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涼風漠漠,鉛雲重墜,天地間一片鬱悶。謝長風昂首看了看天色,眉頭微微一皺,對身側的秦昭佳道:「看似要下雨了,我們尋個地方避避雨吧。」
秦昭佳蹙眉四顧,道:「荒山野嶺,卻於何處躲避才是?」
謝長風道:「我們加快腳程,幸許能於大雨來臨之前尋得一戶人家。」他見昭佳娥眉輕鎖,立時想起昭佳素喜潔淨,深憂大雨滂沱,滿地泥濘,便笑道:「昭佳。便是真的不能避雨,你我夫妻二人於雨中吟嘯徐行,唱一曲東坡先生的《定風波》,亦豈非快事?」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謝長風低低沉吟。秦昭佳聽他吟了兩句,眉se一展,笑道:「一蓑煙雨任平生,好個瀟灑的東坡居士!長風有此雅興,昭佳自當奉陪就是。」說時語笑盈盈,顯已不將大雨一事放在心上。
「也許……大雨過來,昭佳髮絲隨意,想必定有另樣風采,我倒想領略一二呢。」謝長風見她容se稍霽,便笑道。
秦昭佳笑道:「頭髮亂亂的,醜也醜死了,又有什麼好看了?只怕到時侯,你在不要我了。」
謝長風忙道:「你便是比那無鹽再醜十倍,比那東施再媸百倍,長風也永不相棄。」這番話說得誠摯異常,卻全無半點少年人浮華之氣,直如陳述一件平常小事,淡如清茶。
秦昭佳心頭一甜,卻笑道:「長風,你最近越來越會說話了。卻不知此話是真是假啊?」女子象來種是奇怪動物,她心中喜你無賴哄她,面上卻又要常故做矜持。幸喜昭佳與謝長風成親已久,又非尋常女子,才免了許多俗世矯情,只也未全免俗。
謝長風道:「是嗎?那你是嫌你丈夫以前木訥了嗎?」
秦昭佳笑道:「妾身哪裡敢啊?」但看她一笑燦爛若chun陽,不止是敢,只怕還是非常的敢。她見謝長風故做生氣,便轉移話題道:「長風,我直覺你近來似是變了許多。」
謝長風道:「是麼?」
秦昭佳道:「在無上洞天的時候,我雖擁你入懷,卻常常在想你是不是有一ri將乘風飛去。出了瘦西湖,這才慢慢覺得你真實起來,直到近來,才發現你似乎變回當初我在洞庭遇到的那個謝長風了。只是……只是……有些什麼地方卻不一樣了。」
謝長風笑道:「謝長風對你一片癡心,可是從未改變哦!」言下卻是默認了她所說之事。
秦昭佳面上一紅,心下甜蜜,卻道:「說了這許久的話,這雨只怕就要下來了。我們還是趕快尋一處地方避雨是正經。」
謝長風知她面嫩,便也順她意道:「說得也是。我們加快腳程吧。」說時他牽了昭佳手,二人飛掠起來。荒郊野外,幸許無人,方免於驚世駭俗。
尋了一陣,黃豆大的雨點終於砸了下來。路轉溪頭,驀然閃出一座破廟來。二人大喜,快步行入。此時暮色已深,謝長風卻依舊見那殘破的匾額上三個遒勁大字:清溪寺。那破廟之中卻正燃著一堆篝火。入得廟來,謝長風四顧無人,心下詫異,與昭佳對視一眼,後者眸子中也是驚意。
其時夜風吹雨,些許透過破窗,灑在廟內,篝火熊熊,照出兩尊石佛背影,卻說不出的詭異。謝長風終是老江湖,他四週一顧,見地上足跡散亂,默運神功,隱隱聽見石佛之後有兩人呼吸,一人低沉而悠長呼吸,顯是內功高手,另一人均勻之中微微透出慌亂,顯是不會武功。
此時昭佳卻也已聽到,謝長風對她點了點頭。秦昭佳朗聲道:「二位何必藏頭露尾,既是好朋友,這便出來吧!」
兩道雪亮寒光乍然冒出,分撲謝秦二人。二人雖是有備,卻也不料這人忽放暗器,且是如此迅疾,心下均是駭然。但此時謝秦二人之武功早已出神入化,怕暗器淬毒,不敢用手接,卻各自一揚劍,無巧不巧地將暗器擋住。卻是兩枚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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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陽荒郊。
吳大俠正毫無廉恥地大看特看凌若雨面飛紅雲,心中齷齪想法不斷。一聲極不和諧地咳嗽打亂了這寧謐而溫馨地一幕。
二人均如大夢初醒,莫名地極是尷尬。所謂惱羞成怒,說的其實便是此刻的吳大俠,他狠狠地瞪了瞪前方那頭戴一方書生巾,著長衫的粗獷漢子。但,始作俑者的某人絕對是一粗線條的壯漢,他大咧咧道:「此樹是我開,此山是我栽。yu從此路過,留下買路錢。」說時,這傢伙卻有些極不自信地偏頭看了看身旁人,道:「吳智,吾之切口可對否?」
他身側那吳智卻生得眉清目秀,面如冠玉,只是一身的強盜職業裝——紅頭巾,露背坎肩,燈籠褲,壯士靴,一把標注九十三斤的大刀。他清了清嗓子,很認真地說:「理論上麼,大概是沒錯的吧。實際上……***,老子也不知道啊。」復低聲道:「遲白,老子也是第一次出來打劫,你問老子,老子問誰去?」
遲白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道:「吳兄言之成理,不枉吾日常教導之。只是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今我等如此做作,豈非有辱斯文乎?」
吳智怒道:「***!先前說要搶劫的是你,現在說有辱斯文的又是你!大哥!你還讓不讓人活了?」
遲白道:「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yu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省略n字)。吳兄,不義而取之事,非吾所心之所願也,情非得以耳。」
吳智片刻之間,已經出離憤怒,狠聲道:「媽的!你個鳥書生,唧唧歪歪這麼久,到底還要不要搶劫啊?晌午飯還沒著落呢!」
遲白道:「取乎哉?不取也?」說時雙手急搓,來來去去的跺腳,那架勢不知是在思考大金出兵的方略還是籌劃來年大宋江山的繼承之人。吳智在一旁亦是頗為難,又是錘胸又是頓足,不經意抬頭一看,見吳凌二人傻傻地看著自己二人,便怒道:「媽的!愣什麼愣?沒見老子正著急嗎?快幫老子想想,到底是打不打劫啊?」
向以莫名其妙名震江湖的吳飛鴻大俠,此時除了目瞪口呆外,就只剩下欽佩而已!凌若雨久走江湖,卻萬不料會遇到如此無稽之事,只道自己是不是腦子出了點什麼毛病,低聲問吳飛鴻道:「那個……飛鴻,剛才我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吳飛鴻很肯定地搖了搖頭,歎道:「按我笑傲江湖多年的經驗作出的判斷,雨兒你完全沒有聽錯——真要有錯的話,也只是你的腦子出了點錯。……哎喲,人家怎麼說也是個成名人物,雨兒你怎麼可以亂打人家頭?……真要聽我的意見?……看在你你點頭那麼優雅的份上,我很老實地告訴你:這兩個人是單夕派來的絕世高手!」最後「絕世高手」四字說得鏗鏘有力——如果你用大於狼嚎的聲音說話,想不鏗鏘也難啊!
「絕世高手?」場中三人均是一驚。
吳智與遲白大聲道:「在我們拳打金烏腳落玉兔劍碎星辰橫掃宇內無敵手英明神武玉樹臨風瀟灑不群的白癡雙俠面前,誰敢稱高手?」
吳飛鴻與凌若雨面面相覷,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此長的一串名號,這二人居然如此流利無停頓的說了下來。果然是……仙人放屁——不同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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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還是尋來了!」隨著人聲,一青衣布袍老者的緩緩步出。謝長風依稀覺得這老者有些面熟,卻不記得於何處見過。接踵而出的,卻是一素衣裙釵的中年婦人。那婦人步出,謝長風與秦昭佳眼前均是一亮。這婦人已徐娘半老,卻不知為何歲月的滄桑留在這婦人面上的刻痕竟增加了她另一種風流——竟予人驚艷之感。卻又非是凡俗之艷,因一見這人,謝秦二人心頭都是一片寧靜與平和。
謝長風尚要說什麼,卻忽然閉口,忽聽寺外有人嘿嘿冷笑道:「不錯。漠娘,你二人當真以為可以逃出斷腸崖的追捕?」
說時,五條黑衣人影如鬼魅般現身於廟門口。
「淡菊飛過水留影,流光去處人斷腸。斷腸崖?毒魔……斷腸崖?」謝長風微微皺了皺眉,輕著秦昭佳向旁一閃,冷眼旁觀。那五人嘿嘿看了他二人一眼,也不作理會,直走向那老者。
那老者詫異地瞥了謝秦二人一眼,卻無暇理會,只是歎道:「斷腸五老,果然名不虛傳。」
風助雨勢,頹舊的破廟似在飄搖不定。火光熊熊,映照著那五人的面目。秦昭佳此時方看清楚這五人分著紅黃綠藍紫色長袍,而無一例外的鬚髮皆白,面色紅潤。這便是斷腸崖神秘莫測的斷腸五老嗎?
淡菊飛過水留影,流光去處人斷腸。前一句說的是武林中有兩大聖地:菊齋、真水仙閣。後一句卻說江湖兩大魔地:流光軒、斷腸崖。對於兩大聖地,武林中人有景仰之心。對於兩大魔地,武林中人卻有恐懼之心。
流光軒是殺手仙鄉,而斷腸崖卻是毒魔的歸隱之地。
昔年李易安於《人傑鬼雄譜》中提到:斷腸崖上人斷腸,鶴唳鳶鳴鬼彷徨。是以斷腸一派,向為武林中談魔色變。傳斷腸派中毒魔一身施毒解毒之術有鬼神不測之機,卻向不輕易出手。唯五位護派長老雖毒功略遜一籌,卻更加心狠手辣,死於五人之手者不計其數。只是後來毒魔不知為何退隱山林,不問世事,斷腸五老也相繼銷聲匿跡。卻不知今日為何竟現身於此?
「漠娘,老夫勸你還是乖乖隨我們回斷腸崖去領罰吧。」五老之中著紅袍那人冷冷道。此人似是這五人的頭領,先前於廟外發聲那人便是此人。
漠娘尚未開口,她身旁那老者卻淡淡道:「我張九虛活著一ri,斷不許誰動漠娘一根頭髮!」
「張九虛?不是飛鴻他師父嗎?」謝長風心頭一動,原來是他,難怪有些面熟。他心頭苦笑一陣,暗道:「看來今日又得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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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更新了一章,大家好像都沒什麼反應,真的一點意見都沒有嗎?還是實在是寫得太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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