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知道今天這一章傳上來,會有很多人看了都想狂扁偶。相信偶,偶也不願意的。可是,可是,他就是這麼來了……淚奔ing!
西門風那含著內力的話語清清楚楚地灌入了場內每一個人的耳裡,我分明地看到,丁維凌渾身一震,轉頭望向我。西門嵐駢指如刀,劈向丁維凌。他竟然愣愣看著我,彷彿遇到了極度不可思議的事。
而溫如言和那灰衣人突然一起發動,兩人在空中交錯而過,一陣驚天動地的聲響後,我聽到有身體重重摔落在地。但我根本顧不上看一眼究竟是誰贏誰輸,此刻我的眼中只有那雷霆般劈向丁維凌的手。
「不要!」我狂呼出聲,熱血湧上大腦,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縱身撲過去。
便在這時,丁維凌動了。他待那一掌印到他胸前三寸時,長刀橫拖,順勢劈向西門嵐的右肩,刀勢起處,更是封住了西門嵐的前後退路。
西門嵐反應奇快,立即撤掌,左足一點,縱身而起,空中右足又在左足背上一踏,如箭般倒飛而出,險險避開這絕殺的一刀。饒是他武功深湛,也為這精妙絕倫的刀法弄得狼狽不堪,由肩至腹拖出了一道傷口。
我便在這時撲到。一片銀雪也似的刀光迎頭而來,西門嵐躲開的刀卻剛好由我來承接。
丁維凌厲聲大喝:「丁丁讓開!」
我不由苦笑,事到如今,叫我如何讓開?
刀刃不由人意志地當頭重重劈下,丁維凌竭力收力,把刀往自己懷裡帶,可惜他這一刀傾盡全力,此刻餘力已盡,除了眼睜睜地看著刀向我落下再無半點辦法。要到以後,我才知道,這是丁維凌的絕招,他一生所學,精煉到最後,也不過就是這一招。師門規矩,非到不得已時不能輕施,因為刀意便是捨生取義,同歸於盡。何其慘烈!
我發誓我看到丁維凌眼中痛極的慌亂,我又何嘗不痛?電光石火間,突然明白了那些死在愛人手裡之人的感覺,幸福而悵惘,遺憾而無奈,更要為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自己痛且快樂著。
罷罷,此生你我終究是無緣,要落一個如此慘烈的下場。只是丁維凌是何其無辜?
「刀下留人!」我聽到眾人驚呼,甚至能聽到幾位高手出暗器的出暗器,甩鞭的甩鞭,拔劍的拔劍。可誰也來不及了,我已經感覺到刀風及面,削去了我散開的青絲。
半空中突然飛出一條人影,狠狠一撞,把我撞飛到一邊。我被重重撞到三丈外的竹叢中,腰部被竹竿一彈,卸了那股猛勁,掉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
等我從地上爬起來時,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兔起鶻落間,天地已然變色。
我扶著竹竿緩緩爬起,一步步地走向那原本該是我伏屍當場的地方,如今那兒有個黑衣人俯趴著一動不動。而丁維凌跌在他身上也一動不動。
雙足便似有千斤重,每一步都挪得我冷汗直冒,呼吸困難。短短三丈遠,便似紅塵老去,煙花俱滅。天地一片昏暗。明明紅ri既出,我卻覺得日月無光。
我顫著手伸向丁維凌鼻端,有一絲微弱卻穩定的暖暖氣息撲上我的指尖,頓時鬆了一口氣。
西門嵐飛奔而至,他伸手替丁維凌把了下脈,抬首對我說:「凌少不妨事,只是久戰脫力,好好休息調養便可。」搬開丁維凌,便見那救我一命的黑衣人被一柄刀劈斷了左肩骨,鋒刃深深嵌入身體,又被力盡暈厥的丁維凌一壓,活活釘在地上。
我輕輕抱起他的頭,卻見一角黑巾自他臉上滑下。臉容清和,眼角已有尾紋,我眼前一黑,險險暈去,這人——不正正是那個為了五十兩銀子綁架我的張某人嗎?他不是走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西門嵐叫來西門嘉幫忙,兩人合力,迅速地把銀刀自張某人身體拔出。西門嵐十指疾點,封住了他週身大穴。從懷中掏出金創藥來,往創口上倒。穴道雖封,傷勢實在太重,血流仍是迅速,一下子便把藥粉沖走了。西門嘉情急之下,劈手奪過藥瓶,乾脆把一整瓶藥粉全倒了上去。西門嵐迅速撕下長袍下擺,利落地包紮好,又砍了竹枝接骨。
忙了好一陣子,他方才鬆口氣,對我說:「你放心吧,我給他用了五哥獨門秘製的血蓉散,千金難買的聖藥,這一整瓶都倒下去了,他不會有事的。」
我忍不住嘲諷地笑。果然不愧是西門家人,到了個時候,難道還要我感謝他們不吝惜手頭這千金難求的好藥嗎?再不想看他一眼。
想起如言,如言怎麼這麼久還沒有從竹林中出來?那一刻,我分明聽到有人墜地的,那絕對應該是如言的對手不會是如言。可是如言沒道理不聲不響的,除非是……
我如小鹿般驚跳起來,奔向竹林。
穿過幾從茂竹,我一眼便看到如言靜靜地坐在地上。白衣勝雪,一塵不沾,即使坐在尚帶著幾分泥濘的濕地上,他看來起來仍然沒道理的清雅飄逸。
西門風低頭立在他身前。不遠處的地上有兩具屍體,一個全身骨骼寸斷,軟成一團的正是那個和如言對峙的灰袍人,而另一個穿著同樣顏色同樣質料衣袍的人四肢呈大字形仰天躺著,胸口處凹陷了一塊,嘴大張著,眼中滿是不能置信的驚疑。
而如言,安安靜靜地閉目盤膝坐在地上。全身上下好端端地,沒有一點受傷的痕跡。只有身前的一灘猩紅怵目驚心。我跪坐在他身前,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生怕驚擾了他療傷:「如言,你是受傷了嗎?」
「他死了。」西門風一字一頓地說。
我好像沒聽見一樣,柔聲說:「如言,快點把自己治好,我們要回家了!」
「他死了。」西門風陰毒的聲音如附骨之蛆,揮之不去。
我無法容忍,用盡力氣喝道:「滾!」聲音尖銳得猶如緊急制動後輪胎在高速公路上磨擦,連我自己也不能相信這是我發出的聲音。
他沉默了下,終於還是轉身退走。
我一寸寸傾下身去,雙手圈住如言蜂腰,把臉埋入他懷裡。如言的懷裡還是暖暖的,有著淡淡好聞的薰香味道。誰說他死了,死人怎麼可能是暖暖的?
「如言,睜開眼看看我。」我柔聲低喚:「你和我說說話,別叫我害怕。」
抬眼望著他清雅標緻的臉龐,頰上的酒窩淡得幾乎看不出,他似是入定的老僧,神色間有著寂寞如雪的倦意,一分分地刻入了骨。我心慌地緊握住他手,他眉間的淡淡倦意猶如一悶棍敲得我心口絞痛。
若是他睜開眼對我說:「丁丁,我倦了,從此的路你自己走下去吧!」我該怎麼辦?驀然發現,在這個世界上,我其實依賴如言良多。從他八歲起,他便不得已地背上了我這個包袱,沒有一ri能得放下。
如言仍然不動也不做聲。
我的心一分分浸入北極的冰天雪地中,強笑著說:「如言,你別和我開玩笑,這樣惡劣,以後便再也不理你了!」
伸手去打他,他卻應聲而倒,滑稽地凌空盤膝靠到竹竿上。
我吃驚地望著他,如言從來不屑用這種滑稽有如小丑的姿勢來博我開心。如言,永遠是清雅風致的。我深吸口氣,探鼻息、把脈,不甘心地伏身聽心跳,現實告訴我,如言真的走了,沒來得及與我說一聲再見。
我輕輕撫掉他眉間的倦意,如言,你恨嗎?我想你會恨的,我也會,而且要連你那份一起恨!
過去,你一直背著我,現在,讓我背著你。
我用力抱起他的身子,踉蹌著走出林子。西門家的人站在竹林入口。我的視線一個個自他們的臉上掃過。西門岑的可惜、西門嘉的憐惜,西門嵐的痛惜加起來也抵不過我心頭如火般炙燒的恨。
視線最後定格在西門風臉上。我幽幽地對他說:「你殺了我吧!」
西門風陰鬱的臉跳了跳,他平板地說:「你不要發瘋了!」
我直勾勾地瞪著他,「今日你不殺我,他日我必殺你。」
他沉默,然後轉過身去一步步走開。「我等著你!」
西門家族的其餘人等只是沉默地旁觀,並無一字一句勸解,即使我說要殺掉他們的家人也一樣面無表情。
我的臉色近乎淒厲的慘淡,把如言輕輕放下,蕭索地問:「你們滿意了?」
西門嘉不忍地掉過頭去,西門嵐沉聲說:「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吧!」
我並不理會他這些無謂的話,人死了再來說這些假惺惺的言語又何必?我只是定定看著西門岑,冷冷說:「你要救你的兄弟,所以就犧牲別人的兄弟。你的兄弟是人,別人的兄弟便不是人了?」
西門岑輕輕歎息,他溫和的望著我,神情慈悲如寺廟中的佛像。「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我點點頭,從來沒有這麼明白過,用我最珍視的人的生命換來的道理。「承蒙指教,丁丁銘心刻骨,永誌不忘。」
「溫公子之死,我很遺憾。但該做的我仍然要做,以後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
「你臉皮之厚,連我都不得不說聲佩服。」能在這個時刻說這麼一番話的除了西門岑還真想不出第二個人了。
紅ri當空,如言清俊的面龐清晰地在我眼前放大,有一滴冰冷的水珠掉在他頰上。我抬頭望蒼天,有一隻鵬鳥正展翅飛過。碧藍的天色中白雲悠悠,鵬鳥自得的翱翔,鬆快得令我羨慕。
西門嘉長歎一聲,說:「妹妹,我們先送你回府吧。」
我拒絕,西門家假仁假義的恩惠我半點都不想領受。
西門岑負手背對我,歎道:「丁小姐,這一切事情都是我策劃,你若有怨恨就衝我一個人來。納雪並無半分對不起你,我所做的事和他完全無關。」
「到了此刻,你仍顧著他,我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是個好哥哥。」只可惜,你僅僅只是西門納雪的哥哥。
西門嵐不安地解釋:「溫公子之事實出意外,但他是死於師門仇殺,與我西門家並無直接關係。冤有頭債有主,按江湖規矩——」
我冷冷打斷他:「西門九公子,我並不是江湖人。」他臉一紅,張嘴欲言,在我森冷的目光中,終於還是說不下去了。
西門岑仍是用那種慈悲的目光注視著我,這樣偽善的慈悲,無異於鯁在喉口的魚刺,比之於**裸的殘忍更加惡毒。「為了納雪,我不惜遇神殺神,見魔殺魔。」
「那若是有一天,是你自己阻了他呢?」我惡毒地冷笑。
「那我便殺了我自己。」他溫和地吐出最無情的言語。微笑著,他說:「你是個明白人,你會懂的。我相信,你若是與我一般處境,也會一般行事。」
「我不想懂。」我黯然神傷,撇過頭,悲哀的低聲說:「我只知道一件事,你可以殺盡天下人,唯獨不該殺如言。」
他默然。
山中隱隱傳來沸騰的人聲。
西門嘉縱身一躍上了竹梢,瞭望一番後跳下來對西門岑說:「有很多官兵在搜山。」
西門岑皺了下眉:「此時不宜和官府硬碰硬,我們先撤!」
原來是官兵們到了,看來是鳳郎終於找來了人。只可惜,每一部戲中的官兵都是在謝幕時才姍姍來遲,在我的戲裡也不例外。
低頭看向如言清透的臉,喃喃自語:「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chun去也,天上人間!」如言,你終是我生命中的一陣風,揮一揮衣袖就此雲淡風輕。
我好恨哪!
這一刻,我分不清我究竟恨的是溫如言還是西門家族,亦或是我自己?記憶挾帶著漫天的波濤滅頂,我眼前一黑,放任自己的意識解脫。哪怕,只是片刻的解脫。
這一天一夜,刺激接連不斷,我強撐的神經終於選擇在此時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