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看了看天空,都開春有一段時間了,可是還一滴雨也沒有下,真是讓人夠揪心的,韓雪泠坐在院子裡想道。
青鸞從屋裡端出水果盤放到石桌上,道:「小姐,怎麼了,愁緒滿懷的?」
韓雪泠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笑道:「你家小姐哪有什麼愁緒?倒是你,都是二十好幾的大姑娘了,青鸞,你到底中意什麼樣的人?說出來,小姐我才好為你做主啊。」
青鸞沒想過要出嫁,如果沒有小姐那年的救助,也許她早已淪落到青樓了。其實別看小姐表面好像很風光,可是她卻知道其實小姐很寂寞,候爺非良人,如果她再一走,小姐就會更寂寞了。
又是這樣,近些年來她一提這個問題,青鸞就是這樣,她並不想誤了這個好女孩的一生,於是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到她的身邊:「青鸞,你在我身邊都有十多年了吧,女孩子家家的,可不能這樣過一輩子。如果你擔心身份問題的,我就讓候爺收你為義妹,以我威遠候府的小姐身份出嫁,看誰敢不給面子。」
這一次,青鸞沒有再逃避問題,而是直接道:「青鸞想伴在小姐身邊,而且以青鸞的出身,也冒充不了大家閨秀,小姐,青鸞是認真的。」
韓雪泠仔細的打量著青鸞的表情,那一臉的認真是不能錯認了,唉!惟有在心中歎氣,是不是她的不良示範讓她怯於婚姻呢?
「青鸞,你認為我這段姻緣不順嗎?其實我一直認為我能嫁給候爺,其實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而他也能提供。可是世間的夫妻有千萬種相處的模式,不要認為我與候爺這樣的關係就是婚姻中的常態。」
「不是的,小姐,你誤會了,其實是青鸞自己不願意嫁而已,與小姐無關,小姐就不要再逼青鸞了。」青鸞趕緊道,她家小姐怎麼會這樣想呢?小時候她爹娘之間就很恩愛,只是她捨不得小姐一個人寂寞。
唉,既然是這妮子自己的心思,她也勉強不得,不過她還是說道:「青鸞,如果你改變了主意,一定要與我說。」
青鸞聽聞這話,知道她家小姐已開始不再逼她這個問題了,於是鄭重的點了點頭。
突然,一個小丫環急步跑進了院中,朝韓雪泠道:「夫人,不好了,八姨娘正在廚房與幾位姨娘起衝突呢?」
韓雪泠聽到這話,臉色變得凝重起來,趕緊站起來往出事地點走去,沈思敬這幾房妾室有時鬧起來真不讓人安寧。
青鸞也隨著韓雪泠往廚房方向走去,心中對於這個八姨娘不以為然,不就是刺史的庶出女兒,被自己的爹當禮物般的送給候爺,竟然在府裡當自己是當家夫人般頤指氣使。
才剛踏進廚房所在的院子,就聽到八姨娘的聲音:「你們都看不得我得候爺的寵是吧?現在我身懷有孕了,讓人給我燉一碗雪蛤膏,你就來說沒有?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二姨娘氣得有些發抖,府裡剛好沒有了雪蛤,才會沒有燉給她吃,她就讓底下的丫環把這廚房弄得稀巴爛,真是忍無可忍,這八姨娘真的是太自以為是了。於是她道:「八姨娘,早就讓人給你稟報說府裡現在沒有雪蛤,須再等等才會進新貨,你這樣撒潑也沒有用。」
「就是啊,而且現在府裡就只有你懷孕嗎?六姨娘也懷著呢,怎沒見六姨娘也如你般不講理。」五姨娘早就不喜歡這八姨娘,常自恃自己是小姐出身,就看不起她們這些個身份卑微的姨娘,也不照照鏡子自個兒不也只是個姨娘,論出身論身份她還比不上夫人。
八姨娘尚未做聲,她身旁的丫環就先聲奪人道:「六姨娘是一個戲子出身,怎能與我家小姐相提並論,沒得還辱沒了我家小姐。」
八姨娘把頭抬得高高的,一副看不起她們的樣子。
本來是來湊熱鬧的幾位姨娘都忍不住了,紛紛發言聲討八姨娘。
韓雪泠進來的時候,一群人正鬧得不可開交,而廚房已是被砸得慘不忍睹,於是她沉聲道:「你們都在這幹什麼?」
那群人看到夫人來了,忙停下了吵鬧,均朝她行禮道:「見過夫人。」
八姨娘只是隨意的屈了屈身子,她現在正懷著身孕,比起那至今也沒有生育的夫人好太多了,況且她的出身也只比韓雪泠差了一點點,平日裡在背後沒少非議韓雪泠,當著面也常是面有不恭的。
她的那些小動作,韓雪泠自是都瞧見的,可她並不想與八姨娘一般見識:「都到大廳裡再說吧。」說完已是率先往大廳走去。
而眾位姨娘自是不敢違命的也跟在後面走去,八姨娘鼻子哼了一聲,真會裝腔作勢,又有點鄙夷的朝幾位姨娘看去,真不知道她們為什麼那麼怕那只不會下蛋的母雞,如果她再不生育,沒準過個幾年候爺就會休了她,以她的出身到時被扶為正室也不無可能。
眾人到大廳坐下了之後,韓雪泠才道:「你們都是候府裡有身份的姨娘,一大群人聚在個廚房裡吵鬧成何體統?」
八姨娘首先就搶著發言道:「夫人,本來呢,我是晚來的,自是不敢在幾位姐姐面前說些什麼,可是我現在正懷著孩子,只是想吃一點合口味的東西,可是二姨娘卻說沒有?這不就是存心要餓著候爺的孩子?」說完,還不忘向前挺了挺有點突出的肚子,一副示威的樣子。
旁邊的幾位姨娘已是氣忿不已,誰沒為候爺生過孩子,就沒見有人懷孕還如此囂張的,就算當年最為囂張的三姨娘懷孕時也不見有這種態度?
「夫人,不是妾身不想燉雪蛤膏給八姨娘,只是剛好府裡沒有了,八姨娘就讓她的丫環們把廚房弄了個稀巴爛,妾身只是氣不過,才會與八姨娘頂了幾句。」二姨娘一張臉已開始呈現了老態,這幾年候爺也不到她那裡過夜,她除了緊靠夫人外,也沒有別的人可以給她依靠,而且自己的女兒將來找個什麼樣的人家,也指望著夫人。好在夫人也還看得起她,讓她看管著府裡的瑣事,只是可恨這八姨娘來了之後就處處找碴。
三姨娘也不甘寂寞:「夫人,妾身在一旁看著也是這個樣子,八姨娘仗著懷了身孕就不把人看在眼裡。」曾以為自己生了長子就會榮寵不斷,可誰曾想到候爺的孩子一個接一個的出生,自己的那個已不再是香悖悖了。
其他幾位姨娘你來我往的都在聲討八姨娘,八姨娘一張俏臉已是氣得通紅,她們居然合起伙來欺負她,於是,氣忿的說:「夫人,你也看到了,就因為我比她們晚來了,她們就合起伙來欺負我一個人,我現在還懷著孩子,如果讓候爺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的,夫人也不好向候爺交待吧。」話末已是在挑釁韓雪泠的威嚴了。
其實妾侍爭寵這樣的戲碼在每一個大戶人家裡都是常事,韓雪泠自然知道此事處理起來不用太認真,為了一個男人吵成這樣,真不知道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她的內心中其實是有點鄙視這樣的人生,所以她才會不想要為沈思敬生孩子,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生活在這樣一種環境之下,還是不生的為好。
冷眼旁觀了一陣子,兩方人馬都吵得累了,這才發現夫人一直沒有作聲,所有人又都把目光對準了夫人,除了八姨娘外,其他那些姨娘受夫人的威壓已久,最怕的就是夫人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眼雖在看著夫人,其實內心裡已是惴惴不安,夫人是個什麼態度?她們誰也猜不准。
八姨娘帶著一種挑釁的目光看著韓雪泠,她剛才那樣點名的說她了,她仍不為所動,有什麼可怕的?不就是一隻不生蛋的母雞嘛?那些女人幹嘛那麼怕她?候爺從不在chun暉院過夜這是府裡人盡皆知的事,她還怎能向候爺吹枕頭風?
慢悠悠的啜飲著手中的茶,好一會兒才道:「都吵完了,如果沒完,那就再繼續。」
一群人都不明究裡的看著夫人,夫人安靜的有點不對頭。
「你們不害臊,我也替你們害臊,一群姨娘在府裡如在街市般,都成了一群潑婦,這還讓候爺的面子往哪擱,傳出去別人自是不會笑話你們,只會笑話候爺而已。」韓雪泠聲量不大的說道。
一群人自是都聽到了她的話,八姨娘首先站出來說道:「不是我要吵,是她們合起伙來欺負我一個人,夫人自是當家主母,可夫人處事也要講一個理字。」
韓雪泠把目光對準這位刺史的庶出女兒,一張十七、八歲的俏臉蛋,皮相不錯,可是庶出就是庶出,她真當自己是嫡出的大小姐。帶了點不甚在意的聲音道:「那你想怎麼樣?想要本夫人把這當家主母的位子讓給你嗎?」
那當然好,八姨娘心裡答道。可是面上卻得說:「我自知自己的身份,從不敢肖想夫人的位子,可是就算我是個姨娘,夫人也不能憑此就不講理啊?」
「不講理?本夫人就是不講理了那又怎麼樣?」韓雪泠冷笑道。
「夫人,你是當家主母,處事自是要講公允的。」八姨娘一聽到她這有違當家主母風範的話,自是氣焰更加高漲的道,如果能把她拉下馬來自然最好。
而其他幾位姨娘自是不敢插嘴,夫人正在生氣,她們還是不要惹才好。
「公允?」韓雪泠有興趣的重複著這個詞,這世上不講公允的事多了去,真是一個涉世不深的女人。
沈思敬邁向大廳裡時,看見他的妻妾坐滿了一堂,於是有興趣的道:「都聚在這兒幹嘛?」
眾人這才注意到威遠候已回府了,一大群人自是趕緊見禮,八姨娘站起後朝沈思敬奔去,撲在他的懷中道:「候爺,妾身正懷著身孕,她們一大群人合起伙來都欺負我一個人,而且夫人又處事不公允,候爺可要為妾身做主啊。」
其他幾位姨娘只是心裡暗恨,真是惡人先告狀。
沈思敬推開八姨娘,朝韓雪泠所在的主位走去,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來?」
八姨娘假意擦了擦眼淚,又淚眼朦朧的看向沈思敬,她沒有想到候爺會當著那麼多人推開她,她還記得在床上時候爺說她雙眼含淚的表情最是動人。
「倒沒有什麼大事,只是八姨娘認為妾身處事不公允。」韓雪泠笑笑的道。
沈思敬好笑的看著她,他的這位夫人做事向來是滴水不漏的,這會兒又怎麼會任由那個差她一截年齡的女孩在鬧?不過看他夫人還是那樣的招牌笑容,這個女人的心思真難猜?
不過對於那些是用來生孩子用的女人,韓雪泠的價值明顯要比她們佔優,於是他道:「本候還沒有聽說過有人指責夫人處事不公允的,筱筱,不要無理取鬧。」
八姨娘有點不敢置信的看著沈思敬,候爺為什麼都不問一問事情原尾,就直接判斷韓雪泠處事極為公允呢?於是她不忿的道:「候爺,妾身……」
她的話被沈思敬打斷了:「好了,你正懷著身孕,還是先回你的閣裡靜養為宜,沒事就不要無理取鬧。」
八姨娘沒想到事情會這樣,只有扁著張嘴看向沈思敬。
韓雪泠只是在一旁如看戲般的看著這場鬧劇,沈思敬的反應在她的預料之中,八姨娘的不忿她都看在眼裡,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公,於是她朝二姨娘道:「二姨娘,八姨娘累著了,你送她回她的閣裡休息吧,」末了,又說道:「既然八姨娘懷了身孕,為了候爺的孩子著想,八姨娘在生產前還是待在自己的閣裡為宜,就不要隨處走動了。」
韓雪泠的目光朝八姨娘身邊侍候的下人掃去,那些下人接觸到夫人的目光,都不禁打了個冷顫。
「沒有規矩就不成方圓,候府自然有候府的規矩。八姨娘的下人把廚房砸了個稀巴爛,也該懲戒一下,讓這些人都長個記性,記得候府的規矩。青鸞,你去監督一下,每人就仗打十下以示懲戒好了。」
韓雪泠把她的處決說了出來,那幾個下人已是嚇得腳都軟了,紛紛跪地求饒,可是韓雪泠不為所動,逕自在那看著那幾個下人臉上青白的顏色。
八姨娘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韓雪泠,她被禁足了?而且還要仗打她的下人?怎麼可以這樣?於是她正想說些什麼時,二姨娘就朝八姨娘道:「八姨娘,還是快走吧,候爺與夫人都發話了。」此時二姨娘的心裡正在興災樂禍,真是不自量力,夫人在府裡的威嚴是不容挑釁的,這是她自夫人嫁過來後好幾年才總結出來的結論。
八姨娘看到沈思敬一言不發,自在得很,於是看也不看她那幾個將要被仗打的下人,只是用眼狠狠的剜了二姨娘一眼,恨恨的轉身走了出去。
那些下人已是嚇得半死了,八姨娘就這樣走了?她們該怎麼辦?瞬間又把目光轉向韓雪泠,求道:「夫人,奴婢下次不敢了,夫人,饒了奴婢吧。」
青鸞很快就帶了強壯的小廝把那幾個人拉了下去,兩耳不聞她們的求饒聲,早幹嘛去了?真把八姨娘當成當家主母了?不就是懷了候爺的孩子嗎?候爺的孩子多去了,她那一個算什麼?
韓雪泠看到鬧劇也該收場了:「各位姨娘,各回各房吧。」列位姨娘告了聲退,就都走了出去,臨出去時還瞄了瞄沈思敬,她們不明白候爺與夫人之間那撲朔迷離的關係,可卻知道她們的丈夫的妾侍一個又一個的增多,夫人功不可沒,夫人就不能少點給候爺納妾嗎?就算要當賢妻良母,也要有個限度啊。
一時間大廳只剩下夫妻二人,沈思敬好心情的往椅子裡坐下,道:「夫人,本候可是給足了夫人面子,夫人該如何答謝本候啊?」
韓雪泠也是笑笑的道:「候爺想要什麼樣的答謝?」
沈思敬邪肆的目光往她的全身上下掃了掃,帶點惡意的道:「如果說本候想讓夫人以身相許呢?」
韓雪泠坐下來把衣服整平了,回過頭來笑看著他道:「以身相許?妾身還沒有那麼大的魅力。候爺最近不是極為寵愛蓮香那個丫頭的嗎?不如這樣吧,挑個日子給她個名份如何?」
蓮香是沈思敬目前最寵的通房丫頭,年十八。沈思敬沒想到她會提這件事,有點錯愕道:「夫人想用這個當謝禮?」
「有何不可?人家一個十八歲的大姑娘跟著你,你自是要給她一個名分才叫有始有終。」
沈思敬有點咬牙切齒的道:「夫人的心腸真是好,夠賢良淑德。」
「妾身謝過候爺的謬讚。」扳回一城的感覺真好。
沈思敬有點郁卒的看著他的夫人一派悠閒的喝著茶,這個女人真是讓人冒火,其實他不否認他內心深處對於這個女人有異樣的感覺,可是他身邊的女人太多了,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不理他的情緒,韓雪泠望著外面的景致悠悠道:「花朝節就要臨近了,太后娘娘應該也快要返回宮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