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已經是第n天黃昏。
夜未央只覺得頭疼得厲害,像是顱骨裡裝滿了正在發酵的麵團,快要炸開了似的。
疼痛感是從後腦勺發來的,她伸出手放在腦後揉著,眼前一片漆黑,有那麼一絲光亮從黑暗中透過來,這才讓她注意到渾身正浸泡在水中。
現在還在浴桶裡嗎?
夜未央伸出左手,打開了頭頂上的木板,把腦袋伸向外面透氣。
夕陽把整片天空都染得非常絢麗,面前時一片荒野,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阻擋她的視線,空曠的感覺如潮水般湧來,頓時減去了不少她因長時間憋在水裡而造成的胸悶。
「這裡是……荒郊??」
她被當成垃圾扔到荒郊野外了??
不是?那她現在在哪?垃圾堆?
夜未央趕緊看看自己四周,還好,除了一堆被燒得烏黑的木頭之外,倒是沒有她想像中的那些生活垃圾。
「該死的,祁國的人都這麼沒有環保意識的嗎?垃圾都隨便亂丟的?」夜未央踢了一下腳邊已經燒焦的木樑,打量著四周,「真是的,弄得我現在在哪都不知道,還怎麼回去啊?……有路過打醬油的沒?」
……
沒有。t7sh。
夜未央沒辦法,只好自己摸索著回城。
現在應該是在郊外,她記得都城是在北方,太陽正在下落,她的正前方就是西,那麼……右邊是北。
二話不說,夜未央用內力烘乾了衣服就往北方走去,爭取在太陽完全落山前找到一個鎮子。
走了半天,愣是沒見一個村子。夜未央就納悶了,莫薔到底是用什麼東西,有多大的毅力,才能把這麼一大堆木材,全都運到這麼遠的地方。
一夜不停的行進,夜未央費了好大周折,終於找到回都城的路,卻聽到一個消息——
太子妃已死。
另一條小道消息是——
莫薔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選,而且太子也挺中意的。
晴天霹靂?平地起驚雷啊?
她「死了」不是重點,找不到一個人,誰不猜疑?誰不覺得她是被燒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重點是沐如楓竟然中意莫薔??
她是聽到了說書的惡搞段子嗎?如楓明明那麼喜歡她,怎麼可能……
一定是弄錯了?
「咕嚕——」一個尷尬的聲音從夜未央腹部傳來,她汗顏,這個時候竟然餓了。
應該有幾天沒吃東西了?
再三思索,夜未央決定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再把腦袋上的傷處理一下,雖然沒流血,但說不定有淤青什麼的,她可不想變成夏紫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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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明月。
萬里無雲,萬物俱簌。
太子府上方掠過一抹黑影,迅速消失在夜空中。
夜未央一身深藍色緊身衣,謹慎地躲在假山池沼中,注視著那些來來往往的侍衛們。
深藍色的衣服,其實比黑色夜行衣更容易隱藏在夜空中。
鬱悶啊?自己的家還得這麼小心翼翼地進。
由於早已熟悉了他們的換班時間,換班地點,夜未央很容易就抓住了一個機會,飛速竄進太子府內部,直奔沐如楓的房間。
窗戶裡還亮著燭光,沐如楓應該就在裡面,可是……
裡面的聲音不太對?
好像不是只有沐如楓一個人,還有另一個聲音,女人的聲音,是莫薔嗎?
夜未央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只能隱隱聽到他們的聲帶發出的震動,看來是離她比較遠了。
是在內室嗎?
夜未央試著打開門,沒想到門竟然從裡面反鎖上了。
奇怪,她記得沐如楓不喜歡反鎖屋門的啊。
不管怎麼說,門是進不去了,那就翻窗戶,以前在學校沒少翻過,挺熟練的。
一個翻身進入房間,那聲音果然來自內室,一男一女,而且……
略顯不對勁兒啊。
怎麼那麼像……
夜未央打了個冷戰,她不敢繼續往下想。
進去看看。
直覺告訴她別去,但好奇心最終扯著她的步子往前邁著。
內室的門開了一條縫,夜未央躲在門後,緩緩把縫推開得大一些,又伸手挑開裡面掛著的珠簾。
的確是如楓和莫薔。
重點是,他們竟然在床上……
原來她聽到的「怪響」是這個?
「啊——」夜未央倒抽一口冷氣,手一抖,指尖的珠簾便被她弄得叮噹作響,裡面的人又不是聾子,當然就聽到了,也當然就發現她的存在了。
「你來這裡幹什麼?」沐如楓飛快地套上一件衣服,掛著牆上的長劍被他抽出,竟然就這麼架在了夜未央的脖子上。
正處於石化中的夜未央立刻被脖頸上傳來的一陣冰涼驚醒……
他他他他……在用劍指著自己的脖子??
冷央裡子。怎麼想怎麼像是說書的。
可,它就發生在自己眼前啊?
「如楓你……」她顫巍巍地開口,努力抑制著因剛剛那一幕給自己帶來的巨大衝擊。
沐如楓卻眼神一冽:「你叫我什麼?」
雖然是問句,但夜未央卻聽不到一絲的疑問,反而是無盡的寒冷,冷得彷彿與她形同陌路,素不相識。
喉間的劍又深入一分,似乎皮肉已經被割破,有溫熱的液體流出。
夜未央一驚:他真的動手了嗎?
「如楓……」莫薔軟軟糯糯的聲音傳來,夜未央的眼神看過去,她正一臉潮紅地從床上起身。
她的目光……好挑釁?
沐如楓淡淡地答應了一聲:「嗯。」
夜未央一愣。
莫薔披了一件衣服,站在沐如楓身邊看著夜未央:「如楓,她是刺客嗎?」
刺客?
夜未央驚訝地挑眉。我是刺客??你們兩個誰不認識我啊?
不對……
她有些驚恐地看了看冰冷無情的沐如楓,又撇了一眼一臉得意洋洋的莫薔,腦子裡飛速思考著,一不小心,就聯想到了狗血小說的某個情節……
他,沐如楓,被她,莫薔,給……整失憶了。
一秒鐘的靜謐。
當即夜未央就哭了,被氣得。
為什麼啊?為什麼這種事要發生在她……哦,不對,是發生在她最重要的人身上?還苦了她自己??
沐如楓皺眉,不知為何,看她落淚的樣子,他心裡竟無故地難受,有種想要將她攬入懷中的想法……
怎麼可能會這樣?
太瘋狂了?她是個刺客。
「你是誰派來的?」沐如楓冷冷地問,只是手上的力度下意識地已經放鬆了許多。
誰派來的?
夜未央哪知道自己應該是誰派來的?她根本就是自己自願來的好不好?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她問,眼中充滿了希望。
「你想死嗎?」沐如楓森然反問,剛剛才放鬆下來的力度又成倍地加了上去,夜未央相信只要他再稍稍一用力,自己的脖子可就不止是流血這麼簡單了。
「我說我說?」她連忙招認,「我是……」
是什麼啊是??她根本就是自己來的好不好?這時候讓她上哪找一個「幕後主使」啊?
可是就瞟了一眼莫薔,夜未央立刻就來了主意:「是七皇子,七皇子讓我來的。」
沐鳳歌活該你,讓你前一陣子先招惹我?
說完夜未央才突然意識到,莫薔這傢伙可不會讓她如願。
她一定會揭穿自己的。
可結果卻大大出乎夜未央的意料。莫薔只是冷笑,一語不發,站在那裡似乎在等著看什麼好戲。
看好戲?
還沒等夜未央想些什麼,沐如楓的聲音已經在耳畔響起:「是嗎?那你就沒什麼用處了。」
夜未央一驚:「什麼意思?」
沐如楓不再說話,手中一用力,長劍就這麼揮過去,一道鮮血噴湧而出……
劍刃上沾著鮮血,莫薔微微一愣,夜未央已經站在了剛剛的地方的一丈之外,脖子上和肩膀上滴著鮮血,染紅了她深藍色的夜行衣。
她竟然……從劍下躲開了?
夜未央表面上還是一副淡定的樣子,其實心裡早就慌了。
剛剛揮劍的那一霎那,她的眼睛一直盯著沐如楓的眸子,期盼著能從裡面看到些什麼,哪怕是一點猶豫。
……然而沒有。
那種透著決然的神情,彷彿他就是深海幾萬米一下最冰冷的頑石,任她如何逗樂如何提示,仍是毫不為之所動。
甚至有著一種絕殺的氣息。
「你要……殺了我嗎?」夜未央強行抑制著自己的感情,盡量想讓自己聽上去不是那麼傷心,但她的聲線依然是顫抖的。
沐如楓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些什麼,像是深淵中的生命,想要緊緊抓住他這唯一的光亮。
他本來是想放過她的,可是身體卻做出了另一個答案:「你必須死。」
然後便持著長劍朝她攻擊起來。
夜未央卻沒有躲,直直的站在原地,面對著他凌厲的攻勢。
她在賭,賭沐如楓會不會傷害自己。
越來越近,夜未央可以感覺到沐如楓深厚的內力和銳不可擋的劍氣,那種氣勢甚至都能把夜未央弄得渾身生疼。
可她還是一動不動。
沐如楓簡直愣住了:她為什麼不躲開?
就在他想要收手的那一刻,劍卻已經沒入夜未央的肩膀,入肉三分。
夜未央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血液是怎麼衝出血肉,擠過雪白的劍刃,噴射在空中的,甚至連衣服剛開始是怎麼一根一根的絲繩破碎,她都可以看得清楚。
明明受傷的是肩膀,可是為什麼……
她的胸口卻最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