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言而總之,經過反反覆覆認真細緻的觀察之後,林風確認自己已經回到了過去。
當然,這與月光寶盒之類沒有任何關係,或者說這根本沒有任何原因,又或者有原因林風也搞不清楚,雖然平時他在廁所蹲坑時喜歡看看《科幻世界》,也知道大英帝國皇家科學院有個叫霍金的老頭提出過著名的時空理論,確認人不可能回到過去,但根據眼前的情況來判斷,這個論證顯然是絕對錯誤的,可惜他現在不能回到21世紀戳穿這個科學騙子。
其實昨天晚上本來非常快活,幾個哥們約好了一起到城西某著名大排擋胡吃海喝,喝到晚上十點大伙醉醺醺的散了伙,然後自己就在黑黝黝的街道上走夜路,接著自己支持不住不知道躺在哪裡趴下了,然後就是現在——一睜開眼睛滿眼鬱鬱蔥蔥。
雖然沒有考上飛行員,但林風對自己的視力依然擁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現在他正身處在一個小小的山岡上,觸目之處江山如畫,平地上樹木生機勃勃,腳下綠草如茵,微風輕拂,令人渾身舒泰,好似身處神仙境地。
唯一可惜的就是噪聲太大,山岡下的小路上人喊馬嘶,一隊騎兵手持長槍,簇圍著幾輛馬車,後面無數壯漢跳著擔子,在步兵的保護下蜿蜒而行,放眼望去人頭洶洶,長長的看不到盡頭。
林風確認自己已經回到過去的理由就在這裡。
根據目測判斷,那些壯漢的身體素質絕對已經達到了國家二級運動員標準,這麼一長溜挑夫,個個肩頭的青竹扁擔壓得凹彎,最起碼也超過了一百公斤,更離譜的是從他們的行動速度和面目表情來看,挑著這麼沉重的擔子居然還一個個身形矯健神色輕鬆,林風實在無法想像,在二十一世紀的中國,有誰會有這麼大的手筆,在這個沿海省份湊集這麼多高手一齊挑擔子。
而當先開路的騎兵個個騎術好得驚人,山岡下的小路坎坷狹窄,但他們卻左右奔馳策馬如飛,起伏縱躍之間馬鞭飛舞,顯然尤有餘力——在林風的大學同學之中,很有幾個來自內蒙古呼倫貝爾草原的同學,根據他們的介紹,在他們的家鄉已經不大流行騎馬了,成吉思汗的子孫到了二十一世紀,胯下的座駕大多是摩托車,而眼前這一大隊騎兵既不像國家儀仗隊,又不似香港馬會高等騎師,如果這不是海市蜃樓,那一定是自己所處的地方有了古怪。
正當林風正張大了嘴巴,無比驚異的看著下面的大隊人馬時,異聲忽起,一支響箭滴溜溜的破空而至,倏的插進他前方的泥土中,嚇了他一跳,下面的那些騎兵分出一隊,左右散開,朝山上奔來,瞬間已經把他圍了個結結實實。
「什麼人?膽敢探窺大軍!?」為首的騎兵年約三十多歲,皮膚黝黑滿臉絡腮鬍子。
「我……在下……小人……」林風正琢磨著合適的稱呼,啪的一聲,背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鞭子,登時痛徹心肺。
「好大的膽子——還不跪下!」身後也不知是哪個混蛋,刷了他一鞭子然後大聲咋呼道。
在劇痛的刺激下,林風精神一振,反應也迅速起來,手上拱了一拱,急忙分辨道,「小生遊學至此,不知大軍過路,還請各位將軍大人恕罪!!」膝蓋雖然軟了一軟,卻也終於沒有跪下去,老實說這倒不是他有什麼風骨,只是初到貴境,長這麼大除了清明節外很少行這個禮節,實在是跪不下去。
「刷」的一聲,旁邊一名騎兵手腕一抬,馬鞭又揮了下來,嚇得林風心中亂跳,為首的騎兵卻眼明手快,一抬手托住了他的手臂,面無表情的道,「帶下去,自有軍門決斷!」
林風尚未反應過來,身後一聲呼哨,忽然腳下一空,一隻強有力的大手緊緊的攬在他的腰間,把他擄在馬上,像提口袋一樣把他橫在馬上,耳邊風響,這隊騎兵徑直朝山岡下奔去。
不知道騎馬是個什麼味道,但現在林風倒感覺像是在坐海船,肚子緊緊的貼在馬鞍一側,顛簸得死去活來,痛不欲生,正當他打算偷他馬刀自殺的時候,腰間一鬆,「啪」的一聲被人扔在地上,屁股重重的砸在泥地上,痛得他叫出聲來。
「稟軍門,抓到一個奸細!」
林風偷眼望去,面前馬上踞坐的騎士和剛才的騎兵大為不同,皮膚雖然談不上白皙但至少不像剛才那幾位一樣像是非洲人,顎下的鬍鬚也顯然經過了仔細修理,分成幾縷飄飄忽忽很有點山羊的味道,渾身亮晶晶的,盔甲也顯然是高級貨,只是五官很不端正,小眼睛塌鼻子獐頭鼠目顯得非常猥瑣,破壞衣甲的襯托的整體形象,此刻他手上拿著一本書冊,一臉嚴肅的看著自己。
林風一個機靈,馬上爬了起來,不顧渾身的酸痛,恭敬的一拱到地,「小生參見將軍!」
「秀才哪裡人?!在此何為?!」將軍看了林風半晌,緩緩問道,說話文縐縐的慢斯條理。
「秀才?!」林風呆了一呆,但在周圍大刀長槍的映射下,迅速的進入角色,「正是本地人,只因烽火又起,故入山間結廬讀書,適才臨山眺望,無意間衝撞了大軍,尚請將軍恕罪!」
「哦?!」那將軍臉上似笑非笑,只看著他的頭頂,林風心中惡寒,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髮型還算不錯,上星期才理的平頭,雖然剛才又是挨打又是騎馬,但整個頭型也沒遭到很大的破壞,抬起頭來左右四顧,旁邊的士兵都戴著頭盔,無法比較,但那些挑夫腦袋上卻都是亂糟糟的有長有短,和自己比起來形象更差,怎麼著個將軍卻對自己很感興趣?
「適才軍士稟報你是奸細,秀才何以自辯?!」那將軍面色和藹,說的話卻讓人感覺非常危險。
「…………」林風雖然很想辯論辯論,卻忽然發現自己不曉得現在是哪個年代,也不曉得自己現在自己身處的是什麼軍隊,心中直叫糟糕,此刻卻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現偽清竊據中原,我漢家兒郎正當奮起以御外夷,秀才讀了聖賢書,怎麼連這點道理都分不清楚?!」
「清朝?!!!」林風嚇得一個哆嗦,情不自禁的左顧右盼,心道這是誰的隊伍?雖然自己文科生出身,歷史還算學得不錯,但這年頭隊伍實在太多,什麼李自成張獻忠左良玉什麼的一大堆,而且更危險的是這些隊伍好像互相都不大對頭,若一不小心說錯了一句半句多半就會被砍頭,想到這裡,林風臉色蒼白鐵青,更加不敢答話。
「看你蓄髮絞辮,不依胡服,定然不忿滿清,卻為何默然無語?!」見林風的面目表情很有些奇特,那將軍笑道。
林風摸了摸腦袋上的平頭,看了看自己的t恤和牛仔褲,不由心中慶幸,幸好時空轉換的地方正不錯,若是落到清朝的地方,自己這副模樣被清兵抓到一定二話不說砍他媽的,哪像現在還有聊天的機會。不過還是很奇怪,自己這個樣子就算和現在身邊的人比起來也算怪模怪樣,但眼前這個傢伙好像並不大奇怪,真是有點古怪。抬頭看了看眼前面目猥瑣、滿臉興味的將軍,只得硬著頭皮答道,「將軍以伐不義,滿夷小丑雖逞一時之威,然大軍威武,子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定會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口中含含糊糊胡說八道,但估計應該沒什麼大錯,這些馬屁套話和牛頓定律具有同樣的效果,放在哪裡都適用,想來應該可以矇混過關。
那猥瑣將軍哈哈一笑,手臂一抬,手中書本嘩啦啦作響,林風偷覷一眼,封面卻是《三國演義》,心中大奇,想不到這本書到現在就這麼暢銷流行了。
「看先生面目清雅、膚色白皙,若我所料不錯,定然出身不凡,不似販夫走卒之輩,而且奇裝異服,行止特異,定是狂放不羈之奇士,眼下神州板蕩,烽煙四起,何不投效我軍?!……」
林風呆了一呆,眼前的這個傢伙動作表情做作得要死,手撫鬍鬚面帶微笑,一副派頭比三流演員更令人噁心,不由忍俊不禁,笑出聲來,這小子不上唇節聯歡晚會真是太浪費人才了,就這個鳥樣也想招賢納士?不過此刻倒也明白過來,看來這小子多半是讀書讀壞了腦袋,拿著一本《三國演義》當兵法用,自己這副二十一世紀上進青年的標準打扮被他看做奇人異士,而且皮膚好相貌英俊(?!!),不像是耕田種地的農民,掉了幾句書包就被看成山野遺賢,運氣真是不錯,不過現在自己對這個時空還有點莫名其妙,不妨和他扯扯皮。
林風清了清嗓子,臉上肌肉抽動,努力裝出一副矜持而又謙恭的表情來,恭敬的再次拱了拱手,「敢問天下大勢?!」
這話和三國演義合縫合隙,那小子果然上鉤,他右腿一抬,準備下馬,卻一不小心帶到了馬鞍,差點摔了個死的,幸好身邊的親兵急忙上前扶了一把才沒掉下來,他臉上一紅,不好意思的笑道,「甲冑不整,見笑見笑。」見身邊的士兵個個強忍笑容,神色古怪,不由氣急敗壞的大手一揮,「看什麼看?!繼續前進!」
好在林風在後世看多了喜劇小品,這時倒也忍得住,臉上依然顯得恭恭敬敬。
那將軍下得馬來,朝林風拱拱手,「末將李清流,眼下在靖南王耿帥jing忠麾下任參軍將軍,不知賢士高姓大名?!」
「不才林風,躬耕垅畝,山野人士,不敢稱賢!」這套半文半白的套話林風見得多了,倒也難不到他。
一番客氣之後,李清流取下頭盔遞給旁邊的親兵,額前寸把長的細發還未長,顯然才蓄不久,「先生可知,現天下大勢未定,但以偽清康熙帝及大周招討大元帥吳三桂兵勢最強,就眼前戰況而言,大周軍已取雲、貴、川、湘,而平南王尚可喜及我軍也在廣東、福建與清軍對陣,大江以南一片混亂,我軍前途未定啊!」
聽完這話,林風心中涼颼颼的,當下面色如土,這才明白現在正趕上了清初的三藩之亂,而自己無巧不巧正落在靖南王耿精忠的手下,這還混個屁,原以為是什麼皇太極多爾袞進關的時代,那時天下四分五裂,自己還可以好好鑽營鑽營,運氣好就反清復明,運氣背就擁護祖國統一,反正知道歷史的走向,總之是高官得做駿馬得騎,這下好了,落到叛軍手上,過不了多久就是一連串敗仗,搞不好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對頭是誰?滿清的康熙皇帝,他們不知道,老子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愛新覺羅、玄曄這小子實在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平三藩、收台灣、殺葛爾丹、打俄羅斯老毛子,文才武略都是一等一的人物,上下五千年裡都排得上號,別看現在吳三桂風頭正勁,一會就得被他滅了。完了完了,這下真是完了,自己現在跟著叛軍,多半死無葬身之地。
眼角一瞥,旁邊的李清流正定定的看著自己,林風心中忐忑,如果說不跟他混會怎樣?會不會立馬吆喝旁邊的大兵把自己推過去砍了?
李清流看著林風臉色變了又變,彷彿又是沮喪又是遲疑,又遲遲沒有開口,不覺心中奇怪,正要開口詢問,卻見林風道,「李將軍,眼下形勢未明,不過在下卻知台灣鄭經部有意攻略福建,我軍腹背受敵,似乎頗為不妙!」
李清流原本也不以為林風能講出什麼道理來,只是自己官位不高,這會又接了個運送輜重的煩瑣差使,手下的確缺乏幕僚文人,所以才想順便籠絡這個像是文人林風,聽他似乎見事明白,懂得一些打仗的道理,不由得有些驚喜,「先生高見,前些日子王爺也很是以此為憂!」
林風心中一鬆,隨口拍上馬屁,「若我所料不差,將軍一定深得靖南王信任看重,不然也不會被委以重任,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此次押運糧草輜重,日後一定前途廣大!」
李清流眉開眼笑,連連拱手道,「不敢不敢,謝先生吉言,」他瞥了林風一眼,輕咳一聲,「現今我幕中正缺少人才,不知先生是否有意……」
「願為將軍效命!」林風一拱到底,恭敬的道。
光棍到底,看這副架勢搞不好前面就開是戰場,自己這會可不敢到處亂跑,反正管吃管住,不如就跟你混幾天算了,要是形勢不對,咱們回頭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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