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大軍開拔,端王、成王出京代天子巡視。
六月,進了夏季的酷暑季節,皇帝的聖旨此時起了作用,天下第一商家拿出了大量的糧食出來,穩定了米價,段玉祺受到了皇帝的嘉獎,封為陳國的皇商;而另一方面,做為負面的例子,孔家囤積居奇,屢次轉移糧食,結果被查了出來,皇帝震怒,孔家一夜之間因為此事而抄家滅族,震驚了陳國的商家,至此,再無商家敢私藏糧食,哄抬米價,陳國國內的局勢得到了初步的穩定。
七月,陳國的大軍在邊界上與離國開戰,可是離國帶軍的將領堪稱神將,陳國多條補給的糧草均被他燒燬,首戰戰敗,不利的消息一條一條傳回泛京。
八月,秋風舒爽,可是陳國依然無雨,天子憂心如焚,yu擬去天龍寺祈雨。
「陳國的大軍在邊界又大敗,已被離國奪去了兩座城池,而且有一部分的災民湧入了泛京,現在泛京的府衙也在大力的戒備。」月嬤嬤稟報道。不過雙眼卻緊盯著皇甫子衿的側面。
皇甫子衿無意識的把手中的魚食拋向池中的錦鯉,她向太后自請出宮看守成王府,太后自是點頭應允,所以她才能身處王府之中。大軍大敗是早在她意料之中的事,離國儲備多年謀此一戰,沒有萬全的準備,是不會輕易開戰的。
「父皇有何反應?」
「皇上自是震怒,不過好在端王與成王巡察各地開倉賑災的事情頗有成效,所以國內的大局算是穩定了下來。」月嬤嬤欣慰的說。
皇甫子衿垂下自己的眼瞼,看著池中的錦鯉正在搶奪她扔下的魚食。
「月嬤嬤,」皇甫子衿回頭看著這老宮女,這園子很安靜,並沒有外來的人,她盯著老宮女的臉看,月嬤嬤被她注視得有點不安,「本宮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老實回答本宮,本宮將會相信嬤嬤你。」這個在心中擱了很久的問題。
月嬤嬤看著公主嚴肅的面孔:「公主,有話請直說,除了奴婢的主人無法奉告以外,其它能說的奴婢都會據實以告之公主。」
皇甫子衿雙眼凌厲的盯著月嬤嬤:「月嬤嬤,本宮的母妃因何被貶的?」
月嬤嬤瞬間怔愣住了,原來是為了華貴妃的事?她臉上有點難色,當年這事她只是知道個大概,皇上早已下了旨意,不許談論。
皇甫子衿看她的臉色發白,更沉聲道:「月嬤嬤,本宮希望你能據實以告。」
幾經思索,月嬤嬤才開口道;「奴婢知道的不多,只是隱約知道是因為華貴妃偷人,被皇上捉姦在床。」她說的聲音不大,不過一雙眼睛卻盯著公主的面容,果然,公主已是變了臉色。
偷人?居然是這個結果,皇甫子衿冷汗冒出,不可能,她不相信,她溫柔的母親怎麼會背叛父皇呢?
「父皇沒有派人查清楚嗎?」這句話艱難的從口中吐出。
「皇上當時十分震怒,並且乃親眼所見,所以才會瞬間血洗棲梧宮。」月嬤嬤不自禁的吞了一口口水。
眼見為實,父皇相信了自己的眼睛,皇甫子衿未再瞧月嬤嬤,而是又轉身朝池子裡拋魚食。她不會相信所謂的眼見為實,這皇宮裡沒有一樣是眼見為實的?父皇啊父皇,眼睛有時是會欺騙人的,你不知道嗎?
把魚食一拋而盡,她回頭朝外走去:「月嬤嬤,備馬車,本宮要出府。」她一定要為母妃昭雪,可是不強大自己是沒有這個機會的。
月嬤嬤有點反應不過來,公主剛剛還在問華貴妃的事,轉瞬就要出府?不過她仍是盡責的去備馬車。
坐在馬車裡,皇甫子衿無意識的看著車窗外的景致,突然馬車停住了。
月嬤嬤掀簾問車伕:「怎麼回事?」
「前方有人圍觀,以致馬車不能通行。」車伕有點惶恐的答道。
坐在車裡的皇甫子衿剛好瞧見了前方的景象,靖遠候世子那醜陋的嘴臉此刻映入了眼簾之中。
只見前方一個長相油條的公子正在一旁支使著下人拉扯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孩,那女孩年歲正在十四、五之間,頗有幾分姿色。
惡奴之一道:「能跟我家世子爺是你的造化,將來還有機會當我家世子爺的妾侍呢。」
「我不要,我不要。」那女孩苦苦的哀求:「放了我吧,我還有老母要照顧,不能跟你們走。」
靖遠候世子蹲下用手捏起這個女孩的下巴:「本世子看得上你還是你的福氣,別給臉不要臉,今兒個你願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那女孩看著眼前的人,如撥浪鼓般搖著頭:「請公子做做好心,放了我吧。」
皇甫子衿冷眼掃過圍觀的人,那些人眼中縱使有對這女孩的同情,可是卻沒有人站出來為那女孩仗義執言,通通都是敢怒而不敢言。看來這靖遠候府勢力也太大了,竟縱容世子當街強搶民女。再掃過那女孩,看來可能是逃難的災民。
月嬤嬤瞧了瞧外面的景象,說道:「傳聞這靖遠候府的世子無法無天,看來傳言非虛啊。」
「別人不敢管,本宮就非要管一管不可了。」皇甫子衿冷笑道。
月嬤嬤驚訝的看著公主,公主要管這閒事?
那女孩已被拖出了很遠,人群自動分開來讓那世子通行,即使心中有憤怒,可誰敢說,靖遠候府可是當今皇上的外戚,誰也惹不起。
皇甫子衿讓車伕趕馬到了前面,眼看著那女孩即將要被帶上靖遠候府的馬車內。
「當街強搶民女,世子不覺得害羞嗎?」皇甫子衿的聲音不大,可是在這場合內卻聽得一清二楚。
「是誰?給本世子站出來。」靖遠候世子叫囂道。「哼,本世子乃當今天子的表弟。」這聲音清脆悅耳,可能車內會是個美人,靖遠候世子在心裡意淫起來。
皇甫子衿朝月嬤嬤使了使眼色,月嬤嬤即掀起車簾朝那世子道:「是我家小姐,世子爺還是放了那女孩為好。」
靖遠候世子一雙濁黃的眼睛努力朝車內的美人瞧去,是哪家的小姐,敢管他的閒事?雖然家中妻妾無數,可他是不會嫌美人少的,看這馬車雖然有點華麗,可也不像是京中大貴人家的千金,一般人家的女孩能做他的妾已是幾世造化。
「本世子就要這美人,那又如何?要不車內的美人也出來,隨本世子一道回去,娥皇女英正好一道伺候本世子。」靖遠候世子越說越下流。
「大膽。」月嬤嬤喝道,居然敢調戲公主。
「我就大膽了又如何?當今天子是我表哥,難不成還處置自家兄弟,笑話。」說完,也不待月嬤嬤回話,即衝上前跳上馬車把車簾全掀了起來,三角眼朝皇甫子衿看去:「美人,真是美人。」邊說還邊用手想摸一摸皇甫子衿的臉蛋。
月嬤嬤氣的擋住了公主的身影,這人真是放肆:「世子爺,我家小姐不是你能冒犯的。」
皇甫子衿倒不懼這靖遠候世子,從車內起身步出車外,一身杏紅色的衣裙隨她的動作輕輕擺動,她的雙眼直視著靖遠候世子一雙色迷迷的眼睛。
「美人,不如隨本世子回去。」靖遠候世子yu拉皇甫子衿的手。
「放肆。」皇甫子衿低喝一聲。一雙威儀的眼睛盯住靖遠候世子那令人作嘔的臉孔。
靖遠候世子的動作一怔,他居然被這女子的聲音震住了,心底有一瞬間的恐懼,這女子好有威儀,剛才他仿如面對自己的爺爺一樣。
不過色膽包天的他很快又做出反應,一雙鹹豬手yu朝皇甫子衿摸去,月嬤嬤也反應極快的把他的手揮去。
靖遠候世子有點惱怒的看著月嬤嬤,這老女人老擋他的路。
皇甫子衿在月嬤嬤的護住下,就著車伕搭的路步下馬車,朝那女孩走去,那女孩也有點愣住的看著眼前的貴人,真是好漂亮,更何況那一身的貴氣,隨即又低下了頭,貴人是不能直視的。
皇甫子衿扶起她:「你可是逃難的災民?」
「是,我家中遇旱災,以致無法耕種,爹娘帶著我與弟妹逃了出來,可誰知我爹卻在路上餓死了,家中尚有老娘需服侍,還有弟妹要照顧,小姐,你做做好心,救救我吧。」最後已是朝皇甫子衿跪了下來。
靖遠候世子看著眼前一高貴華麗一衣衫破爛的兩個女子,真是漂亮,色心又漲大的上前吩咐家奴:「把這兩人都帶回府去。」他才不管這高貴華麗的女子是何出身,就算是官家小姐,如果被他帶回候府裡,成了他的人,還不得嫁他?
皇甫子衿瞪著那些欲動手的家奴,那些人被她瞪著大氣都不敢喘,雙膝仿似要跪下般,怎麼比當家主母還有氣勢。
拉起那個女孩,朝自家馬車走去,靖遠候世子意欲再動手,突然一把扇柄擋在他與兩個美人之間。
月嬤嬤yu掏出令牌表明身份,可是見到那把扇柄的主人即又把手縮了回來。
「世子爺,下官勸你還是不要動手為妙。」男子的聲音有點低沉。
「誰?」世子的聲音不滿道,轉頭一瞧:「原來是司徒老弟,今兒個不需要在御書房當值嗎?」
「世子爺,你可知她是誰?下官勸世子爺還是不要惹為妙。」此人正是司徒風揚,他朝世子的耳邊輕道:「她乃成王的妹妹。」
成王的妹妹?公主?靖遠候世子人不笨,一點即通。隨即放下手來。
靖遠候世子的表情在她的意料之中。「世子還有什麼話要說?」皇甫子衿冷笑的朝三角眼問去。
靖遠候世子縮了縮腦袋,成王的妹妹雖說不是聖上寵愛的女兒,不過仍是龍子鳳女,他也不敢冒然與她作對。不過依身份兩家還是親戚,他也犯不著與她為敵。
隨即朝皇甫子衿一拜後,即灰溜溜的帶著家奴坐上馬車走了,他惹不起,難不成還躲不起嗎?不過心底頗為遺憾,那公主真是少見的美麗,如果他尚未娶妻,不知能否尚公主?
眾人見這女孩居然把那在泛京作威作福的靖遠候世子趕跑了,看來這女孩出身應不低,不過投向她的目光多是讚揚。不過無熱鬧可看,人群也散得很快。
皇甫子衿朝司徒風揚瞧去:「司徒承旨,今兒個怎麼在這兒?」
司徒風揚笑著低聲道:「今兒個聖上不用我輪值,所以才會出來逛逛,沒想到卻見著小姐的玉容,小姐出門應多帶些下人,現在泛京有災民,可能不大安全。」他不好在大街上點明昭陽公主的身份,引人側目就不太好了。
「是我思慮不周,謝過司徒承旨了。」皇甫子衿道,隨即看了看天色,「就快晌午了,司徒承旨沒有用膳吧?不如我做東,請承旨一塊用膳,表達我的謝意。」
司徒風揚一聽她的話,即知她也不yu表明身份,即含笑的應允了。
突然一聲「咕嚕」的肚子餓的聲音響起,皇甫子衿目光轉向那個臉有點紅的女孩,她正不好意思的用手摀住肚子。
「你多久沒有吃東西了?」皇甫子衿溫和的道。
那女孩含羞的道:「我今天還沒吃過東西,出來乞討也有些日子了,可是討到的東西不多。」
乞討?真是可憐,「那你不如與我們去吃點東西,如何?」皇甫子衿放輕聲音道。
那女孩紅著臉低低的應了聲:「好。」她今天真是遇著貴人了,如果還能拿點食物回去給娘與弟妹還有同村的人就好了。
帶著那女孩意欲跨進酒樓,那女孩卻被小二拒之門外:「去,去,這裡沒有你要乞討的,快走。」近段日子這等人他瞧得多了,那女孩看到小二的臉有點畏懼的縮回了自己的腳。
皇甫子衿回頭看著那女孩,又看了眼小二,小二被她的眼睛一瞧,有點膽怯的縮了縮自己的身子。
「她是我家小姐帶進來的,你要攔住她嗎?」月嬤嬤面色不善的問道。
小二為難的道:「她衣著一看就是討飯的,我們酒樓沒有辦法接待她。」
「我們要個包廂,這就沒問題了吧?」司徒風揚笑著道。小公主要做善事,他就幫她一把又如何?
小二不知該如何拒絕,如果讓掌櫃的知道他讓這個討飯的人進來,那他就要收拾鋪蓋走人。
段玉祺正從樓上走下來,兩眼無聊的看著周圍的人,突然眼前一亮,昭陽公主,她怎麼會在這兒?不過仍是笑著上前朝皇甫子衿道:「真是巧了,在這又碰到小姐了。」他沒有點明皇甫子衿的身份。
皇甫子衿本來正yu開口斥責小二,可是一聽這有點無賴的聲音,段玉祺?回頭一看,正是那個笑得無賴的男人:「是啊,真是巧了,這是你開的酒樓?」
「正是,不知小姐有何指教呢?」
「那就好,你家的店小二攔住我的人不讓進。」皇甫子衿也笑著對他說話。
段玉祺一聽這話,臉色不豫的看向店小二,親自給皇甫子衿領路:「小姐,請這邊走,有所疏忽是在下的不對。」
皇甫子衿這次領著那個女孩往樓上走去,段玉祺有點皺眉的看著一身青衣的司徒風揚,司徒風揚原本看到他也十分好奇,不過看來他應與這小公主相識。
跟在後面的兩個男人,互相開口問道:「司徒兄(段兄),莫非與公主相識?」
隨即兩人笑開了,段玉祺道:「在成王府與公主有一面之緣。」
「在下也是,只是今兒個恰巧幫公主解圍了,公主請在下吃午膳當做答謝。」司徒風揚笑得甚是開懷。
請他午膳?段玉祺心裡不以為然,他跟小公主是合作的關係,這小公主怎麼不請他用膳?心裡有點忿然的跟著一群人到了包廂。
皇甫子衿坐下點了菜後,看到段玉祺厚著臉皮坐在一旁:「段公子,有事就去忙吧,不用招待本宮了。」
「草民剛好沒有事,公主何不妨也請草民用用膳?」段玉祺一臉無賴的看著皇甫子衿。現在在包廂裡,他也不避諱直呼公主。
真是無賴,皇甫子衿即轉開視線不再看他:「以段公子的身家,本宮那點錢財可能還不夠段公子的蠅頭小利。」
「那由草民來請也無妨。」段玉祺笑得更是開懷。
「看來段兄與公主交情頗好。」司徒風揚看著這兩人的互動,覺得段玉祺應與這小公主有一定的交情。
「僅有一面之緣。」皇甫子衿直接開口道,不yu在此話題上多說。
段玉祺一笑置之,他與這小公主的來往豈可直說於外人聽。
那女孩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才驚覺坐在自己身旁的人是公主,嚇得趕緊跪下道:「民女參見公主,民女不知是公主,請公主責罰。」
皇甫子衿看著那跪著的身影:「快起來吧。」朝月嬤嬤使了使眼色,月嬤嬤即上前把那女孩扶了起來,那女孩有點惴惴不安的坐著,公主啊,她這輩子還沒有見過這麼尊貴的人。
看到菜端了上來,皇甫子衿朝那女孩道:「你不是餓了一天了嗎?那多吃點。」
那女孩有點怯怯的夾起菜吃了起來,開始尚有點小心翼翼,可能真餓壞了,沒多久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皇甫子衿笑著端起茶杯喝了起來,災民其實很好安撫的,只要能讓他們吃飽,那麼什麼事都好談。看來心中的計劃實現得可能性會很大。
段玉祺在一旁看著皇甫子衿的笑容,這笑容一看起來就知道她心中在想著事情,可能這小公主不知道,當她有什麼算計時,她的笑容就是這樣的。
司徒風揚看了看皇甫子衿,這小公主有利用價值嗎?一想到自家的情況,他又隨之否定了,她不是帝王寵愛的女兒,真的很可惜。
昭元公主府。
秋日日頭頗曬,昭元公主命侍人在樹下搭上貴妃塌,大著肚子的她躺在塌上乘著涼,與兩個小人兒玩了一會,一陣秋風吹來,**三人俱都舒適的睡著了。
羅天步入園子裡時,正看到昭元公主一派安然的睡在塌上,兩個小孩兒也趴在她的身邊睡著了,他望著他的妻兒,目光停留在昭元公主的肚子上,她快要生產了吧?
一陣一陣的秋風吹來,他們這樣是會著涼的,遂朝周圍侍候的下人低吼:「還不進屋拿披風出來給公主遮住。」
那些下人皆有點吃驚的看著駙馬的臉色,不過仍是反應極快的拿來了披風,羅天把披風往**三人身上遮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他們。
即使快要生第三個了,可是在昭元公主身上仍見到一絲絲少女的影子,一轉眼,他們成親六年了,六年的光陰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心,昭元公主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樣子,他都有所感覺,可是無奈他心中有著太多的怨氣。唉了一聲起身即朝園子外走去。
昭元公主睡醒了,看到身上遮著披風,看來這些下人還是挺盡心的,又看到兩個小人兒一臉熟睡的樣子,心中就感到滿足。
「駙馬回府了嗎?」隨口朝身邊侍女問道。
侍女不敢怠慢:「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