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無智堂一役,武林同慶剷除了滅祖教一大堂,而李曉非卻遠沒有別人那麼歡愉,石錚雖然必然中毒身亡,但終究自己沒有手刃仇人,再者石錚的一番話到底是在他心裡引起不小的震動。回想中,雖然與石錚相處不多,但留下的都是質樸與善良的印象,相比之下,趙作卻是算得上老謀深算。李曉非留了個心眼,悄然不覺地返回了點蒼山,山上的地形已是瞭如指掌,借此悄然潛伏十日,密切關注趙作的行蹤,怎奈趙作行事縝密,毫無可疑之處。李曉非原本也只是懷疑,這回又使他疑慮大減,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這回做的懷疑掌門的「糊塗事」,是以深夜一人進入趙作房間,巧逢段蕊不在,李曉非的出現,讓趙左著實吃了一驚。李曉非上來就將事情本末訴說一遍。豈知趙作心中有鬼,懷疑李曉非此乃試探,要與他爭這掌門之位,是以安撫一番,卻暗中派心腹當夜就囚禁了李曉非。李曉非被捉之時,方才恍然大悟,方才瞭解到趙作的陰險狠毒,情急之下信口胡謅了些言語將趙作嚇住,是以得以保命至今。
梁鋒聽了,道:「李少俠究竟對他說了什麼言語,得保性命,如今他要殺你,想必是那些話被拆穿了。」
李曉非道:「看來是這樣,我當時騙他說,我已經將事情真相告訴了江湖中的幾大門派,並說好此次若我回點蒼喪命,可證明我所言非虛!趙作不敢不信,把我囚禁在此,每日送飯送水,但我仍存有戒心,每日的飯菜,都讓這些蟲子老鼠先嘗,才敢自己用。我知道我父罪有應得,但畢竟對我有養育之恩,姐姐為了父親名譽,被那奸人玷污,況且我師兄為人正直遭他陷害,又被我逼死,若不能為他正名,不能為父親姐姐報仇,我李曉非妄生於天地,九泉之下如何如何有臉去見師兄!大仇未報,豈能輕生於此!梁大俠,你若不信我言語,可近前來觀瞧。」
梁鋒掌燈靠近牢房,微火下,只見李曉非面容憔悴,周圍竟是簇擁著一窩老鼠,周圍蟑螂異蟲遍地,令人毛骨悚然!梁鋒久經血雨腥風,此時竟是忍不住陣陣作嘔。常人若無堅定的信念,怎能在此環境下生活半日!
梁鋒沉聲道:「李少俠,梁某佩服,當年無智堂一事,梁某難辭其咎,此番定當助你一臂之力!」
李曉非見梁鋒信了他的話,帶著手銬腳鐐頓首道:「若得梁大俠相助,李曉非復仇有望,先受我一拜!」
梁鋒拔劍道:「少俠退後!」
李曉非退後兩步,梁鋒照準鐵索一劍揮去,鐵鎖應聲而落,李曉非讚道:「好劍!竟然連這種鎖也砍得開!」
梁鋒打開牢門就要扶他出來,李曉非制止道:「且慢,梁大俠,我自己能走,這一身污穢別髒了您。」
梁鋒稍微靠近便聞到一股難聞的怪味,但仍忍住道:「李少俠,我且幫你砍開腳鐐。」
利刃之下,腳鐐全不在話下,李曉非終得解縛,只感一陣輕鬆,他俯身托起一隻小老鼠,自言自語道:「這些年委屈你們了!我就要走了,若以後我能重振點蒼聲威,決不讓點蒼弟子傷害你們!」不傷害老鼠?那以後點蒼山就成老鼠窩了。梁鋒聽他說的正經,先是莞爾隨即感到淒涼。李曉非再拜道:「梁大俠,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梁鋒道:「請講。」
李曉非道:「我在牢裡三年,幾乎覺得老鼠比人還可靠,但就在前不久,我旁邊的這個牢中被關進了兩個姐妹,起初我以為是趙作派的奸細,更何況她們一來就被老鼠嚇得亂哭,我心中不悅,對她們大吼大叫。誰知有一天,有人送來飯後,我仍是不敢先吃,就讓老鼠去吃。那一個大點的姐姐注意到了,她小聲對我說,老鼠沾過的東西不乾淨,她還把自己的飯菜推給我,我當時沒給她好臉色,自然不去理她,哪知她說,如果我怕飯裡有毒,可以讓她先嘗,總比老鼠先嘗得好」李曉非說著,語氣哽咽,很是激動,「當時我覺得,她好像我的姐姐有時她看我大嚼飯菜後仍不覺得滿足的模樣,還把自己的省給我吃,還推說自己胃口不好,那個小妹妹,不過十來歲,也說要省給我吃我曾問她為什麼被關在這裡,她說不知道,但見她時常被這牢中的惡氣熏得嘔吐,日漸消瘦,我才不再懷疑。大丈夫受人點水之恩當報以湧泉,我曾承諾她們姐妹,若我能一ri得脫,一定救她們出去。哪知不久這對姐妹就被趙作關到了別處,至今生死不明梁大俠,我求你,我求你救她們出來,我」話未說完,已是叩頭如搗蒜。
梁鋒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忙扶起道:「少俠不須多禮,這是既然讓我梁鋒遇上了,斷沒有放手不顧之理!」
兩人起身邊向外走,來到岔路,梁鋒問道:「李少俠,這條路通往何處?」
李曉非道:「想必又是一處牢房。」話音剛落,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搶進了那條岔路。果然,這邊的佈置幾乎與那一邊相差無幾,李曉非輕聲喚道:「小梅?小梅?你在這裡嗎?」
「李哥哥,我在這裡」
一句有氣無力的答應傳了出來,李曉非精神一陣,跑上幾步道:「小梅別怕,我來救你!」梁鋒出劍斬斷鐵鎖,將那女孩救了出來,小梅不顧李曉非身上的污物,抱住他大哭。李曉非道:「秦姑娘呢?」小梅道:「姐姐被他們帶走了!」梁鋒忙道:「秦姑娘此事已然脫險,此事我可以擔保,我們還是先離開此處!」
三人安然離了點蒼山,連夜北行。待至天明,梁鋒三人都換了不起眼的裝束,往九華山而走。路上梁鋒說了他此次到點蒼的目的,李曉非聽了吃了一驚,問道:「梁大俠,請問,最近都有哪些門派遭了狼魔的血洗?」梁鋒說了幾處,聽得李曉非是冷汗涔涔,梁鋒察覺有異,道:「莫非李少俠知道當中的曲折?」李曉非歎道:「我定當與趙作同歸於盡!」梁鋒道:「何出此言!」李曉非道:「不瞞梁大俠,我李曉非罪孽深重,萬死難辭其咎!當初我騙趙作,說我講他的秘密告訴了幾大門派,這便是如今被血洗的幾處了!」
梁鋒大吃一驚,言語不得,李曉非黯然道:「為我一人,多出這許多冤魂我已無面目再生於天地之間,梁大俠,此事一過,你一定要真相大白於天下,到時,我李曉非願以死謝罪!」
梁鋒忙道:「少俠且莫灰心,此時尚在調察,說什麼都為時過早,難保不是那狼魔所為!」嘴上這麼說,梁鋒心裡卻道:此事無疑是趙作以公謀私,想掩蓋自己不光彩的過去!不想道貌岸然的南北盟主竟是如此一個工於心計,心狠手毒之輩,可憐那些性情耿直的武林志士皆被他蒙騙了!
李曉非道:「梁大俠,此事是不是因我而起尚且不論,單就我父主謀血洗曹溪寺就讓我難以面對天下人,此事已過,點蒼的聲譽必將蕩然無存,縱使如此,我仍要將所有真相遍告天下,告慰所有亡魂,在此之前,還請梁大俠為我保守秘密。」梁鋒見他神情自然,卻態度異常堅決,不禁暗歎:這點蒼有李冉趙作等輩把持多年,本以為這一派上下已是烏煙瘴氣,不想還有李曉非這般光明磊落之人!
看看將近九華山,梁鋒三人來到那家農家,卻不料因為最近傳說狼魔也到了此地,武盟上下一片緊張,覺玄無奈派人將秦芸帶回了少林,李曉非道:「梁大俠,此事還需從長計議,秦姑娘在少林必然無憂,我們還是先將小妹安頓好,再行商榷下一步。」梁鋒只好同意,但說到要將小梅安置何處,卻又是一難題,李曉非久思之下道:「如今,我只好將她先教於我師父照看。」梁鋒道:「早聽說少俠自小不在點蒼學藝,轉投他人為師,卻不知尊師何人?」梁鋒尋思:看李曉非為人,他師父定是德高望重之人,有機會定當拜會則個。豈止李曉非猶豫道:「這個不瞞梁大俠,其實在點蒼也只有我父知道我師承何人,只因我師父性格古怪,不yu讓他人得知他的名諱。」梁鋒聽說便不再多問,兩人就此告辭。
梁鋒自去尋覺玄不提,李曉非帶小梅向北而去,不過走了一ri,便出了不速之客。這日與小梅宿之客站,卻聽小梅屋裡傳出哭泣之聲,李曉非卻待進門詢問,卻聽小梅哭訴:「哥哥,你怎麼都不來救我們?」
屋中一男子,聲音激動道:「當真?!!芸兒她怎可能」
李曉非聽得是小梅的親戚,也不懷疑,遂推門而入道:「秦姑娘安然無恙,這位」屋中正是雷劍,李曉非雖然覺得眼熟。斷料不到與秦芸小梅為親戚的他便是最近名震江湖的狼魔!雷劍卻一眼便認出了他,沉聲道:「你是點蒼李曉非!?」
李曉非略顯詫異,自己被趙作控制三年,江湖中應該都當他是死人,怎的眼前這人能指名道姓?「不錯,正是在下。」雷劍還沒發作,小梅抓住他道:「哥哥,多虧了李家哥哥照顧,我和姐姐才得脫險境」
李曉非暗暗慚愧,他不過是在牢中為她姐妹倆許下一個承諾,就被她們竟敬如天人,如何消受。雷劍臉色緩和道:「小梅,你姐姐她真的還活著」一語未畢,淚如雨下。小梅哭著點頭,不能言語。雷劍大失常態,摟住小梅只道:「太好了!太好了!」
雷劍真情難抑,哪裡有江湖中傳說狼魔的半點影子,李曉非見了,只當他是一個情深意重的江湖劍士,忍不住上前道:「有梁大俠作保,秦姑娘在少林定然無恙,這位少俠請」
雷劍轉眼看向他,雖然眼中帶淚,李曉非卻從這雙眼中感到一絲涼意。雷劍低聲道:「不知李少俠要將我妹妹帶到何處?」李曉非聽他語氣不佳,好像自己欠他錢一樣,一時也不明白,只說:「我想帶她到我師父身邊躲避些時候,等我剷除了點蒼叛黨再作打算。」雷劍點點頭,蹲下身對小梅道:「小梅,再委屈你些時日,等哥哥辦完了事,就去接你!」小梅哭道:「哥哥,為何你的事總是辦不完?」雷劍無法回答,自己給了她姐妹倆許多承諾,卻大多沒能實現,尤其秦芸,自己虧欠她太多。「小梅,我去巡迴你姐姐,一定會帶你們去南方,你一定乖乖等著。」小梅道:「去那裡無所謂,但你說的,一定要把姐姐好好地帶回來!」雷劍終於露出了笑容,這些月來雷劍一直面無表情,臉部肌肉都變得僵硬了,這一笑非常勉強。
李曉非見雷劍要走,自己還沒問他姓名,正要詢問,卻被雷劍先開口道:「李曉非,既如此,我們的帳壓後再算!後會有期!」話音剛落,人已出門,李曉非張大了嘴巴,也不知是驚訝他的身法還是他的話語
徐州城郊,密林中,雷劍走至一處,往地下扣了幾扣,只見地下泥土湧動,竟鑽出一人來。雷劍對那人拱手道:「大哥,老伯可好?」那人道:「兄弟不必多言,愚兄有一事相求!」
「大哥言重!請講!」
「下月初,南北武盟將有行動,聽說是要增援襄陽。若這些人上了戰場,必然死於他人之手,不但你我不能報仇,還讓仇人得個精忠報國的好名聲!所以」
雷劍道:「兄弟明白,一個月!我只要一個月定將他南北武盟攪個天翻地覆!」
路過河南,雷劍住馬片刻,眼望嵩山,心道:芸兒人在少林,定然安然無恙,我大可放心,待我先殺光南北武盟那些偽君子,再去接她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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