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沒有談及西門笑的事情,彷彿事情並未曾發生過一般,但我明白這只是大潮前的平靜,如果不能盡快找出真兇,就算西門岑有心要助我一臂之力,那些個暗中有所陰謀的人也不會就此偃旗息鼓。
談笑一番後送走西門岑,西門納雪瞅著我,也不做聲,似笑非笑的樣子。
我翻個白眼,不想他再次提及剛才那場好戲,故作鎮定地搬把椅子過來坐到他身邊。
「我把老十帶回來了。」這事也不能瞞他,直接和他坦白比較快,「還立下誓言要在三日內查出真相,還老十公道,否則我便要擔上干係。」
「知道了。」西門納雪點點頭,淡淡說道:「很有你做事的風格。」
我臉上略有點燒,我知道這次是我太衝動,事實上我根本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也並無把握三天內一定能查出真相。但是看到西門笑那樣灰心絕望的樣子,不知怎麼地女人天性中的母性因子就發作了,說出與他禍福相依的話。
我一昂頭,有些強辯地說:「既然說了要讓他活,便不能讓他屈辱地活下去。他在西門風手裡,就是沒罪也會被問出罪來。」我可不會忘記當初那個行刺的白目傢伙是如何死的。
「我又沒怪你!」他驚詫地瞟我一眼,挪動下身子,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你不怪我魯莽?」他不來怪我,我的聲音立馬就低下去,反倒心虛起來。
「怪你有用嗎?」他倦乏地揉揉眼,「何況你自己也知道自己魯莽。」
我咬著唇,雙手指甲互相摳著,「禍是我闖的,我一定會自己想出法子消禰。」
他竟是輕歎了一聲:「去把老十叫進來,我有些話要問問他。」
我點頭答應,親自過去客房請西門笑過來。
西門納雪一見西門笑的樣子,冷冷地道:「男人居然掉眼淚,你還有臉來見我?」
西門笑臉色刷刷白,他難堪地垂下頭,就像小學生罰站一樣背脊挺得筆直,一聲不吭。
我開口打圓場:「老十這次可是受了大委屈,你就別再訓他了。」
西門納雪冷哼一聲:「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細說清楚。」
我拉西門笑一起坐下,拍拍他肩,讓他放輕鬆點。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西門笑每次在西門納雪面前就會表情僵木,人也變得呆呆傻傻的。
西門笑捧著個頭,開始回憶昨晚的事情。
「兩更時分,我正在自己的院子裡發呆,突然老八他提著兩罈酒找上門來。我很奇怪,我和老八之間素來不太親近,平日裡從無往來,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星夜來訪?問他有什麼事,他卻吱吱唔唔地答非所問,只說是好久不見,想跟我聚一聚,聊一聊。」
「他提的兩罈酒可都是他親手釀的貢酒『笑春風』。一看到『笑春風』,我便是有再多疑慮也先放下了。這酒是老八的傑作,每年所出進貢後余貨極少,老八視若性命,如今一來便是兩壇,我自然垂涎三尺。」
西門納雪連聲冷笑:「老八信中說要給我帶兩壇jing勾過的『笑春風』,我遲遲未見,卻原來是到了你倆的肚中了。」
西門笑惶恐地叫:「原來那是老八要送納雪的酒,我不知道……」
「喝都喝了,還有什麼好說的。」我不耐煩地打斷西門笑未出口的囉唆之語,反正我也不愛喝酒,再好的酒我也嘗不出精髓所在,自然也無法理解這些男人對酒如此在意的原因了。「接著說,你們喝酒後發生了什麼事?」
「我倆拿大海碗喝,老八開頭只是悶聲不響地喝酒,喝了二十幾碗後,也有些酒意,趴在桌上喝一碗酒便說一聲:『為什麼要瞞著我?』、『你騙我!』之類的酒話。」
我皺眉,直覺西門觴說的這些話是和我的婚事有關。那天接風宴上,西門觴便曾當堂責問眾位兄弟欺瞞他。想不到這事對他的影響這麼大,竟至於買醉。
「『笑春風』這酒真是酒如其名,入口醇綿,有如一道甘甜清泉流入,漸漸地便有一絲絲熱意從腹中傳來,慢慢化到全身,好像春風吹拂,身子暖融融的好不愜意。滋味真是妙絕,真不知老八是怎麼能釀出這般的極品好酒。」
眼見得西門笑還要繼續詳細描述他對這『笑春風』的詳細體會,也不看一下西門納雪越來越不美妙的臉色,我趕緊打圓場:「如此好酒,那你還不趕快喝?」
西門笑被我一言提醒,也醒悟過來,趕緊說:「正是。我一見這酒,心下竊喜,心癢難搔。老八喝得快,我喝得比老八還要快。」
「結果就趴地下了,睡得跟死狗一樣。」西門納雪冷笑著直接替西門笑下斷語。「『笑春風』竟然用來拼酒,真是暴殄天物。」
西門笑不知所措地瞄了眼西門納雪,見他除了冷笑幾聲外,也沒有太生氣的表現,鬆了一大口氣。
「後來呢?」我趕緊及時插了聽故事的必備用詞,提醒說書人盡快進入下文。
「等我幾十碗下肚後,不一會,兩大罈酒涓滴不剩。這酒極易入口,我竟忽略了它的後勁。我見老八如癲如狂,剛要站起來走到老八那邊去,一陣天旋地轉,身子一軟,倒栽蔥摔到地上,便人事不知了。再醒來時,就見到了二哥他們,還有小可的屍體。」
「那西門觴呢?」我急忙追問。
「不知道啊,以後便一直沒有見到他了。」
「你確定你醉倒在地時,西門觴還在?」
「一百個確定。此事我敢拿我的性命發誓。」西門笑神色鄭重地舉手發誓。
「那只要讓西門觴出來證明你確實喝太多了,醉得不省人事就好了,試問一個爛醉如泥的男人怎麼可能去姦殺女人?」我語調輕鬆,這事也不難嘛。西門笑大起知己之感,猛在一邊點頭。
「然後呢?」西門納雪淡淡地接口問。
「什麼然後?」我一怔,這還用問嗎?自然是公道自在人心,西門笑無罪釋放嘍!突然想起一事,身軀劇震,失聲驚叫:「那西門觴便要成了第二個殺人嫌犯了。
西門納雪沉聲道:「正是如此。更何況老八喝完酒後便鬧失蹤,就是想出來給老十作證只怕也沒機會。」
「你是指西門觴是被真正殺人的人趁機擄走?」我沉吟下,問西門納雪:「你怎麼能一口咬定西門觴不是那個真兇呢?」
西門納雪淡淡說:「老八的為人我最瞭解不過,殺了他也絕不可能去姦污一個小姑娘。」
西門笑聞言臉色慘白,眼神複雜,慢慢收起了漸漸綻開的笑容。
得西門納雪作保,西門觴也被排除出殺人兇手的嫌疑名單。幕後真兇的動機呼之欲出。
這條計策果然毒辣,雖然簡單,卻讓人有口難辯,若果真得逞,死的不是西門笑便是西門觴。西門觴和西門笑是西門納雪的左膀右臂,哼哈二將。不論最後是誰犧牲,西門納雪的實力都要受到沉重地打擊。
我吁了一口氣,朝西門納雪笑笑:「看來你人緣也不怎麼地,被人這般處心積慮地記掛。」
玩笑歸玩笑,大家的心情卻頓感沉重。西門笑明明有人證,卻不能用。用了等於便是把人證推下了火海,何況西門觴此時失蹤,情勢便更加曖昧,即便真的說出真相,也只是多拖一個人下水,於大局殊無利益。
西門納雪雙目緊閉,良久方睜眼道:「老十,你可曾把老八的事和人提起過?」
我心頭又是一震,西門納雪所思與我不謀而合。若是西門觴也在現場的事由西門笑親自指控,那麼這件事情便更趨複雜。也許幕後真兇打得如意算盤正是如此,借西門笑之手殺西門觴,重創西門納雪。
西門笑避開他的視線,低聲說:「不曾提及。」
我奇道:「你受了冤枉,怎麼不喊冤呢?」
西門笑重重喘了口粗氣,有些艱難地說:「我開頭以為人是老八殺的。」
「那你更應該說了,沒道理悶聲發大財,替人家背這麼大個黑鍋。」我覺得不對,這話邏輯上解釋不通。
西門笑迅速抬頭望了一眼西門納雪,眼神深幽。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西門納雪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柔聲問:「你以為老八是受我的指示去的?」
西門笑羞愧地低下頭。
電光石火間,我明白了。西門笑以為西門觴是得了西門納雪的授意故意陷害於他,這傻孩子一時心灰意冷,就想認了這個罪名了事。我不知道西門笑和西門納雪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會造成他有這麼大的誤會,但顯見得,他對西門納雪的忠誠不容置疑。
西門納雪的眼神一剎那間銳利如冰,一股凌人的殺氣浮於眉睫。他語調悠長:「老十,我若要殺你,根本不需造這爛局。」吐字如冰,一字字重重說道:「你讓我失望!」
西門笑愧悔難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是西門笑愚昧無知,甘願領受責罰。」
眼見得這個人又要鑽進牛角尖了,我只好再次出馬拯救他。因笑說:「也是錯有錯著。一番誤會,反沒有洩漏了八爺的事,讓幕後真兇的籌劃錯失了一步棋。」
西門納雪哼了一聲,冷冷道:「你以後若是想不通,自己便去抹了脖子,別再到我面前丟人現眼。」
我知道他這麼說便是不追究的表示了,要讓這個人說句好聽話,那比上天摘星星還要難。西門笑自然也明白,低頭應道:「是,西門笑以後再不敢胡思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