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殺了我?」夜未央的聲音有些蒼白。()
肩膀傳來的疼痛和流淌著的鮮血就是答案:他動手了。
沐如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面前的女人他根本不認識,在自己人生的二十多年裡一點印象也沒有,可就在剛剛自己揮劍的時候,胸口卻一陣揪疼,似是不捨。
為什麼會不捨?
根本沒有他思考的時間,夜未央的眼淚就已經落下,她從聽到他第一句冷冷的話的時候就開始忍,直到這種劇痛傳來,才終於憋不住了。
沐如楓——她,哭了?
夜未央盯著沐如楓,眼淚無聲地往下掉,臉上卻是面不改色,彷彿不知道自己正在落淚一般。
「你為什麼不躲?」下意識的,沐如楓問出口。
以她剛剛的身手,明明可以輕鬆躲過去的,可為什麼她只是站著一動不動。
夜未央也想躲啊,奈何……
心痛,身體不聽使喚。
「你想讓我死嗎?」夜未央淡淡地問道,彷彿她口中的生命不是自己的一樣。
沐如楓身形一頓,一時間竟不知應該如何回答。
他想讓她死嗎?
如果是別人,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用劍割破對方的喉嚨。
可偏偏面前站的是這個女子——他不認識,卻不忍下手,毫無理由。
那應該是不想。
「你到底是誰?」最終,沐如楓給出這樣一個問題。
「我說了你會認識嗎?」一針見血。
「……」他還真不認識。
夜未央苦笑:「那我還說什麼?」
頓了頓,她繼續開口,又好像是在喃喃自語:「你不記得我了,你說過你不會忘了我的……」你不是還說過你會愛我保護我一輩子的嗎?
突然,夜未央眼神一冽,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不禁讓對面的沐如楓心中一緊。
「別緊張,我不會怎麼樣的。」她的語氣空前的冷靜,不禁讓人懷疑剛剛的那個絕望哭泣的女子是否是她。
眼角瞟了一眼肩頭,那把透著寒光的劍還在肉裡嵌著,鮮血在流,這時候她才覺得真的疼。
咬咬牙,夜未央伸出手點了自己的幾個血位止血,忍痛往後一退,愣是從劍上抽了出來,看著是真真的疼?
夜未央只是皺眉,看著沐如楓冷冷道:「今晚失禮了,我這就離開。」說著,她轉身就走。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卻在此刻響起:「你以為你是誰?太子府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夜未央停下腳步,一手捂著肩膀上的傷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我一直以為我是人,不像某些東西,連自己是什麼都掂量不清楚。」
「你……」莫薔氣結。
「莫薔,我今天心情不好,若不是因為他……」夜未央看了沐如楓一眼,「現在你不會還繼續站在這裡。」
沐如楓卻是沒有什麼表示,畢竟,他現在也正不知道情況呢。
夜未央看著一臉煞白的莫薔,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的把戲,早晚會被我制裁的。」
門被她推開,風聲響處,夜未央早已不見身影……
他忘了自己了。
太子妃葉綰死了……王妃夜未央也死了……就連玉璋山莊的飛葉也失蹤了……
那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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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一身紫衣的纖弱女子,孤寂的站在懸崖邊。她嘴角掛著一抹苦澀的笑,呆呆的望著眼前那萬丈深淵。
人生的三大問題她至今是真的迷茫了——
她是誰?
她從哪裡來?
她要到哪裡去?
癡癡地望著眼前雲霧繚繞的地方,她昨晚走了一夜,現在是走到哪了啊?
算了,走到哪不還都是一樣的,反正……
誰也不知道她是誰。
深吸一口氣,夜未央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臉上卻突然一濕——她哭了。
為什麼要哭啊?
夜未央伸手拭去臉上的淚水,可這一擦不要緊,反而讓她哭得更厲害了,根本止也止不住。
不會有人記得她了,十年,二十年……若干年之後,根本不會有人知道她曾經存在過。
哪怕是現在,自己最在乎的人,都已經不再關注她了。
望了望腳下的深淵,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她歎了一口氣,閉上雙眼毫不猶豫地向前邁了一步,那抹紫色的身影立刻消失在懸崖的邊緣,飛速地向下墜去。
直你如眼。風在耳邊呼嘯,衣角和髮絲一起翻騰,像極了一團紫色妖嬈的火焰正在隕落。
眼睛有些酸澀,眼角又劃過一滴淚珠——她又哭了。
嘴角噙著酸澀的笑,蓮花一樣綻開,似乎已經解脫。
就這樣,就這樣解脫挺好。
可有人偏偏不讓她如願——
幾乎是她跳下去的同一時間,一抹玄色的身影從樹叢中飛速竄出,緊跟著她一起墜落下來,霸道地將那紫色的火焰圈住,又飛了上來。
夜未央只覺得週身一股冷氣,身體被鋼鐵鉗住,瞬間失去了力量,輕飄飄地就被提了上來。
幾乎是癱倒在地的她抬眼掃了對方一下,夜未央震驚了一下後就沒有太多的表情了:「你怎麼來了?」
「為什麼要死?」郁寧城冷淡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沒有絲毫溫度。
他就是這樣,對於不想回答的問題,直接理都不理。他想知道什麼,就這樣直接地問出來,毫不質疑的語氣彷彿告訴他是你的責任一樣。
「……」夜未央不說話。
郁寧城眉頭緊鎖:「為他們不值得。」
「你都知道了?」她挑眉,眼神又黯淡了一層,自嘲地笑笑,「你有什麼是不知道的?」
「你不能死。」半晌,郁寧城蹦出這麼一句話。
夜未央不解:「為什麼?」
「那你為什麼要去死?」郁寧城不答反問。
「……」夜未央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我……堅持不下去了。」
郁寧城不說話,等著她的下文。
夜未央其實並不像表面上那麼沒心沒肺,誰都不知道也不記得,初中前的她有多消沉。
父母離異,唯一照顧自己的奶奶去世。t7sh。
隨便挑一件事拿出來,都夠她留下一輩子陰影的了。
於是她開始糜爛。
抽煙,酗酒,沉默,寡言,冷淡……
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人。
直到遇到他——林涵野。
可是後來……
他走了。
離開之前他告訴她:「你還是多笑笑,笑容更適合你。」
之後,她又是一個人。
涵野,為什麼你要離開啊?
你知不知道,你是第一個接近我的人,第一個能讓我一直想念道現在的人。
更是第一個不讓我覺得孤獨的人。
我很聽你的話,你讓我笑,我就一直笑到現在。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我已經笑得很努力了,我還是一個人?」一滴淚水從眼角落下,夜未央又忍不住眼淚的決堤了,「他已經不要我了,他也把我忘了……為什麼非要是我一輩子只能是一個人?一直是一個人?」
不由自主的,她已經靠上了他的肩膀,像只受傷的小貓一樣躲在他的懷中。
出乎意料的是,郁寧城竟然沒有推開她,反而伸出手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撫摸著,似乎想要平靜她的情緒。
夜未央一愣,只是瞬間的震撼,接著便哭得更厲害。
過了好半天,郁寧城見她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無奈地開口:「別哭了。」
短短的三個字裡,有冷漠,有煩躁,有無奈……也有溫柔。
埋在他胸口的夜未央早就淚眼滂沱,此刻聽了他的話卻漸漸地把哭泣停了下來。
抬起頭,一雙清澈無助的眼睛望著郁寧城,透著堅定:「帶我走。」
「……」郁寧城不語。
「哪裡都可以,只要遠離這兒。」夜未央哀求道。反正到哪裡對她來說都一樣。
郁寧城還是不說話,她繼續說:「你只要把我送走就好了,我不想……唔……」
一瞬間,她便震驚了?
面前是郁寧城放大了的俊臉,身體似乎被他抱得更緊,嘴唇也被……
被他吻上。
柔和得像浪花的撫慰,涼涼的,軟軟的,輕輕地在她的唇上親吻著,不霸道不強勢,竟然那麼溫柔。
這就是所謂的凍結在冰層深處的火焰嗎?
良久,郁寧城才放開她的唇瓣,雙眼還是從前的冷漠,卻已經不再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帶你走。」
夜未央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突然眼前一黑,腦袋暈暈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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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
春日,繁花盛開。
竹籬笆裡儘是各類花草,爭妍鬥艷,卻也不乏那些奇形怪狀不開花不結果不散葉的。
一女子身著白底紫邊長裙立於花叢之中,長髮飄散,溫婉異常,正俯首擺弄著身邊的一品紅。
這花是毒花,不知為何已經變異了,所以也是極難養的。對水分要求嚴格,土壤過濕,容易引起根部腐爛、落葉等,極易落葉,溫度過高,土壤過幹過濕或光照太強太弱都會引起落葉。
那女子直起腰來,掃了一眼自己的院子,這是她呵護了好久的花園,雖然一開始因為自己很外行所以沒少把花兒草兒的送往西方極樂世界,但差不多一年過去了,她也能多少摸出一些門道,閒來無事就擺弄一下這裡。
早起,喝茶,種花,偶爾打獵,練琴,睡覺……
自一年前夜未央到了這裡以後,便一直是這樣。
郁寧城還是以前那樣,只是對她少了一分冷酷,多了一分照顧,她缺什麼少什麼,他都會給她帶來。
彼時年少,韶華傾負,曲終人散,恍惚迷離。
落得如今,遠山青黛,聽君一曲,不復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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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說大結局,親們覺得怎麼樣?
反正我覺得不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