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那個寵妾滅妻的男人怎麼樣了?」
「讓他摔了一跤,斷了條腿。」
玉兒瞪大眼:「會不會太狠了?」
雅爾哈齊不以為意,「他不是說要賣了妻女?我讓人買了下來。他那個妾,不是個安份的,據下面人打探,平日,那個妾在家裡養得白白胖胖的,那個妻卻在田里幹活兒,她太老實木訥,不如那個妾嘴巧,做了事兒,也不得丈夫歡心。又因為長年跟著丈夫在地裡勞作,才二十出頭,看著卻像三十多,姿色看著便不如妾,丈夫更是不喜歡。那男人不是覺得那個妾好?且讓他和那個妾過去,他現在斷了腿,看他那個妾會不會下地養活他,以後的日子,有他悔的時候。」
玉兒想了想:「那個做妻的,會不會不樂意離開她丈夫?」她的本意只是希望那個妻以後的日子能好點兒,可也沒想過讓人家夫妻分離呀。
雅爾哈齊看著媳婦兒天真的樣子好笑道:「你還當他們有生死之情不成?她再木訥,也不會蠢得不知道丈夫對自己的嫌棄吧,以前是沒辦法,只能那樣過日子,現在既然做丈夫的決絕地把她賣掉,她也就平靜地和女兒跟著買她的人走了。
再說,跟了咱們,她可比那留下來的幾人日子過得好了不知道多少呢。你沒太見過外面的人,不知道,便是那六七品的官員夫人,也沒咱家的奴才日子過得舒坦。她一個村婦,跟了咱,只會覺得是老天爺終於開眼了呢,若是將來想男人了,咱們便是隨便替她指一個,也比她現在那個男人強不是。」
玉兒橫了一眼,「什麼想男人不想男人的,你說話能不能別這麼粗俗。」
雅爾哈齊被媳婦兒一眼橫得直樂呵,「唉喲,媳婦兒,這男人想女人,女人想男人,不是天經地義的?我告訴你啊,尤其這上了三十的女人,那想男人可想得厲害……」
玉兒不樂意再聽,一腳把他踢到一邊,雅爾哈齊怕她使力太過傷著自己,也就順著她的腳翻到一邊兒。
「這夫妻之情,多美好、多真純的感情,怎麼到了你嘴裡跟那、跟那發情配種的馬似的。我不樂意聽。」
雅爾哈齊看著媳婦兒嬌嬌的小樣兒就心癢,撲過去按著就親,直親得玉兒使勁兒踢騰才放開她。
「媳婦兒,這世上有情深的夫妻,自然也有情淺的,也有那同床異夢的,你當所有的夫妻都和咱倆似的呢。」
玉兒癟嘴,「你們男人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的,還指著做妻子的情深不悔呢?便是你買回來這個村婦吧,當初肯定也是對她丈夫感情很深的,才會不捨得丈夫一人勞作,跟著一起下地希望替丈夫分擔一些。可是,家境稍好點兒,丈夫買了個妾回來,還把她當下人使喚,最後更是在妾的挑唆下把她當災星、霉星,這樣,便是有再深的感情,也日復一日被磨沒了不是。
這人心都是肉長的,誰都會受傷,她便是一個村婦,可她也曾經是滿懷憧憬的少女呀,她也有過如詩如畫的少女情懷,肯定也想過舉案齊眉的過日子,可是她遇到一個無德的男人……」
雅爾哈齊一看,媳婦兒這情緒看著又要不對,趕緊過去把她樓在懷裡,「媳婦兒,你現在肚子裡還揣著倆呢,可不許傷心啊,咱能做的都做了不是,你就別再去想那無關的人了,你看,明兒又要起程了,你可得好好想想,怎麼護著咱兩個未出世的寶貝才會不被顛著吧。還有弘普惠容,你現在懷著胎,可不能讓他們像以前那樣又衝又撞的了。」
玉兒酸澀的心情還未凝聚成眼淚就被雅爾哈齊攪和了,知道他這是擔心自己又攀扯到他頭上,想著他說連皇帝也冤枉他的事兒,沒忍住,笑出了聲兒。
「知道了。我讓周嬤嬤拿了好多軟被子墊在車廂裡,躺在上面跟躺在棉花堆裡似的,不會顛著的。」
雅爾哈齊點頭道:「若不是你想你阿瑪額娘,真想現在送你回京城!」
玉兒白他一眼:「上年沒見著,今年還不能讓我看看他們,我都好幾年沒見著阿瑪額娘了。不知道他們現在身子骨兒好不好,雖說,每半月能通次信,可是到底不如在身邊兒……」
雅爾哈齊有些頭痛,上次懷孕,媳婦兒沒這麼敏感嬌弱呀,這動不動,就要掉眼淚的樣子。
「媳婦兒,你看,就快見著人了,你也別東想西想了,你說你阿瑪額娘要知道你又懷上了,肯定高興吧!」
玉兒眉眼舒展,點著腦袋:「嗯,肯定高興。到時……」
看著媳婦兒轉頭想高興事兒,雅爾哈齊偷偷地抹把汗,太不容易了……
第二日,皇帝起程至泰安州,率扈從諸臣登泰山致禮。過泰山後,山勢略趨平緩,玉兒坐在車裡也覺更舒適一些。
二月。丙子朔。皇上駐蹕宿遷縣。江寧將軍鄂羅舜、江南江西總督阿山、江蘇巡撫宋犖、安徽巡撫喻成龍、狼山總兵官劉含高等來朝。
玉兒照例到地兒就休息,她現在也不想著出遊了,最要緊先顧著肚裡的兩個。躺在被窩裡,在周嬤嬤力道適中的按摩下,玉兒很快就睡著了。
周嬤嬤打小兒侍候著自家格格,自然知道多大的力道會讓自家主子舒服。隨行的綠櫻佩服的看著夫人在她的推拿下一會兒就睡沉了。
周嬤嬤為夫人壓好被角,輕手輕腳退了出來。
「嬤嬤,你好能幹,我們怎麼著也沒法兒讓夫人這樣快就睡著。」
周嬤嬤看著接了自己名兒的綠櫻,伸手輕拍她的手:「你個小妮子,我打小兒跟著夫人長大,你畢竟才跟了夫人三四年,平日又掌著事兒,哪能事事妥帖。夫人這些天坐著馬車,還是有些累著了。而且這懷了孕的女人與小姑娘家體質不一樣,推拿力道自然也便不同。沒事兒,你有時間了,嬤嬤好好教教你。」
「嬤嬤,這會兒沒什麼事兒,你便教我吧,您事兒也多,總不能都來找你不是。」
周嬤嬤嗔道:「你這順桿兒爬的猴兒,得,嬤嬤與你去一邊的屋子吧,夫人素來警醒,咱們一會別聲音太大吵著她。」
綠櫻跟著周嬤嬤學得滿頭大汗,學了足一個時辰,周嬤嬤才點頭,「差不多能成了。」
綠櫻呼一口氣,眉開眼笑道:「多謝嬤嬤,綠櫻回京城了,也好好侍候您一回。」
周嬤嬤笑道:「我現在嫁了人,不能隨身侍候夫人,你跟著夫人,又忠心又體貼的,把夫人侍候好,夫人日子過得順心,便是謝了我了。」
綠櫻笑著點頭:「夫人待我們這些奴才好,我們也不能不識好歹,因為夫人寬厚就懶怠,自然應該更盡心才是。」
周嬤嬤整理好有些亂的衣裙,「可不是嘛,誰家的主子出門兒一趟還想著給奴才們買東西呢。咱們跟了夫人,可不就是有福氣不是。可惜,並不是人人都有良心,那個綠荷並那個桃滿,可不就是忘恩負義的嘛。」
綠櫻歎口氣:「綠荷是我們幾人中長得最好的,心氣太高了點兒。」
周嬤嬤不屑道:「長得好?和夫人比起來,連根兒草都不如,不過是利令智昏,被富貴迷得忘了自己的身份兒罷了,夫人也是太心善了,還給那個桃滿挑了個侍衛嫁了。」
綠櫻垂下頭,「夫人是真心善,可惜,並不是每個男人都如貝勒爺那樣敬愛妻室,桃滿如今成日與小妾爭寵……」
周嬤嬤笑道:「那個侍衛不是她自己挑的?」
綠櫻點頭:「王府的侍衛身份怎會低呢,桃滿要做當家主母,又想獨佔夫君的寵愛,她夫君長得又俊俏,當初,她就是看上這一點,可是,她家裡現在小妾卻越來越多,若不是因著她是夫人帶過來的,不知道會怎麼難過呢。」
周嬤嬤平日忙得也沒注意這事兒,今兒聽到了不由驚奇。
「怎麼,她過得不好?」
綠櫻苦笑道:「咱們跟著夫人,因為夫人不喜歡,大家相處也沒什麼勾心鬥角,這平日裡只要盡職盡責,日子過得比外面的官家夫人還富貴省心。桃滿只當所有人家裡都這樣呢,卻不知道,那別人家有多少骯髒事兒。她被小妾使手段已經害得兩次小產了。她夫君卻並不在意,照舊往家裡領女人。」
周嬤嬤歎口氣:「這人呀,還是要守本份,沒那個命,便是佔了那個位置,日子也未必過得好。」
兩人正噓吁感歎,卻見貝勒爺身邊的小林子走了進來。
「喲,小林公公,您不在貝勒爺那兒,怎麼回來了?」
小林子道:「皇上著人來召夫人,你們去服侍夫人起身吧。」
周嬤嬤與綠櫻也不多問,趕緊去喚醒玉兒,服侍她穿好衣裙。
玉兒睡了一個時辰,精神好了許多,只是神態間仍顯慵懶。
「可知道皇上是什麼事兒召我?」
「小林公公沒說。」
玉兒看看鏡中的自己沒什麼不妥當了,就扶著兩人往外走。
到了外面一看,「是蘇公公呀,勞你跑一趟,咱們這就走吧。」
蘇公公笑瞇瞇道:「夫人不急,皇上說了,慢行便好。」
玉兒笑道:「那咱們慢慢走吧,這二月了,天氣也暖和很多了。」
蘇公公微彎著腰跟著:「是,這江蘇地界兒,和咱京城就是不一樣。」
…………
閒聊著到了皇帝住的地兒,李德全揮退蘇公公,親把玉兒領了進去。
玉兒照舊規規矩矩行禮。
「伊拉哩丫頭起來吧,你看看這是誰?」
玉兒慢慢起身抬頭一看,瞪大眼驚喜地喊:「阿瑪,你來了!」
皇帝被玉兒直接的反應逗得大樂,「阿山,你這寶貝女兒,這麼些年,這心性一直就沒變過。」
阿山躬身道:「小女愚魯,所幸有皇上照拂,不然,以她這性情,不知吃了多少虧了。」
皇帝心情很好地揮揮手:「這小丫頭有孝心,有點兒好東西都想著朕,朕照拂她,樂意。」
玉兒也不等皇帝再開口,直接挪了過去牽住阿瑪的衣角,皇帝看著她一幅小女兒作態,哈哈大笑:「唉喲,你也是做額娘的人了,怎麼見了你阿瑪還跟十幾年前一樣?」
玉兒衝著皇帝甜滋滋一笑:「皇上見了太后不也一樣。」
皇帝哽了一下,又失笑道:「你個小丫頭,連朕也編排上了。」
玉兒笑嘻嘻道:「天下的兒女見了父母,都一樣,哪怕是四爺這樣成天板著一張臉的,皇上您看吧,要是久一點兒沒見著您,他照樣想得不行。」
皇帝看看一邊四兒子臉上罕見的紅暈,老懷大慰。
「朕倒真想看看他失態的樣子。」
四阿哥無奈地看著他家促狹的阿瑪,回頭又狠狠瞪一眼罪魁禍首。
玉兒淘氣地沖四阿哥眨眨眼,唉呀,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