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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章 杯酒話前塵 文 / 易刀

    一隻酒杯緩緩以一條直線飛向夜未央。此時的夜未央神色如常,依然從容向前,便如閒庭信步。那杯子的速度驀地增加,快如閃電,直直的射向夜未央的左側。夜未央面色不變,當杯子將穿過身側時,伸手輕輕一抄。

    酒杯穩穩地落入他的手中。酒沒有灑出一滴。

    他將酒杯慢慢舉起,似要盡了這杯酒。忽然,一股酒箭從杯裡急速射出,直撲夜未央的面門。夜未央眼中略落許微驚異,卻張口一吸,那酒在空中改變方向,以一道弧線,穩穩地落入他的口中。

    至此,這杯酒才算是喝到了口。

    面無表情的夜未央直接走到桌前,坐下,倒酒,飲盡,神色自然。

    陸游看著他這一連竄的動作,只是微笑。到他又飲了兩杯秦淮芳後,方笑道:「我一直以為你就是這秦淮芳。」夜未央並無驚訝的意思,只是看著他,靜等下文。

    果然,陸游繼續說道:「飲秦淮芳最佳之法是先冷後熱。飲冷需如冰泉汩汩,不即不離,熱飲需如瀑瀉陡壁,不拖不滯。其後冰火交融,如達九重天。」說到這裡,陸游笑了起來。

    夜未央依然沒有說話,他知道陸游還有下文。陸游沒有讓他失望,接著道:「冷時已過,你該也熱了吧。」

    這話來得似乎莫名其妙,但夜未央知道那意思,所以他終於開口了:「陸師兄,你也終於肯進入這個江湖了。」

    聞得這話的陸游卻是歎了口氣,良久方道:「我本以為我這一生也不會進入江湖,只盼能在軍中立功殺敵,但……呵呵!你不也是嗎?去歲狀元郎,今chun江湖客。這個大道本來就不寬,卻偏有許多石子,所以我們都只有乘桴出海了。」

    「也許,師父早就知道我們會有這麼一天,才於文才之外,教了我們許多武略。」夜未央感慨道。

    陸游點了點頭,道:「師父天人一般,事事算無遺策,我們這一輩子也達不到她那樣的高度了。」

    「其實當年你被師父逐出師門,只怕也是師父想掩朝中人之眼,並與我無關,對不?」夜未央正色道。

    「呵呵!你說呢?」陸游笑道。

    兩人相視微笑,曾經所有的恩怨都在這一笑中而去。後人有詩「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說的也許就是今日這個情形吧!昔年在李易安門下學藝之時,二人有什麼恩怨情仇,至此完全化解,再無半點讓後世人知曉的。後來有人專門請教李易安的另兩個弟子斷劍寒衣,吹雪無風謝依依,但這二人的回答是:不清不楚。

    也許這樣的江湖,需要的正是多些傳奇色彩。什麼事情都弄得明明白白,這還是江湖嗎?

    當下,夜未央道:「陸師兄。我們師兄弟四人之中,大師兄寒衣的武功最高,三師姐謝依依的奇門遁甲最得師父真傳。而兵法智謀,卻由你我二人秋色平分。但自嫂子唐琬改嫁後,你一直鬱鬱寡歡。心智極受禁止。現在看你秦府之行的計劃來,小弟也不得不佩服。可見你終於重新從自責中走了出來。朝中那人看在師父的面子上,該不會插手此次秦府之會。此次秦檜本是在劫難逃。只是你可已謀劃了來日天下?」

    陸游聞得他評點師兄弟四人時,不禁面上顯出緬懷之色,想是憶起同門學藝的舊日時光來。恰同學少年,書生意氣,揮斥方遒!那怎麼樣的年少時光啊!到夜未央說到唐琬時,他面上明顯一黯,似是極為神傷,夜未央這才忙跳了過去,要將他思路引到來日天下上去。這一下,果然有效。

    飲了一杯酒,陸游道:「亂世本多英雄,但此後這天下,依然在今日之局中。唯朝中那人,深居十餘年,連師父都忌他三分,只怕會為將來事增加變數。」此言似乎是偈子,卻又似一個預言。夜未央卻已經聽明白了。於是,他笑道:「英雄所見略同,只希望你我師兄弟,將來沒有對陣沙場的那一天就是。因為……我不想和你交手。」

    陸游笑了笑,道:「彼此。」

    謝長風輕撫著秦昭佳的頭髮,一種溫柔自指尖傳了過來。這樣的時候,謝長風總覺得的心一如止水。他從來就是個安靜的人,但現在,他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平和,安謐,甚至你可以說這是頹廢,但謝長風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有時候,他在想,如果上天不是讓他認識昭佳,現在的謝長風到底會是什麼個樣子呢!也許依舊是閒雲野鶴,也許在淮上義軍中白衣濺血,更大的可能是已經葬身天網。

    命運,從來就是如此的玄奇。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左右著人的一切。她可以讓兩個人相識,相知,相戀,但……也可以讓你片刻間橫屍街頭,流落天涯。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你也永遠無法把握下一刻。也許下一刻,事情會如你所願的發展,但誰也無法保證他會如你所願的發展。人能做的,只不過是茫茫天下中的一粟,永遠都只是盡人事,聽天命,假如真的有天命的話。

    但……如果根本沒有命運呢?那到底是什麼讓世界如此的神奇?兩個天南地北的人,在這一刻,就認識了,也許就相伴一生,這又是為什麼?如果沒有命運,人是不是就可以把握自己的未來?古來多少英雄豪傑,劍指天下,莫可與之爭鋒。不世的功業,千秋的傳奇,但到了最後,他這一生是不是就真的開心,真的如願?不說千秋萬世的長存這樣無稽的話語,便是與心愛之人,長廂廝守一生,這麼簡單的心願,古來多少豪傑英雄,又幾人稱心如意?古來武功最盛的當是秦始皇,一統六國,何等樣的霸氣!這樣的一個人,最後又如何?希望自己的江山千秋萬事的傳承,卻二世而終!可以把握嗎?

    謝長風有時候很喜歡思考這樣的問題,但這些,永遠是沒有結果的。有人說他博古通今,文才武功,無所不能。這樣的時候,他就只有苦笑,以吾生之有涯,如何能盡天下學問之無涯?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一無所知。

    誰也不知道明夜將會發生什麼,但總有些東西在謝長風的心頭縈繞。他理解懷中的人兒,內心其實有比自己更多的波瀾。十六年畢竟不是一段短暫的時光,誰也不可能將所有的一切都忘懷。但造化小兒,通常就是如此弄人,昨天還是親人,明日就是仇人。如此而已。

    這樣的時刻,謝長風甚至什麼也沒有說。他知道自己不用說,而秦昭佳也什麼都沒說。兩個人都明白對方,甚至勝過自己。

    那麼……只待明夕。

    普安郡王府。吳飛泓望著天上的明月,心頭有些感動升起。明天。真是個讓人期待的日子。他與許多人一樣,深深地折服於陸游的這個計劃。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計劃對他一生的改變。這……已經不可以用天翻地覆來形容。

    這一夜,依然無事。誰也不知道天網如何了,這張網是不是已經破了?真水仙閣的凌步虛不知道,菊齋的淡如菊也不知道。陸游也許依然不知道。天網從來就是那麼的神秘。

    天終於亮了。

    南宋紹興二十五年四月二十,這一天注定成為不平凡的一年中不平凡的一天。

    一大早,臨安城裡,就洋溢著一種異樣的氣氛。誰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但似乎所有的人都感覺到會有什麼發生。

    早朝的時候,普安郡王趙瑗出列奏道:「聖相身體近來欠佳,似乎病勢略重,臣為防有人乘機圖謀不軌,特請陛下准臣帶甲前往衛護。」

    此話一出,滿朝文武震驚!近聞普安郡王於秦相過從甚密,萬不料二人關係竟已達如此地步。這趙瑗是皇上的侄子,居然也與秦相如此,那這天下以後還了得!這普安郡王說是帶甲前往慰問,可誰又知道他們私下裡搞什麼骯髒的交易?

    天子高宗心中大怒,卻不便於此時與秦相翻臉。這秦相的黨羽當真是越來越囂張,連朕的侄兒也公然投向他的陣營。這天子之位,已是危如累卵。無奈之下,只得准了趙瑗帶甲二十人前往護衛。人數多寡實在是不重要了,重要是這件事本身所蘊涵的**意義。

    趙瑗暗自得意,卻不知道帝座之後,一人淡淡看著他,眼神無喜無怒。

    秦相聞得此信,欣喜若狂。數次威逼利誘之後,這趙瑗終於還是倒向了自己這一邊。

    這一來,對自己聲望的提高,實在是益處太大。將來接受天子「禪讓」也就順理成章得多。當下,便與法通彈冠相慶。法通雖覺得略有蹊蹺,但他見過那郡王幾面,不過是個沉湎於酒色的廢人,受多次威逼後,投向此處,實在是再合理不過。也就釋然。

    倒是單夕略覺蹊蹺,但他心有所思,並未將心神集中到此,這一場好戲才得以正式開鑼了。

    山雨已來,先前卻無半點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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