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玄甚感疑惑,按說雷獄與雷劍都是放蕩不羈之輩,豈會甘於人下,而且說什麼蒙古元帥相中了狼魔,這自非覺玄所能盡知的事情了。福遠慢慢說來,卻是當年雷劍出山之時,在蒙將阿術面前表露真功,阿術見雷獄老道,難以駕馭,但雷劍在心理上大有破綻,決定暗中控制,那麼,這個任務自然交於了中原的傀儡:滅祖教!
滅祖教牢牢掌握雷劍的復仇之心,遣人接近於他,雖然無法將雷劍收至帳下,但卻令他為教中做了不少大事出來。覺玄聽完之後,雖然憤怒,但不明白福遠為何要告訴他這些。
覺玄道:「狼魔也非池中之物,怎會被你們擺佈?」
福遠繼續道:「這個計劃原本並無漏洞,偏生雷獄那廝處處與我們作對,一人之力滅了狼牙劍派。不但我們在利用雷劍,他也在利用,致使我們又損失了紅袖幫一大強援!說起雷獄,當真是一大奇才,文韜武略,單是除掉此人就費了我們多年的功夫,若非此人有斷袖之好,不被容於狼牙劍派,頂得上戰場十萬大軍。雷劍就不同了,這小子空有一身無人能及的剛猛功夫,平時也算得上足智多謀,但一涉及家仇,他就仇令智昏,與瘋子無異。操縱人傑不易,操縱個瘋子也不難吧」
覺玄深有感觸:說見心是瘋子麼,沒錯,他是個瘋子!
說到這裡,忽聽門外腳步聲響,福遠與來人低聲交談幾句,那人便離去。福遠道:「嗯,現在狼魔不知去向,我們的人正在找他,嘿嘿,只要找得到他,南北武盟只怕又要血流成河了!老哥哥,你的時間不多了,我最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若還有什麼疑問,先看看這封信吧。」
覺玄見門縫之中塞進厚厚一封信,接著門外再次安靜下來。覺玄打開信來,心中恍然大悟,不免開始焦急起來:滅祖教徒遍佈中原,要找到狼魔自非難事,若真讓他們尋到,見心不免泥足再陷,而南北武盟又不知有多少人要慘遭殺害!但如今自己被囚禁於此,門外有又不知多少高手把門,要逃出這鐵桶陣,難比登天。
看看天晚,福遠的話讓覺玄坐立不安,但此時龍困淺灘,縱有呼風喚雨的本領也無用武之地。便在這時,門鎖響動,覺玄心道:齋菜已經送過,還會是什麼事?
幾次試圖突襲的失敗,已讓覺玄放棄了努力,這次雖然不是來送飯的,但能來開門的畢竟不會是泛泛之輩,覺玄乾脆穩坐在桌前冷眼看著來人。不料,進來的竟是一個老頭兒,這位老爺子雖然看上去身康體健,但看花白的鬚髮,少說不下八十。覺玄錯愕,沒想到進來一個老人,還不是出家之人,一時料不到他的來意。
那老人進來之後,隨手關上房門,看著覺玄抱拳行禮道:「委屈長老了,老朽吳相沖在此賠禮。不知長老可願隨我離開此地?」
覺玄一怔,哼了一聲道:「汝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吳相沖點頭應道:「是,是。我知長老此時必不能信我,但請容我說他一段緣由,之後,再請長老自便。」
覺玄閉目不語,心道:且聽他說些什麼。
吳相沖道:「老朽乃徐州人士,現在是滅祖教無智堂之人,想當年我吳家鏢局生意做到了大江南北,那一年老朽年事已高,接到一趟遠赴貴州的鏢銀,我放心不下,決定親自押送,蒙道上的朋友給老朽面子,一路倒也相安無事。眼看進了貴州境內,終於碰上了夜梟幫的一夥強人,後來才知道他們幫派竟是貴州群盜的總瓢把子,不知怎麼得了消息,自徐州一直跟蹤到此,之所以一路相安無事,並非天下太平沒有劫匪,而是他們事先都打了招呼,同意的則罷,不同意就狗咬狗了,這些派來的人都是絕頂功夫的高手,一路上的**人馬都被他們收拾了,將我們的鏢護送至他們的地盤,霸道之至可見一斑。我們在明,他們在暗,有備攻無備,我們那裡抵擋得了,交手不過一會兒,除老朽外,我的弟子及隨從不是被點倒就是被砍傷,老朽見敗局已定,心灰意冷,遂停了手任人宰割。吳老頭子不是什麼武林大俠,但這幾十年鏢走下來還沒失過手,如今眼睜睜看幾車貨物錢銀被他們拉走,只覺得這把老骨頭留在世上也沒什麼意思了!嘿嘿,現在想想,要是當年我的刀架到自己脖子上的時候,下手再快那麼一點,何來此後的這許多負累!」
覺玄見吳相沖面目淒然,顯然不像是在說謊,戒心略去,不發一語,只等他繼續說下去。
吳相沖道:「我也是貪生怕死之輩,當年刀是架到了脖子上,心裡卻是對塵世頗為留戀,就這麼一猶豫,遠方突然發來一個石子,正中老朽手中之刀,我很是吃驚,不知這回又是誰到了。但見適才那伙強人去而復返,那發石子之人卻是與我交手的那個人。此人年紀輕輕,劍術高超,剛才一人之力就能扛下我手中這把寶刀。那人對我拱手抱拳說:『老英雄不必輕生,不瞞您說,我們跟您這次的僱主有些過節,劫鏢只當報仇。我等跟了您一路,深知老英雄為人,不想您就此喪命。不如這樣,在下夜梟幫石鐵,老英雄要報官的話就請了,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恭候大駕!』當時我就想啊,你劫了我的鏢,還說這些話幹什麼,但是讓他這一攪和,我卻實在沒心思尋死了。給手下的隨從療了療傷,他們都勸我,說這伙強人攻我們不備,自然被他們得手,如果我們也攻他們個措手不及,能把鏢搶回來也說不定。老朽當時心想,反正這麼活著回去也沒臉見人了,不如孤注一擲。我們收拾停當,快馬追趕那伙強盜,誰知不到半天就追上了,前頭探路的弟子回來給我說,前面那伙強盜竟然又遇上了另一夥強盜,兩家各不相讓,都想要劫這趟鏢。我想機會來了,或可隔岸觀火,等他們兩敗俱傷,我們從中取利。我們棄了馬匹悄然接近了他們。果然,兩家人馬還在對峙爭吵,雖然還沒動手,不過是沒人點著火藥線就是了。原來貴州這地界由夜梟幫總管了幾十年,大部分生意都被夜梟幫搶去,其他幫派勢力不濟,只得俯首稱臣,而如今,矛盾終於激化,這次來的是赤水幫,他們不服已久,商量好了來找碴,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老朽清楚地記得那個赤水幫的頭兒叫韋甲,自稱鑽山鼠。前面的話沒聽到,我們到時,卻正在拿我們說事,說什麼劫了鏢卻沒有滅口,不但自報家門,還救人一命,分明是想引官兵來圍剿。那個石鐵也沒太多辯解,只說他們沒權力管夜梟幫的事。那個韋甲卻說要將此事報說夜梟幫頭子,胡言亂語沒個完。老朽倒是聽出了一件事:原來這個石鐵跟僱主沒什麼過節,只是單純地接了命令要劫鏢而已,而且聽韋甲的口氣,夜梟幫對我們早下了必殺令!這個石鐵的所為,可以說是反叛!」
覺玄聽到這裡,已被吳相沖的話吸引,不禁捋鬚道:「想來,這個人也是被生活所迫,無奈**為盜,但心存仁念,不忍傷及無辜。善哉善哉!」
吳相沖道:「長老說的沒錯啊,事後我問及原因,才知道,這人也是被生活所迫,無奈**為盜,但心存仁念,不忍傷及無辜。這次之所以有此一舉,只想求我幫他一個忙。」
覺玄道:「幫一個忙?那為何要劫你的鏢?」
吳相沖道:「嘿嘿,我也沒想到阿,他違背了夜梟幫的幫規,擊退了赤水幫,竟然替我把鏢車送到了目的地!以此,讓我明白在貴州這地頭想保鏢不容易。我是欠了他一個人情,那麼這個忙不幫不行啊!」
覺玄道:「究竟是什麼忙?」
吳相沖道:「石鐵是擺夷人,當了盜賊,被族人所不齒,妻兒備受冷眼。所以,他想把妻兒托付與我!之後,我們曾見過面,他對我說了他的遭遇,青年時**為盜,夜梟幫勢力大,脫身不得,但又不甘後代繼續為盜,是以一直在尋覓可托付之人,恰巧接了上頭的命令,到徐州一路監視我們,老朽蒙他錯愛,覺得我就是他尋覓之人,想把親人托付與我,又因沒有人情,怕我不答應,只好冒險違背幫規,幫我這一次,他料我知恩必報,所以做此愚行,只為他兒子能走上正途。長老,若是您遇到這種情況,您幫是不幫?」
覺玄道:「幫!此人誠心向善,煞費苦心,佛祖必會保佑!」
吳相沖有些激動,道:「保佑?嘿嘿,石鐵後來被他們幫主得知了真相,派出刺客剿殺,他就因為相信老朽,甘願付死,堂堂一條好漢,死得不明不白,我見了他的妻兒都不知如何交待啊!好在我與雲南曹溪寺有舊,將他們安頓好,否則,孤兒寡母難逃一死!」
覺玄見他神情激動,顯然對當年的事耿耿於懷,無奈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佛祖保佑他們**一生平安。」
誰知吳相沖更是仰面大笑:「哈哈哈,一生平安?那為何他的妻子慘遭橫死,他的兒子受盡人士委屈,最終死無葬身之地!?」
吳相沖渾身顫抖,對覺玄全沒了尊敬之意,激動地說:「長老,你們佛家總是說眾生平等,為何總是讓好人受盡磨難,而那些惡人逍遙法外?你們日夜都說普度眾生,為何至今我還聽得到那些冤魂的哀號?」
覺玄沉默不語,幾乎無法抵擋吳相沖的質問。
吳相沖平靜了片刻道:「可憐啊,十多年了,那孩子長大成人,來投奔於我那孩子心腸比他父親還好,怎麼就怎麼就這麼死了,到頭來,能為他說一句話的竟是現在的殺人狼魔!」
覺玄驚問:「狼魔?」
吳相沖道:「不錯,石鐵的兒子,就是前些年被江湖正道圍剿的無智堂堂主石錚,狼魔就是他的結義弟兄!長老,儘管天下人覺得狼魔雷劍萬死難贖其罪,老朽卻覺得他乃是天下有情有義之人!」
覺玄不置可否,道:「那麼,吳施主今日來意為何?」
吳相沖道:「當年我那賢侄雖受人冤枉,卻未放棄,身在魔境卻心歸正道,當年受他點化之人不計其數,善心一片,只怕不下於出家之人。老朽不甘他帶著惡名入土,是以屈身滅祖教,暗中查探,只求一ri能為他昭雪冤枉!哈哈哈哈,老天開眼,趙作那廝已然身敗名裂,老朽已經不用再呆下去了,塵事已了,我想請長老代為引薦,容我在少林出家。」
覺玄見吳相沖眉目舒展,果然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問道:「這便是你在南少林的原因麼?」
吳相沖道:「正是,老朽來投南少林,只想誠心念佛,不料無意間獲悉南少林方丈竟是滅祖教建教者!福遠此人居心叵測,現下,南少林很多長老都被他囚禁了!」
覺玄怒道:「你說什麼!?」
吳相沖道:「福遠排除異己,拉攏親近之人,凡不服者或殺或關,如今的南少林,唉」
覺玄急道:「福遠把人關在什麼地方?」
吳相沖道:「這個我也不知,長老,我認為您現在不該擔心這事,倒是應該先為天下蒼生著想。」
覺玄道:「如何為天下蒼生著想?」
吳相沖道:「老朽之所以今日能得空來救長老,正是因為福遠及其黨羽大部分已離開了少林,聽說南北武盟齊心合力要助朝廷守城,他糾集爪牙四處搜尋狼魔,準備讓狼魔雷劍刺殺江湖豪傑。可憐這雷劍被這幫魔人魅惑,活活成了他們手中的殺人之刀,他這一去,只怕要再現血雨腥風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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