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三桅大船畢竟不同於蚱蜢小舟,當真有「千里江陵一ri還」之勢,數日之間,已至三峽。從揚州至洞庭本不必繞這一圈至三峽,但姬鳳鳴這女子行事常自詭譎,每喜出人所料,她何以捨近求遠,就非常人所能猜透了。
但,吳大俠自然不是常人,船行於湍急的兵書寶劍峽時,他望著那巍巍聳立山峰,點頭微笑,那架勢似乎是一如當年諸葛武侯於此指點江山,但事實上,其時某人不過是閒得無聊在欣賞風景而已。彼時,吳飛鴻大俠長歎一聲:「鳳鳴!沒想到,你真的對老子傾心了。」那語調中居然於六分得意之外,隱然有三分落寞,一分傷感。
姬鳳鳴哭笑不得,但盡量以很平靜的語氣問道:「何以見得?」
「唉!鳳鳴……」吳飛鴻轉過頭來,溫柔地望著她的眼睛,「這幾日朝夕相處,老子覺得已經完全看透了你的心意。你故意饒這一大圈,還不是為了能與老子多聚得一刻?……別那麼快否認。我知道你對我情深一往,早已想以身相許。鳳鳴啊,來吧,脫去虛偽的面紗,讓我們成為真心相交的朋友。」說時一隻祿山之爪,已經抓向姬鳳鳴面部,完全無視旁邊蕭也似笑非笑的眼神。
「喂!我哪裡戴什麼面紗了?……你是手,怎麼又抓向人家……」姬鳳鳴居然難得的害羞起來,出手相擋。這自然是因為吳大俠的出手一點也沒有大俠的風度,居然抓向姬鳳鳴的**。
這一抓雖然並未帶任何勁力,但招式極其巧妙。先前一抓本是朝姬鳳鳴的面部,但下一刻這吳飛鴻已經變抓為掌直接摸向姬鳳鳴胸前。其速也不甚快,但變招之巧,實是匪夷所思,只是似乎因為真氣被封,無內功相輔,遠遠未達其正常速度而已。姬鳳鳴大是詫異,乍驚之下,抬手一封,身子本能向後一退,但奇的是,吳飛鴻這一掌居然還是莫名其妙地隔著衣服,撫在了她的**。一抹嫣紅,隨即爬上姬鳳鳴的雙頰。
三人均自呆在當場。雖說這一招是吳飛鴻忽然出手所致,但姬鳳鳴實已是武林中的絕頂高手,天下間能擊中她之人屈指可數。當今之世,便是凌步虛、淡如菊、了然與龍羿四人出手,雖有可能戰而勝之卻也絕無可能在一招之間即可得手。單夕偷襲之下,或者可以達到如此效果;正常情形下,禪道四奇雖也可穩勝姬鳳鳴,但這些人也絕無可能如吳飛鴻這般輕巧。後來有人問已習會《長風真經》的謝長風幾招能勝姬鳳鳴,謝長風正色道:「不知。」姬鳳鳴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卻說蕭也看著吳飛鴻這一招,眼中似有寒光一閃,瞬即如常。吳飛鴻這一招本自無心,但一招之出,剎那之間,心中忽有明悟。「白雲無心,清風有意。」《莫名心經》秘籍之上最後兩句話,就在這靈光一閃間,一一通透。平生所學,古劍池莫名劍法,易塵封之三千往事劍,陸游左右互搏神功,立時湧上心來,漸漸交融,融會貫通。劍理,道理,佛理,真氣運行之理,輕功提縱之理,花開花落,自然軌跡,萬物規矩方圓,俱於此時有悟。正是一理通,百理通。又說「萬法歸一,天地同源」便如此時吳飛鴻。
心念萬轉,不過一瞬。生死白頭,前世今生,不過一剎。吳飛鴻這一悟,卻也不過於一瞬一剎。他心頭狂喜,但面上神色至始至終未有一變。
古劍池築基十餘載,江湖風雨磨練數年,吳飛鴻早至一流高手。當日與易塵封一戰,領悟了武學中化腐朽為神奇之理,方跨入武學真正殿堂。秦府一戰,棲霞一哭,內功大進,《莫名真經》突破第八重,至此吳飛鴻武功大進,方算是真正擠身當世絕頂高手之列,江湖中能勝他者,不過十餘人左右。及至陸游親傳左右互搏神功,俠客島十日奇遇,許多未曾領悟之處,一一消減。與真經第九重,早只一層紗而已。今日機緣巧合之下,吳飛鴻居然立時領悟,可見世間之事,當真是太過奇妙。許多人苦練一生,依然平庸,但某些人,唉,居然如此輕而易舉的便練成絕世武功,當真是……造化弄人,何其不公!每思至此,情何以堪?
更氣人的卻是,某人這身絕世武功,居然是得自一個極其**無賴之舉——很多年後,已經是老黃的小黃說起今日之事,有一句很經典的回目:佳人峰顛指,英雄絕世功。具體的敘述是這樣的:「卻說當日吳大俠將手指一拂,正中姬鳳鳴胸前一點,美人面上一紅,莫名嬌羞起來,吳大俠嘿嘿一笑,伸出雙手緊緊將她抱住,姬鳳鳴呼吸急促,顫聲道;『飛鴻……』,吳大俠俠義為懷,蒼生在心,剎那之間,毅然決定犧牲自己童子之身,為民除害……戰況慘烈,吳大俠使出陰陽互搏大採補神功,終於在最後一招戰勝姬鳳鳴,吸得功力無數……至此之後,吳飛鴻大俠終於成為一代絕世高手……」
事實上,當時在旁邊還有蕭也,這吳大俠成為絕食高手的過程未免有些太過無稽了吧?但武林野史,江湖逸聞最是為一干閒人於茶餘飯後津津樂道,如吳飛鴻這樣名人,若無這樣事亂傳,就未免有些太不正常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至於吳大俠本人,對此亦是有苦自己知。此事擺明不過是一個江湖笑話,就如同大家常說我們的天子高宗也許是個太監,不然怎麼生不出個兒子來呢?事實上,高宗非但不是個太監,征伐之間,還遠勝常人。吳大俠若是跑到月滿樓很正經地說:「大家不要相信老黃這糊塗蛋在這胡扯,老子當時真的是什麼也沒做。」眾人必然像看傻子一樣看他幾眼,然後說:「切!誰又真的相信他了?大家不過是聽著高興而已。」但若不理,這件事必然是愈傳愈像那麼回事,最後甚至很有可能進入新任春秋筆筆主稼軒這白癡的《挑燈看劍錄》裡。
於此,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做男人難,做一個名男人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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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之上,立時佈滿了人。
「啊!那……那不是謝長風謝大俠嗎?」有人驚呼出聲。「老天!謝大俠死而復生啊!」有人歡呼起來。卻又有人不屑冷笑道:「謝大俠是何等樣人?又豈會輕易死去?」「秦淮孤月謝長風!謝大俠沒死!金狗,老子看你們還敢過淮揚一步?」說這話那人的神情,似乎他自己便是謝長風。「蒼天有眼啊,當日桐廬誅殺金人第二高手的謝大俠又回來了。」人群沸騰起來。
謝長風本對世情看淡,世人毀也罷,譽也罷,他向來不放於心上,此時見眾人情態,卻也感動,忍不住點頭微笑示意。他暗道:「我為國所作之事,不過區區,但公道自在人心,連如斯淺惠,百姓竟也銘記在心。誰敢說我大宋無復興之望?」
柳天緩緩轉過身來,雙目如電,仿若實質,直射向謝長風。謝長風依然微笑,一無所懼,直直朝他雙眼看去。柳天眼中神光一掃,仿若一片寒冰;謝長風一笑,卻予人如坐春風。二人這一對視,樓上街上,眾人只覺虛空之中,似有無數電光狂閃。其時艷陽高照,乾坤朗朗,眾人卻生出如此怪異之感,實是匪夷所思。除了少數武林中人,眾人均忍不住向後倒退了幾步。方圓百丈,靜寂如夜。
長街一端是柳天,另一端卻是謝長風伉儷。秦昭佳久處深閨,識得之人不多,但她天香國色,眾人見他二人攜手下得樓來,立知其身份。其時,二十四橋一役已經轟傳天下,眾百姓雖不知她為何死而復生,但想謝大俠夫婦實有通天徹地之能,此事再也簡單不過。眾人看她神色,均是敬重之色。
半晌,柳天大笑道:「謝長風就是謝長風。居然敢來京城挑戰貧道,今日之戰,無論勝敗,你均可引以為榮!」言下似對謝長風膽色極其欣賞,自然,這是建立在謝長風方纔所表現出來的超人氣度武功上。方才二人不過對視一眼,卻已暗自交了一招。秋色平分。
謝長風淡淡笑道:「彼此。」語畢,他側過頭來,溫柔地看了昭佳一眼,昭佳會意,輕輕握了一下他手,轉身退後三丈。
一時,天地間又靜了下來。在場之人無不屏住了呼吸,睜大了雙眼,生怕漏過這一戰的瞬間,那怕只是一個細節。奠定謝長風天下第一劍盛名,而被後世稱為「長街一戰」的一場會劍即將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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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一掌,若是吳飛鴻掌中帶勁,姬鳳鳴不死即是重傷。作為當事人的某人似乎完全未在意到這點,只是一個勁的驚歎:「***!剛才是怎麼了?老子的手怎似被紮了一下?」這完全是一個無賴得了便宜又賣乖的表情。
姬鳳鳴卻似未將方纔某人無禮之事放在心上,只是歎道:「飛鴻,今日已是最後一ri。你該考慮好了嗎?」
「不是吧?」吳飛鴻驚叫起來,「不是說要過了明天才做決定的嗎?」那情態,頗讓人深切的懷疑後世的竇娥這個女子便是以吳大俠為原形的。
蕭也淡淡道:「只因為你剛才那一手,實是讓姬掌門很不放心了。以你的智慧,不難明瞭。又何必裝什麼糊塗?」姬鳳鳴默然點了點頭。吳飛鴻剛才那一手,似乎顯示他的武功實在是太高了,高得超出了姬蕭二人的想像。這兩人均是成大事者,立時便有了決斷。如果吳飛鴻不能歸降,莫若立時殺掉。
「老天!老子冤枉啊!」吳飛鴻聲淚俱下,「***!剛才那一下,老子真的是碰巧啊!」
姬鳳鳴與蕭也對望了一眼,然後朝吳飛鴻很堅定地搖了搖頭,雖沒說話,但「不信」兩個字,已經寫在了臉上。
「老婆!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不是這麼忍心對你老公如何吧?」某人見喊冤沒用,便決定動之以情。但事實證明這個算盤似乎又打錯了,因為姬鳳鳴很開心地笑道:「夫妻?有這麼回事嗎?飛鴻,可別在污蔑人家的清白哦!」
吳飛鴻暗自大怒:「***,臭**,翻臉還真是***快啊!」但面上卻笑道:「老婆,何必開這個玩笑。老公最近受了點風寒,別被你嚇得一命嗚呼,你可是要守活寡的哦!」
「呵呵!是嗎?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老公啊,你先下去幫我看看地下到底是什麼樣的,冷還是熱,菜蔬可口不,再上來告訴奴家,過幾日,我們一起移居過去。你說可好?」姬鳳鳴嫣然笑道。
「***!老子下去了,還能上來?」吳飛鴻心頭大罵,但面上笑容居然不敢減了一分,賠笑道:「老婆!別開玩笑了。昨天晚上沒睡好,我先進艙裡睡會。」說時伸了個懶腰,用手捂了捂口,慢步朝船艙行去。
「乓」「撲哧」兩聲接連響起。前一聲卻是姬鳳鳴一掌劈向吳飛鴻的面門,吳飛鴻情急之下騰身而起想要避過這一掌,但似功力被封,這一下跳得太低太慢,這一掌卻擊中了他的胸膛。後一聲,卻是吳飛鴻落入滾滾長江之中。
一代絕世高手,便如此葬身滔滔江水?當真是天妒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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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天沒寫了,好像手有點生了。呵呵。順便說一下,請大家去鮮網為小弟投一票。都快落榜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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