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一腳踏進古城堡的大門,身後就彭的一聲,大門死死關閉了,艾德打了個寒戰,不知是因為這裡的陰冷還是詭異的靜寂讓他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躲避災害的本能讓他想要轉過身跑出去。
他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為自己打氣,
「艾德,你是偉大的滄痕大帝的子孫,你要堅強,你要勇敢,你叫不緊張……聖光正照在你的身上!你要充滿力量。」
他躡手躡腳地順著牆根兒向裡面深出走去。
他凝神戒備,卻不見一絲異動,之前進來的聖殿騎士和兩位元素師好像都瞬間被躲在空間裂縫裡的怪物吞掉了一般,連個頭髮絲都沒留下。
艾德咬著嘴唇,低聲罵道「怎麼這麼他媽的靜,要不要我唱段兒《嫁衣》嚇死你。」
「那兩位元素師不會被掛掉了吧!」
他心中浮現這樣一個想法,可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元素師可是正牌的魔法師,能夠使用強大元素力量的,在足夠距離下一個元素師足以擊敗十個優秀的戰士。
雖然這個層面的魔法師相對多一些,但也不是隨便就能見到的,大多數的元素師都在皇室和大貴族家中擔任魔法顧問,給那些繼承人講講大陸上的趣聞,負責為家族清楚一些不良狀態等。
艾德對魔法師的認同就是『強大』,『拉風』,『可以無視世俗規則』。
他最崇拜的魔法師不是人類第一位元素精靈使麥迪文,而是他的一個祖先,女皇蒼雪。血曼陀羅。
那位女皇被稱為『血娘子』,當時北方的諾德人還沒有建國,被稱為諾德蠻族,因為搶劫了帝國北面的幾座村莊,屠殺了那裡的村民,蒼雪女皇一怒之下親自率領騎兵和她的魔法師團隊,連滅諾德人十八個部族,最後將他們趕到龍骨雪原以北進入了雪精靈的領地這才罷休,所以他立志要成為蒼雪女皇那樣的強大魔導師。
所以面對這兩位元素師和一位墮落法師的戰鬥,他冒著死翹翹的危險也要進來瞧個究竟。
城堡裡面一片狼藉,似乎經過一場激烈的戰鬥,地上還殘留著可疑的血跡,灰塵揚起在陽光的折射下如同一層朦朧的紗帳。
這座城堡分成三層,最下面一層面積最大,越往上越小。因為年頭兒太久,底下第一層已經塌了一半了,只有一條旋轉的樓梯通向第二層和第三層。
騎士和法師似乎並沒有在這一層停留太久。
「騎士們和那兩個魔法師莫不是上去上面一層了?」艾德看著空氣中還在飛舞的灰塵想到。
這時幾聲戰馬的噓律律的嘶鳴聲出上面傳了出來,驢啼似笑,馬嘶如哭,戰馬的悲慼啼鳴伴著人類的痛苦哀嚎迴盪在第一層荒蕪空曠的大廳裡,那聲音彷彿被人抽去靈魂般慘呼不已,讓人聽在心裡就像有只黑貓在撓著心肝。
艾德定定神,嚥了口唾沫,邁步向著第二層走去。
他走的像隻貓一樣,生怕驚醒某個沉睡的惡魔,雖然這樣不過是自我心理安慰,但好歹讓艾德覺得有些安全感了。
人和戰馬的痛苦嘶鳴結束了,一切歸於沉寂,艾德喘了口氣,撫著胸脯,「女神保佑,祖先保佑。」
正在祈禱間忽然一聲巨大的嘶吼聲,比之前人馬哀鳴恐怖無數倍,也巨大無數倍,這嘶吼聲既不像人,也不像其他的艾德見過的動物,那聲音就像一柄重錘擊打在人的胸口,充滿不甘憤怒暴虐,如同第二紀元那些蠻荒獸對著滿月怒吼一樣,震懾人心。
突如其來地聲波武器讓艾德一下子被驚呆癱坐在樓梯的拐角處,雙腿發軟說什麼也不敢往上走了。
好像上一層有什麼亙古荒獸在張著嘴,瞪著呆板無情的眼睛嚼食人肉一樣。
這時一道奇妙的氣息從艾德的腰間傳出來,讓他打了個激靈,如同冷水潑在腦袋上一樣,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氣正在艾德沒有發覺的時候灌入了他的腦袋裡面。
他站起來,咕嚕一聲嚥了口口水。心想我的祖先連大魔王暗黑。斯拿達都敢挑戰,難道一聲嘶吼就想嚇到我嗎?
他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到了第二層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什麼異狀,然而這裡看上去比第一層還要安靜,只有隱隱幾聲細細的嘶鳴,聲音好像小孩兒的哭叫,他聽過紗月兒哭也不止一次了,可從沒覺得小孩兒的哭聲能這麼難聽。
第二層斑駁的石牆上,染了一層觸目驚心的血跡,幾個死去的聖殿騎士屍體凌亂地擺在地上,都是被什麼巨大的力量肢解的,身體四分五裂,頭和腳都被撕下扔在四處。
那些傷口很是粗糙,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扯下一樣。肌腱和血管的細絲還粘結在一起。
除了這些聖殿騎士的屍體外,還躺著幾具長相怪異的屍體,大小如同狼狗,身上卻是一層暗紅色的鱗片,每一隻都長了三個頭,牙齒鋒利帶著倒刺,爪子上還掛著騎士的內臟腸子。
造成它們死亡的是身上的劍傷,有的身體裡還留著聖殿騎士折斷的劍刃,綠色的血液從鼻孔眼睛裡流了出來。
艾德很是好奇,「這是什麼東西。」
他試探著用腳踢了一下,死透了的魔物根本沒有反應,他靠近仔細瞧瞧,一股硫磺味兒直衝鼻子。
他想起法瑞爾在給他講人類反抗燃燒地獄魔族戰爭的時候,有一種低級兵種,被用作炮灰的『三頭地獄魔犬』,外形和這幾個屍體倒是一樣。
難道這裡真的藏著一個召喚惡魔力量的墮落法師?
這些騎士死的這樣慘,這讓艾德開始打退堂鼓了。
在燃燒地獄入侵之前,召喚惡魔力量是種很普遍的行為,也沒有人禁止,使用惡魔魔法的法師被稱為『術士』。
後來惡魔入侵就是從術士開始的,他們召喚的惡魔失去了控制,打開了地獄和人間的通道。
惡魔被趕回地獄以後,聖古大陸上所有的術士都被殺死或者封印了,有關術士的書籍也作為異端邪說被毀於一旦,現在已經沒人知道第三紀元上古時候的術士們是怎麼召喚惡魔的了。
艾德想到這個墮落的法師很可能就是一個術士。
對魔法力量的好奇和渴求讓艾德的心又堅決起來。
他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向著第三層走去。
他踏上了通往第三層的旋轉樓梯。
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城堡變得寂靜起來,艾德都快瘋了,現在哪怕是一萬隻惡魔在耳邊嘶吼他都不會退縮一步,他怕的就是這種詭異的寂靜,彷彿有什麼恐怖的東西藏在某個地方,等待著獵物一個不留神進入它的陷阱一樣,那種只有自己心跳的聲音讓人發狂。
這時從樓梯上面傳來一聲輕輕的什麼東西擊打地面的聲音,斷斷續續很有規律。
『骨碌碌骨碌碌骨碌碌……』
一個圓形的東西從旋轉樓梯的階梯上滾了下來,不斷與樓梯碰撞,聲音就是這個圓圓的東西上發出的。
城堡很昏暗,艾德也看不清是個什麼東西。等那個圓球滾到他身前的時候他順手就抄起,放在眼前接著昏暗的光一看,頓時嚇得一縮手將它扔了下去。
原來竟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從脖子處割下,傷口很平滑,頭髮連同頭皮都被揭下了,露出帶著血絲的白骨,臉部模樣很是英俊正直,很嚴肅的樣子,即使是死的時候也沒有一絲動容。
這人正是他在外面見到過的那個聖殿騎士的隊長。
艾德退後的兩步,那個人頭掉在樓梯上,角度一轉彷彿正在盯著他看一樣,明明眼睛已經黯淡了,可好像還是在活著並嘲笑他一般。
他抬起腳就想將它踢飛,但想想那個騎士隊長為人還不錯,而且怎麼說也是為了守護鼠區安全而殉職的,他脫下學徒袍蓋在了人頭上面。
哀嚎聲再次響起了,這次是從第三層上傳出來的,旋轉樓梯上面忽然傳出來一股難聞的腥味兒。
紅色的血液從上面蔓延下來,就像是洪水捲過原野,寬闊的樓梯都被漫過,在每一層階梯上流下,如同一級級小瀑布。
血液漫過樓梯大約三寸的高度,正好到艾德的腳面,他啊的一聲怪叫,身子一跳然後整個人若同壁虎一樣貼在了側面的牆上。
雙手十指死死扣在牆壁上,可這些血液彷彿流不盡一樣,一**帶著白色的血泡噁心地從他腳下淌過。
所有聖殿騎士加上兩個元素師也不過百來人,真不知道這麼多的血是哪來的。
竟將第二層的大廳都快鋪滿了。
第三層上面發出陣陣光芒,時而是紅焰耀眼的火光,如同憤怒的火龍噴著火焰,時而是金光燦爛,好像光明女神的權杖,火光滾滾灼灼熱浪讓樓梯上蔓延緩緩流淌的血液冒起白氣。
那些白色的蒸汽竟然一個個都化作了人的形象,全是那些死去的聖殿騎士模樣,隊長尤瑟的形象也在裡面,這些死去的騎士都表情痛苦地向外伸手,彷彿要抓住什麼,可他們只是蒸汽匯成的軀體,被一陣熱浪吹過便散去,然後再次凝聚,重複向外痛苦的伸手,要從血液的地獄裡掙扎出來。
艾德看的心膽俱裂,這樣墮落,邪惡,殘忍的魔法,難怪被提瑞斯法聖地列為絕對的禁區。
不過在他看來用火焰元素魔咒將人燒成灰和用惡魔魔法吸成乾兒也沒什麼本質區別,都是殺人,憑什麼殺的好看點兒,完整點兒就是正義的,手段殘忍些就是罪惡的。
還不是現在魔法師勢大,而惡魔術士在第三紀元就被殺絕了種,然而對力量的渴求注定這種危險卻強大異常的力量不會永遠埋沒在歷史的洪流中。
艾德攀在牆上,渾身因為用力而開始顫抖,可腳下的血水還是流不完的樣子,他已經快力盡了,這時上面一陣強烈的火焰氣浪向他拍來,將他從牆上直接衝到了地上。
「哎呦。」他重重摔在血水裡,濺起的血水崩到他臉上。
他抬頭一看,忽然發現自己映在牆上的影子有些不同了。
原本在繚亂的火光中傾斜晃動的影子,忽然變得十分『安靜』,不管艾德怎麼扭動,牆上的影子彷彿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樣就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不動彈。
這樣的異變讓艾德連身下的血水也顧不得了,他趕緊站起身,就像往回跑。
詭異,太詭異,去他媽的惡魔力量,誰愛用誰用,老子還是風緊扯呼吧。艾德心中欲哭無淚,只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就在這時牆上的影子動了,它忽然從平面的牆上變得『立體』起來,竟然從石牆裡走了出來,變得漆黑一團,似有形又似物質,伸出黑影的手一把就拉住了艾德,然後從後面掐住了他的脖子,還發出一聲聲嘎嘎的怪笑。
艾德聽這聲音很熟悉,這不正是自己做了壞事又沒被發現時通常發出的得意猖狂的壞笑嗎?
難道我自己的影子活了要殺死我?
他就覺得喉嚨越來越緊,偏偏又轉不過身,不由在心中大罵。「影子,我日你大爺。」
緊要關頭他不知從哪兒憋出一股勁來,一把抓住掐著自己脖子的那雙手,入手只覺冰涼滑膩,彷彿抓住一條油滑的蟒蛇一樣,這影子果然已經成了精。
他大叫一聲,就像滄痕。血曼陀羅面對魔王斯拿達時那一聲充滿不屈信念的巨吼。
扳開那雙怪手,他像轉身的鱷魚一樣,一腳就踢中了影子的腰部,可是那影子居然被他一腳穿過,同時他手中握著的那雙手也忽然空了,就像在空氣中燃燒的紙一樣漸漸消散,然後虛無。
牆上再次浮現一個黑影,隨著他的動作而散亂地晃動。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有一點兒濺到嘴裡,只覺得又苦又腥,呸了一口,血曼陀羅家族的戰士之血帶來的莽撞和衝動讓他開始光棍起來了。
心想媽的,我就要上去看看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東西了。
他蹬蹬兩步踏上幾層台階,剛要轉過一個拐角,就見眼前忽然有更多的血液湧了出來,之前漫過台階的血液和現在相比簡直是小溪和江河的區別。
那些血液順著樓梯就洪水一樣衝了出來,裡面還夾雜著無數的人類肢體,花花綠綠的內臟,金色的棕色的頭髮……看上個噁心而恐怖。
他臉色大變,那些血液已經能夠將他漫過,這些怪血嘗起來又苦又腥,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毒性,就算沒毒也肯定是地獄裡大惡魔的洗澡水。
他方向一轉,向著樓下跑去。
彭的一聲,空氣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堵牆,撞得他七葷八素,腦袋嗡嗡直響,他大罵一聲,一抹鼻子上的血液,不想再跑了。
這才抬眼一看,原來面前真的是一堵牆,而向樓下的樓梯在自己的左手邊,是他自己撞到了牆上。
「這一定是精神幻像類的魔法。」
他心中想道。
再回頭看時,那血液的浪潮已經不見了,或許從來沒出現過,地上依然是漫過他腳面的血液,和泡在血液中的聖殿騎士的頭顱。
原來那些血液浪潮和空氣牆壁都是幻覺,不是真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正在思考到底要不要上去,從踏上第二層開始他就像老貓爪下的老鼠一樣被牽著鼻子走,以自己的實力肯定不是上面的墮落法師的對手,至於那兩個元素師和聖殿守護騎士們,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這時從第三層上面傳出一個低沉很有男人磁性的沙啞聲音。
「你到底要不要上來,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