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德路以英國人赫德命名,道路四通八達,遇到危險能夠迅速撤離,最重要的是赫德路是公共租界英國佔領區。日本人雖然囂張,目前還不敢在英國租界胡作非為。
戴笠目光深遠,早在兩年前就讓手下特務買下了赫德路11號寓所,現在作為文達和南本實隆交易情報的地方。
夜裡。文達在寓所客廳等候南本實隆。茶几上放著一個皮包,裡面裝著偽造的《上海佈防圖》。這份佈防圖是軍委會幾個參謀依照真正的《上海佈防圖》編製而成,經過最高統帥審閱,內容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給準備進攻上海的日軍挖了幾個大陷阱,日方即使想要甄別真偽也極難在短時間實現。
門鈴響了,冒充僕人的女特工打開大門,南本實隆帶著兩個隨從微笑著進了院子。女僕發現,街邊停了四輛黑色轎車,每個轎車邊都有兩個身著黑西服的漢子挎手而立而立,很顯然日本人也在提防。
文達笑瞇瞇地迎了出來,說:「哈哈,南本先生,裡面請啊——」說著引領南本進了客廳。
南本四下打量一會兒,說:「這處寓所位置不錯,只是面積太小了!」文達笑道:「這是朋友的寓所,他去年去了美國,托我照管房子!」
南本實隆「哦哦」應著,試探著坐在沙發上,抬頭笑道:「李先生,我今晚時間不多,咱們言歸正傳,不知佈防圖帶來沒有?」
文達望著南本實隆說:「那要看南本先生的鈔票準備得怎麼樣?」
南本實隆拍拍手,門外隨從立即送上一個文件袋。南本實隆從袋子裡抽出一張支票,說:「這是日本正金銀行開出的一百六十萬支票,等我鑒定了佈防圖真偽,馬上把剩下的二百萬支票交給你。只是有一條,這張支票暫時不能轉出戶頭,三天之後才能提取!」
文達冷冷一笑說:「南本先生心思縝密,真是深謀遠慮啊!」說著將皮包打開,拿出一張地圖說:「這是上海佈防圖,公平起見,地圖上只有一部分標明了兵員部署和武器裝備,這也是二百萬的價格!」南本實隆一愣,臉現慍怒之色,冷笑一聲說:「李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文達面沉如水,說:「南本先生,大家都是聰明人,如果能夠彼此信任,公平交易,我自然無話可說。可是閣下給我開出的支票三天後才能提取。這是什麼意思?你我都知道,眼下戰局一觸即發,如果貴軍三天佔領上海,日本銀行又拒絕支付這張支票,我能有什麼辦法?啊哈,這些手段都是投機取巧的詐術,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吧!」
南本實隆面色赤紅,氣呼呼地說道:「如此說來,你是不相信大日本皇軍了?我向天皇發誓,絕對沒有欺瞞的意思!李先生,還是將圈套佈防圖交給我吧,錢,絕對不會少給你!」
文達冷笑道:「南本先生,我誰也不信,只相信鈔票。我曾經對閣下說過,我們的交往只談生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其餘的說法都是扯淡,我一概沒有興趣!」南本實隆心中隱隱發怒,可是自己使詐在先,人家的出爾反爾也就順理成章了。
南本實隆心思急轉,隨即用笑聲掩飾了內心的怒火,哈哈笑道:「李先生,既然如此,我帶回這張佈防圖先看看!剩下的明天再說!」說著將支票推給文達。文達接過支票,將佈防圖遞給了南本實隆。
南本實隆並不著急打開佈防圖,他望著文達說:「李先生,在下還有一筆交易,不知道李先生有沒有興趣?」文達笑道:「既然是生意,自然是越多越好,請南本先生明言!」
南本實隆思忖一下說:「李先生應該知道,剛剛開完的國際會議,宋子文要求九個國家聯合制裁日本,並遞交了《九國公約之制裁倡儀》。宋的做法惹怒了日本,大本營傳下命令讓我們除掉宋。如果李先生能夠作為內應,暗殺宋子文,我可以先付10萬酬金,事成之後不會少於百萬之數。」
文達說:「此事重大,宋的保衛工作也極為嚴格,此事非常棘手。不過,既然是生意,我現在可以答應你打探消息,隨時向你提供宋子文的出行時間和路線,但是你們必須自己執行刺殺!」
南本實隆笑道:「當然!既然如此,我隨時聽候李先生的消息!」說罷站起身來說:「李先生,請放心,我說話算數,明天就會把剩下的200萬開出支票,也希望李先生能夠如約前往海軍俱樂部,我們明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文達笑道:「這樣最好,希望我們能將生意做得長久一些!」
南本實隆告辭,文達將他送出大門。看著車隊絕塵而去,文達緩緩地吁了一口氣。
文達匆匆趕回福履裡寓所,將最新情況向戴笠做了回報。戴笠聽完急道:「不好!這條毒蛇想溜!」文達急道:「怎麼會呢,他還約我明晚八點在海軍俱樂部見面呢!」戴笠搖搖頭說:「這都怪我,其實今晚就應該行動。唉,今天南本跑掉,估計以後就很難再抓到這條毒蛇了!」
文達納悶道:「處座,你怎麼斷定毒蛇會溜走?」戴笠說:「南本本來想今晚拿到佈防圖,可是咱們算計得太細緻,引起了毒蛇的警覺。他臨走前說的刺宋計劃和明晚約會就是他的煙霧彈,這是為了麻痺我們!不信你明天去看看,他已經離開了海軍俱樂部,說不定也離開了上海!」
文達氣道:「若是如此,我們豈不是白忙一場!」戴笠笑道:「也不能這麼說,我們畢竟拿到了41萬現今和一百六十萬的支票,也算小勝。最主要的是,南本拿的佈防圖是假的,他們根據這份佈防圖進攻上海,非吃大虧不可。這也算是一次勝利!」
文達說:「當時若是把整個佈防圖交給他就好了,那樣……」
戴笠打斷文達的話說:「那樣的話,南本實隆該懷疑這是一個圈套,殘缺的佈防圖他才會相信。文達,你的戲演得不錯。事情到此結束了。」
文達不甘心地說:「處座,我明天還想去海軍俱樂部碰碰運氣!」戴笠說:「你去也可以,但要多帶人手武器,說不定還會有一場槍戰!」
第二天,文達帶領十幾個特工趕到海軍俱樂部。這裡燈光依舊,氣氛依舊,舞女依舊,只是人去屋空,南本實隆已經銷聲匿跡。文達長歎一聲,只得帶著特工悻悻而回。
※※※
文達與南本實隆在赫德路寓所交易的時候,墨子風、駱家紅和張劍奉命在十六鋪碼頭迎接九梧山游擊隊派來的小分隊。說是小分隊,卻有百十號人,乘著三艘漁船,人人都是漁民打扮,領頭的卻是黑狼、和尚、大白鯊和阿亮。眾人相見,自是分外高興。
張劍帶領百十位游擊隊員去了地下黨租下的一處院子,酒肉飯食也早已準備妥當。游擊隊的同志一路辛苦,吃了飯食就在大通鋪睡下了。
墨子風和駱家紅招待黑狼三人在附近一處公寓落腳。黑狼三人皆不知墨子風真名,仍舊稱呼為「陳兄弟」。
墨子風問黑狼:「你們此次前來,武器帶了嗎?」黑狼說:「袁政委專門交代,上海地下黨條件艱苦,讓我們自力更生,盡量不要給地下黨帶來麻煩。武器都在船上呢,都是你搞的那些美國造!」
墨子風聽到這裡,心裡才有些踏實,這才問道:「你們這段時間在游擊隊怎麼樣?」和尚哈哈笑道:「托你的福,我們三個都入了黨,我和大白鯊還結了婚!」墨子風驚喜地說:「這倒是喜事,真要祝賀二位!」
大白鯊做了和尚媳婦,說話變得有點靦腆,說:「這都是袁政委撮合的,說我們都是窮苦出身,既然情投意合,可以結為革命伴侶。我是聽了袁政委的話才和他結了婚!」
和尚不服氣地說:「在袁政委之前呢,你是不是在小樹林答應我啦,還親了嘴兒!」大白鯊臉色通紅,打了和尚一下說:「這是什麼地方,你敢胡說!」
和尚說:「什麼地方,上海唄,咱們兩個的喜事,雖都可以不告訴,卻不能瞞著陳兄弟,要不是他,我們三個能報了仇加入**游擊隊?說不定大家還在做土匪、海盜呢!」
墨子風笑道:「和尚,我聽你說了半天話,你的那句經典的口頭禪怎麼沒了?」和尚不好意思地說:「袁政委幫俺糾正過來了。咱大小也是游擊隊的參謀長,有時還要講話,整天老子長老子短地叫,同志們聽了有意見,我一狠心就改掉了!」
墨子風問道:「袁政委和方支隊長都好吧?」黑狼說:「他們都好著呢,現今我們武器好,人心齊,已經打下了一片根據地。根據地方圓幾百里沒人敢惹九梧山游擊隊。我們來之前,袁政委和方支隊長還讓我向你帶好,讓我們到上海後聽你指揮!」
大白鯊心細,見駱家紅一直坐在旁邊不吭聲,說:「陳兄弟,這位漂亮妹子是誰?咋不介紹一下。」墨子風這才說道:「見了你們只顧高興了,忘了介紹,這位是駱家紅,自己同志,也是你們弟妹,也就是我未婚妻!來,家紅,見過幾位哥哥、嫂子。」駱家紅臉色緋紅,禮貌向大家問好,惹得幾位連聲讚歎。
正在高興的時候,張劍急匆匆跑了過來,附在墨子風耳邊說:「毒蛇離窩了!」墨子風急道:「跟上去沒有?」張劍點點頭說:「兄弟們都盯著呢,不過這傢伙看來想溜!據跟蹤的弟兄說,毒蛇從赫德路出來以後回到了海軍俱樂部。剛才弟兄們發現他的車隊去了吳淞口碼頭!」
墨子風皺起眉頭思考一會兒,說:「糟糕!南本實隆想從水路逃走,必須想辦法截住他!張劍,你立即通知斧頭幫的兄弟做好準備趕到吳淞口碼頭。白政委,你帶了多少白鯊島下來的兄弟。」
大白鯊說:「有三十多個原白鯊島的兄弟!」墨子風說:「看來今晚你們不能休息了,黑狼、和尚帶著弟兄們在碼頭接應我們,駱家紅負責領路。白政委,我和你一起帶著水性好的兄弟乘船追擊南本實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