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心腦中混沌,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麼,等清醒過來,發現自己面前橫著幾具屍體,每具屍體的喉嚨處都鮮血淋漓!見心直覺自己渾身上下,由裡到外地不舒服,喃喃自語道:「我怎麼了我怎麼了」
忽然雷獄仰天大笑,見心疑惑地看著他。雷獄笑夠了,才望著見心道:「小子,你想學劍是不是?我現在就指點你幾招。把狼牙劍訣拿出來先看看!」見心終於反應過來,忙對著雷獄磕頭道:「請師父指點!」雙手捧上劍訣,雷獄接過,正要說話,卻聽身後腳步聲響,急轉身視之,竟是梁鋒三人。雷獄將書拋還給見心,轉身對梁鋒道:「久聞梁大俠大名,果然見面不如聞名。來此何干?」
旁邊莫瑞齊大叫:「師父!他就是玉面雪狼雷獄!那就是狼牙劍!」
梁鋒盯住了雷獄,但周圍的屍體及他手中的狼牙劍,還有一邊的見心都看進眼裡。梁鋒道:「你也該知狼牙劍派與活心劍派的淵源。」
雷獄面帶詫異之色,他未料到狼牙劍派與活心派會有什麼淵源,道:「梁大俠這是什麼意思?」
梁鋒道:「家父有命,若遇狼劍,就地銷毀!雷大俠是等我動手,還是自己痛快點?」
雷獄大笑道:「梁大俠說話讓人摸不到頭腦,不過,想毀狼劍還得看你擋不擋得了。」話一出口,手中狼劍出鞘,閃電般地刺向梁鋒,梁鋒手一轉,莫瑞齊握的那柄寶劍已拿在手中,雙劍相交,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雷獄急退一步,心中嘀咕:早看出那是一柄寶劍,不想竟是如此結實。自雷獄持狼劍以來,殺人無數,但凡有兵器相交,狼劍從未落過下風,頂多碰幾下,對方兵刃必毀。但見此時梁鋒手中的劍,寒光閃爍,並無半分破損的痕跡,而且適才那一交手,早試出對手絕非等閒,的確盛名之下無虛士。
雷獄不急反喜,知道遇上了與己平起平坐的高手,不禁臉上露出笑容,道:「好!梁大俠,今日你若勝得過我,雷某定自毀此劍!」心裡只盼梁鋒全力與自己比試一番。
見心此時收起劍訣,擦了擦嘴,起身觀戰,忽然梁鋒身後的人吸引他的注意。見心見過莫瑞齊,也不奇怪,他細細端詳了那個女孩半天,那女孩豆蔻年華,鵝蛋小臉,大眼小嘴十分可愛,見心心中的一個影子漸漸清晰,竟脫口叫道:「小草!你逃出來了!」
見心失聲一叫,連雷獄和梁鋒的注意都吸了過去,那女孩愣了一愣,確定見心是對她說話後,道:「你說什麼?」
這女孩的嗓音很輕柔,很好聽,但見心聽著卻很陌生,轉念一想:我們兩年多不見,她聲音變了也不奇怪。隨口又問道:「你從妓院逃出來了?」
「ji?」那女孩兒大怒道:「你!你敢說我是」突然一挺劍便攻向見心,見心萬沒料到她會對自己出手,忙後退一步,卻見女孩的劍瞬間跟著逼近了一步,見心暗道:她學到這麼高明的劍法了。情急之下,不及細想,左掌一揮,拍到了她的劍背。那女孩的內力顯然比不得見心,嗡地一聲響,那柄劍脫手飛出,插到樹上後劍柄兀自顫動。莫瑞齊大聲叫好,那女孩氣的滿臉通紅,兩眼含淚,大叫道:「師兄!你!」
莫瑞齊道:「誰叫你蠻來的,這位小師父不是壞人。你怎會是他的對手。」
女孩揪住莫瑞齊一陣踢打,口中只嚷:「他說我是那個那個什麼!你!你還幫他說話!」
莫瑞齊不敢反抗,護住頭直叫:「誤會呀!是誤會!」
本來雷獄與梁鋒劍拔弩張,被這三個孩子一鬧,都不知接下來該幹什麼了。
莫瑞齊乾脆坐到地上,道:「好了,好了,我去說。」說著,也不起身,衝著見心抱拳道:「小師父,你一定是認錯人了。她是我師妹徐如君,出身鏢局,嬌生慣養,自離開家便跟著我師父學藝,絕沒去過什麼那種地方」
見心也是搖頭自語道:「不是,不是,小草溫柔善良,不會像她這樣,雖然兩年,她也不會變成這樣」
徐如君一瞪眼,對著地上的莫瑞齊又是一陣踢打,叫道:「師兄!你聽啊!你聽見他說我什麼了!快起來去教訓他!去給我出氣!」
可憐莫瑞齊縮在地上,不知怎麼辦好。見心見狀又自語道:「大哥,你說得不錯,女人這種東西還是小心點為妙」莫瑞齊打斷道:「求你小師父別再說了」
梁鋒看著見心道:「請問這位小師父法號。」
見心恨他逼死石錚,理也不理。
梁鋒也不動氣,仍是和顏悅色道:「小師父,適才是梁鋒魯莽,冤枉了你。這雷獄乃邪魔歪道,你不可再跟著他」
見心哼道:「你怎麼知道是冤枉我了?」
梁鋒道:「事情原由已由敝徒告知。」
見心道:「他說的與我說的有何出入?」
梁鋒聽出見心語氣不善,知他怨氣未消,道:「並無出入。」
見心還是冷冷道:「那你就信他不信我?」
徐如君見師父如此低聲下氣地對那個小惡僧說話,早就不悅,忍不住插嘴道:「廢話!你是什麼東西,怎能和我師兄相提並論!我師兄父母都是文人高士,他也是少年英雄,武功」
「師妹!」莫瑞齊喝了一聲,他見見心的臉色大變,死盯住徐如君不住地點頭,自己都感到陣陣恐懼。
但見心並無動作,點了點頭後,道:「你是少年英雄,我是江湖敗類」
梁鋒見他神情大異,雙眼中卻有掩飾不住的淒涼,心道:這小和尚定是遭際非凡,說不定有一段痛苦的記憶,怎麼勸得他回心轉意才好。梁鋒行俠仗義,從不濫殺,他知見心並非賊魔,那在林中與石錚情願同死,自然不是做作,如果他就此跟雷獄去了,終究學不了什麼好,說到底會毀了見心,但這之中自然自己也脫不了責任。這種想法一閃而過,梁鋒作揖道:「小師父,梁某知錯了,不知怎麼彌補才好」
莫瑞齊,徐如君無語,雷獄一呆,不料梁鋒竟會對見心如此,心叫不好:這小子別真讓這個俠劍帶走了!想著手中狼劍悄悄做好了出擊的準備。眼見見心走向梁鋒,道:「讓我不跟他走也行,只需你替我辦一件事。辦到了,我便拜你為師,從此再不濫殺無辜。」
梁鋒心中一寬,憑他的本事,做不到的事還不多。雷獄卻是暗叫不妙:這小子八成是想讓梁鋒替他報家仇,梁鋒只怕真就答應了。狼劍劍尖悄悄移位,只等見心出言相求,那他就會一劍先了結了他,雖然有些可惜。
見心忽然探手入懷,取出一個布包,打開之後放在梁鋒面前,那是石錚的骨灰。
「只要梁大俠能讓我大哥死而復生,莫說讓我拜你為師,你就想將我千刀萬剮,我也毫無怨言!」
梁鋒眉頭緊皺,抬眼看向見心,見他面色陰沉,雙眼含淚,絕非存心取笑,一時無語。雷獄暗笑,手中劍尖放低。
見心突然雙膝跪地,道:「求梁大俠讓我大哥復生,小僧願意一死以報大恩!」說著狠狠地磕下頭去。
梁鋒無奈緩緩道:「石堂主臨死已翻然悔悟,自知作孽太多,是他自己不願再再你應該明瞭才是。」
見心道:「作孽太多?梁大俠,若非今日你與令徒見面,只怕至今你還當我是九頭賊魔楊放吧。我早晚還是會死在你手下吧。我大哥做的孽,你究竟親眼見了幾件?梁大俠,您是俠劍,您多年闖蕩江湖,您定也是殺人不少,但您問心無愧,光明磊落頂天立地,只因您相信死在您手下的人都是大奸大惡,死不足惜對不對!梁大俠,不知您有沒想過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有多少是和我一樣的!」
見心越說聲音越大,梁鋒竟被他說的啞口無言。
「梁大俠,您是俠劍,死在您的劍下的人,都被人稱作大奸大惡,只是因為您是俠劍!恕我直言,你其實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什麼天理,全是人理,都是你們這些人定的理,梁大俠,你憑什麼活人性命,你有何資格赦人罪過!哈您不是自認無所不能嗎,我今日倒想看看你能不能把我帶走!」
梁鋒仍是無語。
莫瑞齊雖然當見心是好人,卻聽不得別人這樣說自己的師父,上前正色道:「小師父,行走江湖之人都明白,這名聲是自己一點一滴闖出來的,所謂種瓜得瓜,我師父行事仁義為先,江湖誰人不知。縱使有些小差錯,也絕不會負了俠劍之名。」
梁鋒搖頭道:「小師父,你說得不錯,我雖使活心劍法,卻從來只是懲惡鋤jiān,竟是很少真正地救活人心。梁某不重俠劍之名,卻是俠劍來約束自己,小師父,你說我是非不分也好,黑白不明也罷,我今日只想勸你自己選一條正路。」
見心並不言語,低頭將石錚的骨灰收好,對雷獄道:「師父,我已知道狼牙劍派的總堂在何處。我們能不能這就去找?」
雷獄道:「也好。」說著把劍一收,帶著見心轉身就走。
梁鋒收劍,搖頭望天長歎,心裡明白,雷獄劍術高超,又有狼劍在手,自己與他較量未必可勝,見心何去何從只能靠他自己選擇,但終於見心選了跟隨雷獄,梁鋒站在當地心中思緒難平。
「師父,狼牙劍派在臨安。我想請師父傳我武藝,先去報了仇,再去雲南一趟,此事一了,再隨師父同闖江湖。」
雷獄道:「你去雲南做什麼?」
「我想去殺了點蒼掌門趙作!」
「你想為石錚報仇?」
見心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他,也不隱瞞道:「是!我要血洗點蒼山,讓他們也嘗嘗滅門的滋味!」
雷獄搖頭道:「害死石錚的不只是點蒼派。」
見心恨恨道:「我知道。所有這些武林正道,都是逼死大哥的兇手,我現在本事不行奈何不得,等我學有所成,自然一個也不會放過!」
眼見前面出現了一個小村莊,雷獄道:「先在那裡歇歇腳,你這身血衣也該換一換。」
見心忽然脫下衣服扔到地上,上前猛踩了幾腳,道:「師父,能不能借劍用用?」
雷獄搞不清他在幹什麼,遞上了狼劍。見心接過,提劍便對著地上的衣服一陣亂捅,金絲衣雖是寶衣,卻不足以抵擋狼劍之利,好好的一件金絲甲,被見心戳成了碎片。見心將劍還給雷獄,又提起衣服一陣猛扯,這才停手,喘氣道:「都是這件衣服惹得禍!我就是赤身**也再不穿死人的衣服了!晦氣!」
雷獄見他竟將這些天來的倒霉事全怪在這件衣服上,不由得好笑,收劍道:「沒這件寶衣服,你早死了!」
見心道:「我死也不穿什麼寶衣了!」
雷獄道:「去那裡找件衣服穿吧,你這樣太顯眼了。」
兩人進了村子,正是幹活的時間,村裡少見男丁,雷獄轉眼看到一個與見心身材相差無幾的孩子,坐在家門口玩泥巴,走了過去。
「小弟弟,你家有人嗎?」
小男孩抬頭一笑,叫道:「娘,有人來了!」
草屋中走出一農婦,見心道:「女施主,小僧不慎丟了衣服,想買您一件衣衫,說著掏出了銀兩。那農婦何時見過這許多銀兩,忙將二人請進屋內,翻箱倒櫃的將小孩的衣服全拿了出來,只盼見心全部買下。見心挑了兩件包好,便欲遞錢。雷獄突然走上兩步,農婦眼前黑光一閃,便不再言語。雷獄合劍入鞘,轉身道:「好了,走吧。」
見心拿銀子的手僵住,眼見那農婦立於當地,脖頸處一條紅線顯出,忽然人頭自肩膀滑落,腔中噴出鮮血。見心急退一步,總算沒讓血濺到,回身見雷獄已出屋,腳下不自主地也跟了出去。
那男孩抬頭笑道:「你們走了?我不送了。」說著,手裡還是玩著泥巴。
「不必送了,告辭。」雷獄衝他笑道,扭頭走遠。見心恍恍惚惚地跟著他走了一會,雷獄突然回頭道:「你怎麼還不穿上衣服?這回可不是死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