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城城yu摧,沒有春雷滾滾,亦沒有夏雨繾綣纏綿。天華京的冬雪肆虐在嘯吼著的北風裡,打著旋兒,裹著冰碴隆隆襲來。半月餘來,這場雪下得最凶。青天白日,即便在密織的烏雲下,如墨的晦暗打在白雪上反射的依然是清冷的光。
賣炭人的叫賣時而迴盪在長街小巷,和著北風鑽進窗縫的嘶吼,成了整個冬日難得的熱鬧。
我坐在銅鏡前,靜靜注視著鏡面上風華絕代的少年,眉目傳情,氣質清絕。
「改變眉毛就可以改變一個人整體的感覺,像這樣,不就像男人多了!」
銅鏡上出現了一張蒼老慈祥的臉,指尖靈動的指尖輕盈地在我臉上舞動,完全不是老人該有的靈活。
「虛靈,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我抬頭摸了摸剛剛粘上的喉結,淡淡問道。
「那晚退兵以後朝廷就再沒找過唐門麻煩,六皇子被劫持一事在匿心死後不了了之。但是樓外樓還是受到了一定的波及,今天剛剛恢復營業。」
虛靈說到匿心的時候語氣不自然地一滯,他一直認為是我殺了匿心,儘管他沒說,但看得出他還是有些介懷。不過,我的受傷倒是緩和了我們之間的芥蒂,如今他是大夫,我是病人,相處得倒也不錯。
「六皇子倒是走了一步險棋,但是他賭贏了。」我淺淺揚著一個笑,緩緩道:「三皇子勾結匿心,引誘唐門拘禁六皇子,本是一箭雙鵰之計。一方面搓六皇子銳氣,贏得陷害他的機會,還壓上一個救命的恩情,讓他有氣不能言;另一方面,誘出唐門,抓住把柄,攻其巢**,粉碎了其餘護法的勢力,一旦匿心當權,唐門變成了三皇子的走狗了。當然,圍剿唐門這樣凶險之事三皇子斷不會涉身。可就是讓匿心為替身棋錯一招,被我發現馬腳,才使六皇子有了可乘之機。」
我一邊滔滔不絕地分析,一邊整理著這幾日零散的思路,冷眸淡淡,復啟唇:「如果來的是三皇子,不管收復唐門與否,六皇子只能感恩戴德,分不到半點羹去。可匿心暴露,六皇子便可反咬三皇子一口,勾結唐門,令六皇子涉險,即便是為了除唐門,也是不小的罪過。六皇子絕對不能放任三皇子獨吞唐門,因此匿心這三皇子爪牙便不能留。但是他不能親手殺,特別是當著御林軍的面殺了歸順官家的招降者。所以,這狡猾的狐狸借我的手殺了匿心,並且以我替罪,押送刑部了。如果沒有霂家說情,我恐怕沒這麼容易活著。」
說著,我微微皺起眉峰。這樣分析雖然沒錯,但是為什麼會出現那個真正殺了匿心的神秘人呢?是六皇子以防萬一派來的殺手?還是三皇子擔心匿心牽連,乾脆來個死無對證,提前滅口?
我想,應該是後者。
當時神秘人擔心我看到他的樣子給了我一劍,是要滅口的。如果是六皇子的人,我現在不可能活著,六皇子有太多的機會能殺了我。反倒是三皇子因為六皇子的保護殺不了我的可能性更大。
只是……這個答案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現在重要的是,匿心死了,苑大叔的毒該怎麼辦!
「看來,如今唐門重創,三皇子理虧,這一仗最大的贏家,就是這深藏不漏的風流皇子了。不過經歷了這場血戰,六皇子暫時不會打唐門的主意了。」虛靈應道。
「最近唐門還是暫且消匿,不要交易。你回去讓瑰菱先接手濟生寮。」我若有所思道。
苑大叔的毒只能先交給瑰菱解著,而且墓**密室裡也有毒經典籍,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好,不過現在唐門的事不是我在經手。現在打理著唐門事物的人在樓外樓。」
「樓外樓?」
「是,樓外樓背後的掌櫃是唐門。」虛靈的聲音壓低了幾重:「而操縱這些的人是天華京第一艷*——狐姬夫人!」
狐姬夫人!
樓外樓,獲得各種情報最迅捷的渠道,不愧是唐門。我淺淺一笑:「好,我一定要會會這個狐姬夫人!」
噹啷!
一聲清脆,打斷了我們的交談。
猛然回頭,還是上次那個婢女,只不過這次不是打翻藥碗,而是撞在桌几上。只見她臉色紅得發紫,只瞄了我一眼就猛地垂下頭,雙手死死扯住一片衣角,揉搓著。
「龍公子,奴婢聽說您在找一串白玉手鏈?」細小的聲音戰戰兢兢。
「你看到過?」我微微一愣,心緊了幾分。
「奴婢聽打掃紫竹院的姐妹說,在哪裡見到過類似的珠串。」
「紫竹院?」
「但是紫竹院是蒼陵王大人的住所,就連王爺也不能擅入的。」
蒼陵王?
那不就是楚池的那個助戰的藩王,大軍班師的時候我們還有過一面之緣。原來竟被皇帝安排住在皇弟的府邸,大概是這蒼陵王與霂王府幾個將軍相熟,就直接由霂王府招待了。
我鉤唇一笑,起身走到那婢女跟前,柔聲道:「還請你帶路,我現在就要去一趟紫竹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