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剛過,天未黎明,黑沉沉的天幕有幾顆星星閃著冷光。路燈昏黃,寂靜的街道空蕩蕩的,地面滿是水窪,偶爾有幾隻夜貓從街面躍水竄跳,很快便閃進了黑暗角落。
墨子風沿著街道一路狂奔,步頻極快。他身後的喬恩和威廉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好在他倆步幅闊大,倒沒有落到後面。
墨子風邊跑邊說:「威廉,伊籐健太到底住在哪裡?」威廉邊跑邊說:「在、在前面的大院,那、那裡是南辰武館。」喬恩喘氣說道:「威廉,你、你的誤會消除了,現在全看你的了。」
威廉羞赧不已,說:「都怪我心胸狹窄,上了人家的圈套,我一定要救出瓊斯小姐,當面向她贖罪!」喬恩後悔地說:「都怨我醉酒吹牛,讓你產生誤會。若不是維斯芬拿出工資冊,我也真是難以辯白了!」
說話間三人跑到一個大院門前。這個大院雖位於市區偏僻一隅,卻是門樓高闊,飛簷斗拱,上鋪黃色琉璃竹瓦,設著龍溝鳳滴,簷下吊著兩隻方形紅燈籠。朱漆大門釘著銅圍帶,上方懸掛黑色牌匾,上面鐫刻四個鎏金大字:南辰武館。門前兩側臥著兩隻黑色石獅,打眼一看煞是威嚴逼人。
墨子風見圍牆一丈多高,當即助跑幾步縱身跳上牆頭。喬恩和威廉身形高大,相互拉扯著也爬了上來。墨子風俯身觀看,見院內甬道兩側設置著無數方形路燈,這些路燈一米多高,沿著蜿蜒的甬道一直延伸過去,不知伸到了什麼地方,想來這個武館極其寬敞。甬道兩側有假山、池塘、花木、草坪,還有一片練功場所,設置了木樁、假人以及鍛煉體力的單雙槓和槓鈴之類的器械。
探清了院內佈置,墨子風輕輕跳下,腳尖剛觸地面,忽聽「嗖嗖」幾聲箭矢飛射的聲音,墨子風一驚,暗中辨明方位閃身避過,那幾隻利箭「噈噈」幾聲射在磚牆之內,箭羽兀自發出嗡嗡之聲。想來這機關設計不但靈巧,力道更是強大,設計者顯然是心狠手毒之輩。
墨子風躬身走了幾步,見沒有別的機關,便招呼喬恩和威廉跳下。三人一前兩後順著甬道疾走,不時前後四顧,唯恐再有暗器射來。
忽然,甬道路燈全部熄滅,整個院子登時黑漆漆一片。墨子風在黑暗中探了兩步,忽聽假山後傳出悲鳴之聲,那聲音嗚咽如泣,千轉百回,猶如女子墳前哭喪之聲。喬恩、威廉驚恐不已,連忙拔出腰間配槍四處亂瞄,只是不知目標藏身何處。
忽而,哭聲漸漸弱去,笑聲驟然響起,哈哈哈哈的笑聲如在耳邊盤旋,令人毛骨悚然。正在彷徨之際,黑暗的天幕忽有幾個白影從天而降,那白影如少女般苗條,衣袂飄飄,漸漸飄落人前。待落地之際,白影忽一轉臉,露出了一張張骷髏容貌,張牙舞爪的吐出舌頭,突然湊到人前且長舌舒捲,令人不寒而慄。
喬恩和威廉眼見魔鬼在前,心中驚駭不已,突然退後幾步開槍射擊,「叭叭」的槍聲響徹夜空。孰料,那幾個白影突然凌空飛昇,忽然不見了蹤影。
緊接著,空中傳來「呲呲」幾聲飛鳴,墨子風忙俯下身子,卻聽到喬恩和威廉「啊」、「哇」連聲慘叫,心知他們中了暗器。
墨子風驚訝不已,沒想到這個武館機關暗布,且利用鬼魅恐嚇,此時他們定然已知來了不速之客,這次偷襲只怕要改成硬闖了。想到這裡,墨子風朗聲叫道:「東洋鼠輩,你爺爺來了,躲在暗處算什麼好漢,有種出來見個真章!」聲音朗朗,在寂靜的夜裡傳出很遠。
忽然,路燈全部閃亮,隨即有人喊道:「半夜三更,偷偷摸摸,還有膽吆三喝四,真是不知死活。拿下——」墨子風感覺那聲音就在耳邊,心中驚異,四處望去,忽見身畔有一株碗口粗的喬木,心疑這聲音是系樹上發出,當即一腳踢去,喬木應聲而折,那聲音便在地上哇哇而響。
墨子風不禁啞然失笑,這才明白樹上安裝了音響裝置。這樣看來,那些凌空飛昇的鬼影也必是人為操縱的假人。
墨子風來到喬恩和威廉身邊,見他們身上插著幾枚銀針,便替他們一一拔出。墨子風手持銀針湊到鼻前,隱隱嗅到一股藥味,心知這些銀針都泡了藥,只是不知是見血封喉的毒藥還是麻醉迷幻的迷藥,一時也手足無措。
忽然,偌大的院子平地出現了十幾個手持東洋刀的忍者。這些忍者身著緊靠黑衣,臉孔包裹嚴密,只露出一雙眼睛,瞬間便包圍了墨子風三人。
墨子風伸展雙臂護住喬恩、威廉,想尋找機會突圍出去。那些忍者像看透了墨子風心思一般,有幾個旋即躍起跳上了門樓,居高臨下封住了逃跑的出路,剩下的持刀慢慢湊近。突然,一個忍者飛身躍起,雙手持刀凌空劈下,珵亮的刀身帶著風聲,似乎要把墨子風劈開一般。
墨子風,見刀刃即將落下,忽地躍出一步,身子移到那忍者腳下。那忍者身在空中,難以前行,眼看要落在墨子風肩上,墨子風突然伸出雙臂,一把攥住那忍者的腳踝,突然發力轉動。
那忍者身子在空中旋轉之際,竟然勾起身子,一刀劈向墨子風胸部。墨子風眼前不妙,忽然撒手,那忍者旋即被扔出一丈開外,在地上打了一個滾,旋即又站了起來。
墨子風從小到大,經歷無數廝殺搏鬥,從沒見過這些忍者如此刁鑽古怪。他們偷襲、強攻之時既不發聲助力,也不正面交鋒,設法以暗擊、偷刺等刁毒的手法伺機攻擊,意圖一招殺死對手,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墨子風單身獨鬥日本忍者,倒也並不畏懼,剎那間又擊倒兩人。
這群忍者見墨子風難以對付,忽然一齊竄向喬恩和威廉,用利刃逼住兩人脖頸,眼睛卻看著準備廝殺的墨子風。墨子風眼見喬恩和威廉被忍者控制,自己孤身犯險,即使打敗所有忍者恐怕也難以全身而退,更別說營救喬恩和威廉,況且還有不知身藏何處的瓊斯。
既然難以全勝,不如深入虎穴一探究竟。想到這裡,墨子風乾脆放棄了反抗,兩個忍者立時縱身衝來,用利刃頂著脊背,把墨子風押進一處閃著綠光的寬大房屋。
墨子風三人被押進進入屋內,見房間綠光幽幽,泛著陰森鬼氣。房屋中間築一高台,一個紅衣忍者端坐竹椅之上,兩側站著十幾個黑衣忍者。
忽然,紅衣忍者用陰測測的嗓音說道:「爾等何人,敢闖南辰——」墨子風哈哈笑道:「一個小小武館,裝神弄鬼故弄玄虛,靠這些下流手段,恐怕也沒什麼真功夫吧!」紅衣忍者忽然嘎嘎而笑,聲音如沙啞的公鴨鳴叫一般,令人耳膜難受不忍傾聽。
笑聲戛然而止,紅衣忍者的聲音忽然變得如少女一般清脆。只聽他嬌聲說道:「如果我沒有認錯,你就是那個在報紙上揚名立萬的墨子風吧,你欺辱日本武士的時候,可曾想過今天?」
墨子風心思急轉,忽然想起在金陵大學痛毆日本武士的一幕。看來,這個紅衣忍者已然知道自己身份,想來這武館必與日本大使館有密切聯繫,說不定他們一直在暗中窺測自己,準備伺機報復。
既然已經認出,也沒有掩飾的必要,墨子風哈哈笑道:「正是爺爺,你想怎樣?」
紅衣忍者忽然拍了拍手掌,一個身著西裝的男子突然進入房間。
威廉抬頭一看,急道:「伊籐師兄,是你嗎,我是威廉!」那個叫伊籐的男子緩步走到威廉跟前,蹲在地上說:「謝謝你威廉,我已經抓住了瓊斯。不過,你那十萬美金恐怕花不出去!」威廉急道:「你說什麼?」伊籐呵呵笑道:「因為那些美金都是贗品,你這個貪財的傻瓜,你以為我會真的會把十萬美金送給你!」威廉氣急,罵道:「你這個混蛋、蠢豬、狗娘養的的日本狗!」
伊籐呵呵笑了一聲,忽然抬起一腳踢在威廉身上,罵道:「你這個貪財的美國佬!」威廉躺在地上,仍然大聲咒罵,終於被一個忍者用破布塞住了嘴巴。
紅衣忍者笑了一聲,用日語說:「伊籐健太,我的武士,這就是你一直想尋找的那個中國人——墨子風。我想看看你用純正的南辰功夫教訓他一頓,讓這些弟子見識真正的南辰功夫,增強他們戰勝中國人的信心。你有把握嗎?」
伊籐健太用鄙夷的目光看了墨子風一眼,說:「請館主放心,南辰功夫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功夫。我從美國漂洋過海來到南京,就是要教訓這個中國人,我要讓所有在場的弟子明白南辰武道的真正含義!」說罷,伊籐健太舉起一隻拳頭,對墨子風喊道:「來吧,你這個囂張的中國人,我要讓你滿地找牙!」
墨子風搖搖手說:「不,我沒興趣和你比武!你這個用百步迷香的下三濫,綁架女人的下流坯,滾你娘的南辰功夫吧,老子看見你這樣的爛髒貨感到噁心!」
伊籐健太大怒,喝道:「你說什麼?你敢侮辱我?」墨子風「呸」地吐了一口吐沫,說:「你利用威廉綁架瓊斯,可是付給威廉的又是**,你現在還想殺死威廉,就沖這一點,你根本不配作一個日本武士,你只配做一個日本豬!」
伊籐健太怒極而笑,說:「可憐的中國人,大日本帝國的聖戰即將打響,我們不允許瓊斯把軍火賣給你們中國。綁架只是約束藍深公司不要和日本國作對。為了聖戰,我們可以不擇手段,謊言、欺騙、殺戮,只要對聖戰有利,我們什麼都可以選擇,不管是下三濫還是下流胚,對我們來說都一樣,只要取得聖戰勝利,我們就是勝利者,而勝利者是不受指責的!」
如此荒謬的邏輯,讓墨子風大笑不止,他大聲笑道:「你這些狗屁道理還是對原子彈說去吧,等長崎、廣島升起了蘑菇雲,等盟軍佔領東京和東洋妮子睡覺的時候,你就會明白勝利者不受指責的真正含義!」
伊籐健太雖聽不懂墨子風這話的意思,卻也知道這不是一句好話,當即怒喝一聲想墨子風撲來。墨子風閃身躲開,說:「我說過不願意和你這頭日本豬比試,你他娘的怎麼死不講理呢!」伊籐健太怒道:「今天我就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南辰功夫。」
墨子風用咒罵激怒了伊籐健太,見他此時心浮氣躁,當即出手迎戰。二人拳來腳往鬥了三十多個回合不分勝負。
伊籐健太原想在在南京同門面前立威,孰料墨子風極為難纏,一時難以應付,漸漸只有應付之功,再無還手之力。
伊籐健太心中急躁,忽然飛身躍起,在空中射出一把手裡劍。手裡劍是伊籐健太的成名絕技,刀尖塗有劇毒,見血封喉,現在,伊籐健太只想盡快殺死這個難纏的對手。
墨子風眼見一把飛鏢射向自己,那飛鏢飛速極快,眨眼見到了眼前,墨子風突然閃身避開,卻趁飛鏢飛射之時,忽然伸出手臂從後面抓住刀柄,當即反手擲回——
伊籐健太剛剛落地,忽見手裡劍向自己飛來,想要躲避已經來不及了,只聽「噗」的一聲,利刃射進胸膛,他當即仰摔在地,胸口立時飆出一股黑血。伊籐健太臨死前還瞪著眼睛,眼神中充滿了恐怖和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