼:「我有些累了,你回去吧!」
玉兒也不多言,起身行了禮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