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
他禮貌且略帶生疏的同向南道謝。
腰間一輕,向南心裡微微落空。
這感覺,有些奇怪。
她笑了笑,「舉手之勞而已。塍」
景孟弦勾了勾嘴角,「我以為你會生氣我的自作主張。」
向南一甩長髮,「你也知道你是自作主張啊?我還沒同意,你就把我往火坑裡推。」
景孟弦嘴角的笑容更開了,「最近過得好嗎?栗」
向南笑笑,「還不錯吧!」
景孟弦挑挑眉,自嘲道,「看來放你走是明智的選擇。」
向南面露尷尬之色,「我不是那意思。」
「行了,不管什麼意思,你過得不錯就好!走吧,我送你回家。」
景孟弦碰了碰向南的肩膀。
向南跟上他的腳步。
「你呢?最近好嗎?」向南還是忍不住問他。
「你覺得呢?」
景孟弦不答,卻反問。
雙手兜在西服口袋裡,兀自往前走。
「應該還不錯吧!呃……剛剛跟你相親的那女孩,看上去挺面善的。」
向南一大步又一小步跟在後面,蹦蹦跳跳著,狀似不經意般的說著。
景孟弦挑了挑眉,漆黑的深潭掠過一抹黯澤,轉過身,抱胸覷著向南,「你也覺得她不錯嗎?」
向南沒料到他會突然轉身停住,一顆腦袋直接撞在景孟弦的胸膛上,有點疼。
她忙退開兩步,眨眼看著他。
『也』?
「你也覺得她不錯?」
向南摸了摸被撞的額頭,問他。
景孟弦挑挑眉,「嗯,還行!」
他轉身,繼續往前走。
向南蹙了蹙眉,跟上他的步子,嘀咕道,「你都覺得還不錯了,那幹嘛讓我假扮你的女朋友啊?」
「先給她打個預防針,看看她的反應。」
景孟弦說得極為認真,以至於向南也相信了,她眨眨眼,錯愕的望著他,「什麼預防針啊?」
「你忘了我還有個兒子嗎?」
他偏頭問向南,一本正經道,「你覺得女孩子相親的時候,不會介意這個嗎?」
「……」
這一問,向南當真還有些啞口無言了。
這話,怎麼聽來都覺得他在怨責兒子托了他的後退呢?
「照你這話來說,我豈不是一輩子嫁不出去?」
向南有些怨念,嘟嘴瞪了他一眼。
「你最近有去相親嗎?」
景孟弦順著桿子往下問。
「沒有。」向南如實交代,「我哪有那心情!」
說著又瞥了一眼景孟弦,這才道,「婚姻大事我想等陽陽的病情好轉以後再說。」
提起陽陽,兩個人都沉默了少許時間。
前些日子,景孟弦帶了陽陽去檢查,醫生說陽陽的生命已經只剩下最後半年時間,即使是現在趕忙懷孕也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現在向南還杵在流產休養期,根本沒辦法行/房。
景孟弦偏頭,深深的盯了向南一眼,卻到底什麼都沒說,「走吧。」
「嗯。」
景孟弦開車送向南回家,只是一路上雪下得實在有點大,到最後眼見著車快開到了,卻被雪堆攔住了去路。
「走不了了。」景孟弦斂眉,查看一眼正前方,又看向向南,「前方電線桿被雪給壓斷,攔了路。」
「是嗎?」
向南也探著腦袋去看,「這雪實在下得太大了點,待會你回去,開車一定小心點。」
聽得向南的叮囑,景孟弦眼潭熱了幾許。
「我就在這下吧。」
向南說著就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踩進厚厚的大雪裡,向南冷得哆嗦了一下。
這天還真有夠冷的!
她抬眼看了看天,雪花還在瑟瑟的飄著,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她有些急了,敲了敲車窗,正想同景孟弦交代兩句,然而駕駛座上哪裡還有他的影子。
「幹嘛?」
景孟弦站在對面問向南。
熄火,關了車燈,關上車門,而後,連車都鎖上了。
「你幹嘛?」
向南看著他,「你不會想走路送我回去吧?」
景孟弦皺了皺眉,「這大晚上的,下這麼大雪,我送你回去,很奇怪嗎?」
他說著就將手機上的手電筒打開,踩著深雪,去牽對面的向南,「這電線桿都被壓斷了,路燈也沒開,估計你們家這會已經停電了。」
他將向南的手,納入手心裡。
向南五指微微一顫,連心弦也跟著抖了一下。
心臟猛然漏跳了一拍,緋紅染上臉頰,讓她有些不自在,卻更是依賴於這份溫暖。
「你把車停在這,待會雪下大了,可就真有可能走不了了。」
向南指了指他的車,又看了看這大雪紛飛的天氣,蹙眉有些擔憂。
「走吧!還怕我今晚回不去不成。」
景孟弦拉著向南的手就往前走。
雪積得實在有些深,向南才走兩步,腳下的鞋子就已經全濕了,連褲筒都濕了半截。
當然,景孟弦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皮鞋上沾著厚厚的雪,西服褲筒上也沾著雪花,卻偏偏,這樣的他,也分毫不顯狼狽,那份紳士的氣質,被他展現得恰到好處,「你跟著我後面走,踩著我的腳印。」
這樣就不至於把鞋子弄濕了。
「哦,好……」
向南被他牽著,亦步亦趨的隨著他的腳步往前走。
兩個人的手心裡,已經都是汗水,濕黏黏,有些滑,卻誰也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啊——」
忽而,向南一聲尖叫,腳下一滑,身子失了重心,眼見著就要往地上跌去。
「小心!」
景孟弦急忙伸手抱住了她。
然而,地上結冰嚴重,即使抱住了向南,但她雙腿依舊打滑得厲害,還不待他反應過來,「砰——」的一聲,兩個人就那麼狼狽的跌入了深雪中去。
好在,景孟弦在下。
向南摔在他的身上,一張臉磕在他的結實胸膛上,也疼得夠嗆,但好過磕在地上啊。
向南連忙掙扎著要爬起來,「景孟弦,你沒事吧?!」
景孟弦的手一把扣住向南的腰肢,阻止著她要離開的動作,「別動。」
向南心下一緊,聽得他這麼一說,完全就不敢動了,一雙水眸緊張的盯著他看,「你沒事吧?是不是傷著哪裡了?不能起來了?要不要我打電/話叫120?」
「……」太誇張了吧?
他不過只是想……多抱抱她一會而已,真的就這麼簡單!
「你先別動。」
景孟弦的聲音有些沉啞,「可能傷到了大腿,你一動,就疼得厲害,先讓我緩緩。」
「好,那我不動。」
向南顯然當真了,身子趴在他的健軀之上,完全一動不敢動。
頭被他的大手壓著,貼在他結實的胸膛口上,能清楚的聽到他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一聲一聲『咚咚咚』的敲擊著她的耳膜,也彷彿正在擂鼓著她的心臟一般,讓她莫名心跳加速,臉蛋泛紅……
向南不著痕跡的喘了口氣,小心的問他,「我這樣壓著你,會不會弄疼你的腿。」
「不會,你不動就好。」
景孟弦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
手摁住她的腦袋,讓她更緊密的貼在自己的身上,貪婪的享受著懷裡這份久違的柔情。
她的身軀依舊那麼嬌軟,還透著一股熟悉的檸檬沐浴乳的香味,淡淡的,卻格外清新,融入他的鼻息裡,竟讓他的下方,不自覺的就撐起了一座小帳篷。
向南被他這麼親密的抱著,只覺有一股熱量從肌膚裡漫出來,讓她渾身開始發燙,連帶著臉頰都燒得厲害,她喘了一口氣,試探性的問他,「還沒好嗎?要實在不行,就去醫院吧,我送你去。」
「嗯哼……」
景孟弦閉著眼,哼唧的回答了她一句,答案模稜兩可的,也不知到底是好了還是沒好,反正抱著向南的手是分毫也沒松。
見他不動,向南自然不敢隨便動彈。
「你這麼睡雪地裡,衣服都要濕了。」
向南跟他說話。
「濕了就濕了吧。」
能抱著她,別說是要濕衣服了,哪怕讓他脫衣服他也樂此不疲啊!
正在這時,忽而一束手電筒的光朝他們照了過來,正好打在景孟弦的臉上,因為太刺眼的緣故,他下意識的用手擋了一下。
「幹什麼呢?這大雪天裡的,要談戀愛,也得回家再說吧?這路都被雪堵死了,再抱著睡下去,也不怕把人堆掉啊?」
說話的是一位年紀四十有多的交警叔叔。
這會因為大雪,正查路呢!
向南臉上一紅,「警察叔叔,能不能幫我一起扶他起來啊,他摔了一跤,可能把腿給摔了。」
她說完,又看一眼身下臉色有些囧異的景孟弦,天真的問他,「我能起來了嗎?」
「能!」
景孟弦非常肯定的點頭。
警察才想要去攙扶景孟弦的,卻不料,他一把抱著向南就從地上站起了身來。
「呵,這不利索著嗎?姑娘你看你,被人佔了便宜還在充當好人吧。」
警察叔叔揶揄道。
向南瞅一眼景孟弦,見他確實利索得很,卻沒多說什麼,沖多管閒事的警察叔叔笑道,「叔叔,謝謝您了,咱們先走了。」
景孟弦自然而然的挽過向南就往前走。
向南掙開他,控訴道,「你騙我?」
「騙你什麼?」景孟弦眨眨眼,一臉無辜,「不相信我的腿受了傷啊?」
向南一臉審視的盯著他看。
「想讓我擼褲腿給你看看?」
景孟弦還真作勢就要把褲腿擼起來。
「唉,別了別了!」向南忙阻止他,「幹什麼呢!說說而已,還真當真了!」
就算騙她的又怎麼樣了?她會生氣?當然不會!
被他那麼抱著,說真的,其實……她真的……很喜歡!哪還有氣能生啊?
景孟弦勾著嘴角笑了笑。
「沒受傷是好事。」
向南又道,「這都零下幾度了,你怎麼還只穿一條褲子呀?不穿秋褲,你不冷啊?」
一不留神,就把那套好管閒事的嘮叨功夫又展露了出來。
「我現在單身,穿什麼秋褲啊!」
「單身就可以不穿秋褲?」
向南狐疑的瞪他。
這什麼邏輯思維?誰告訴他的?
景孟弦搭上向南的肩膀往前走,一邊認真的同她講解道,「單身男人要穿秋褲,還能追到女人嗎?你想想,兩個人情到濃時,把褲子一脫,結果裡面還一條非常不性/感的秋褲……」他說著皺了皺眉,「多煞風景,是不是?影響性/欲!」
靠!!
向南冷冷的別了他一眼,「你現在走花心大蘿蔔的路線?」
「算不上,但我得時刻為這種事情準備好,對不對?沒聽張老教授說嗎?門檻都快要踏破了!就像今晚這飯局似地,如果我和人家孫女看對眼了呢?說不定下一秒我就帶她回家了!我這叫未雨綢繆。喂,你走那麼快幹什麼?小心摔倒啊!」
向南腳下的步子,走得飛快,簡直就像踏了兩個風火輪在腳下一般。
這才跟這個男人分開多久,居然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著跟女人上/床的那檔子事兒了。
男人果然都如此,來得快,去得也快!
景孟弦疾步追上向南的步子,「喂!幹什麼呢,臉都拉下來了!」
「啊?我有嗎?」
向南牽強的擠出一抹笑來,「我只是太冷了,想趕著回家而已!對了,景醫生,你不是說你覺得人家張菁菁挺好的嗎?幹嘛又突然扯出我去冒充你的女友呢?其實你喜歡就大膽追嘛,什麼試探不試探的,你直接告訴她你有個兒子,看她能不能接受豈不是更實誠?你現在把我一扯,問題更嚴重了,對不對?」
這傢伙,唬誰呢!說話顛三倒四的!
「對了,你往後跟她約會,又覺人家看對眼了,再叫我去給你澄清咱倆的關係,那你就別想了!我是不可能再做這個好人的。」
向南又忙不迭的補充了一句。
她說了一堆話,景孟弦到最後卻是一句話也沒多講,只是抱胸看著她,一直看著,嘴角還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
向南沒來由有些氣憤。
「你別送我了,再送你的車真的就走不了了!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沒多遠。」
向南說完,轉身就走。
景孟弦追著她的步子,往前走著。
大手一伸,就拉住了向南的小手。
向南一愣,想要掙開他的手,卻聽得他道,「安分點,再摔倒我可真不管了!」
向南撇撇嘴,「不管就不管!」嘴上雖是如此說著的,但到底還是沒有掙開他的手去。
兩個人,就這麼肩並肩的往前走。
很久,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到底還是向南打破了沉靜。
她抿了抿唇,似乎在醞釀著情緒,隔半響,才道,「景孟弦,其實我是真希望你能幸福……」
「哦。」
景孟弦隨口應了一句,「然後呢?」
「然後……」
向南咬咬唇,「然後就是希望你別跟別人玩感情遊戲!這不像你……」
「嗯……」
景孟弦淡幽幽的應了一句。
末了,才道,「尹向南,你說你這女人,好管閒事的功力可還真一點不減當年。」
確實!
向南尷尬的笑笑,「不好意思,好像總習慣了。」
這之後,景孟弦真的就不說話了。
向南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到了她家樓下時,兩個人身上幾乎已經全濕透了,連頭髮都被大雪落白了。
景孟弦拍了拍向南的長髮,替她抖去頭上的雪片,「上去吧,趕緊洗個澡,要感冒了。」
向南望著他呼出的白霧都有些發冷。
他的頭上更不比她好,同樣一片斑白,更因為他是短碎發的緣故,那雪融化之後便直接透過他根根精神的髮絲,融進了他的頭皮裡去。
向南於心不忍,走上前去,踮起腳尖,替他拍去他頭上的雪,「要不你先到我家裡把頭髮吹乾吧,看著你這樣怪冷的,再走下去,我估計你頭髮要結冰了。」
景孟弦摸了一把自己的頭髮,還真是,全濕了,甚至於誇張得已經開始凝冰了。
「方便嗎?」
他問向南。
「走吧,趕緊的,快凍死了。」
向南說著,已經率先小跑著進了樓道去。
外頭冷得已經叫她受不住了。
景孟弦哈了口氣,也連忙奔進了樓道裡。
果然,正如他預料的那般,整小區都停電了。
「天啊!停電了,也不知道我媽和陽陽睡了沒。」
向南蹬著腳步,摸著黑往樓上走。
景孟弦其實想提醒向南來著,都停電了,他怎麼吹頭髮啊?但他到底沒說。
樓道裡黑壓壓的一片,就只聽得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腳步聲。
「喂!尹向南!」
倏爾,景孟弦一伸手就扯住了前面的向南。
「幹嘛?」
向南被他用力一扯,身子就往牆上靠了去。
黑暗裡,她瞪著他那雙閃閃發亮的眸子,見景孟弦一直不說話,她皺了皺眉,又問了一句,「幹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