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雲州城裡燭火搖曳著，一個黑影在霧氣裡驚起一團波瀾。
一道追隨，黑影進了一戶人家。我翻身上房，卻發現趴著一個人。
啪！
玉手搭上美人肩。
「別鬧！姑奶奶忙著呢！」
輕拍兩下。
「你找抽是不是……」美人杏眼瞪圓，柳眉倒豎，黑面巾鼓了幾鼓：「你爺爺的……蒔兒！要嚇死人啊！」
人人都有秘密，我從來都明白苑大叔父女不簡單，只是沒料到瑰菱是江洋大盜——鬼手神偷袁妙義的女兒，袁妙義被捕後，瑰菱四處奔逃，最終被苑大叔收留。而苑大叔竟然醫術超群，想必曾經也是個風雲人物，但為什麼隱匿起來，他不說，我也無心打聽。
時間沖刷礫石，曾經的閃耀終究化歸平淡。現在的他們不過是山莊裡平凡的搗藥老頭兒和蠻力驚人的撐船女。
但是……
有人就是不死心。
我拉過瑰菱的手，慢慢劃出兩個字「鬼手」。
「呵呵……」瑰菱媚眸瞇起，討好的一笑：「我不知妹妹在說什麼……」
我歪著頭，只管看她。
「不關我的事誒……」
繼續看。
「我說真的，最近的失竊和我一點關係沒有！我是來抓賊的……冒用鬼手的稱號，他爺爺的不想活了！」
瑰菱腳底抹油，一個旋身，眼看要溜。
我兩步跟上，抓住她的肩，赤手過招，幾個回合，被她抓住手腕。
「蒔兒！放手，我沒時間和你糾纏！」
被她猛地一推，退了幾步。我穩身上前，又抓住她的手腕。
「兩年前，你就用鬼手的名義到處行竊，我知道你在到處收集你爹的藏品，也從不說破。但是今晚姐姐先忍一忍……」我指著腳下的屋瓦，咬牙道：「等我先會一會裡面的故人。」
瑰菱點點頭，甩給我一個「你欠我的哦」的眼神，隨我蹲在屋頂，撥開青瓦，暖黃的光異常刺眼。
清冷的夜色給房間裡籠上一層寒涼，那個我一路追隨的人此刻正站在房間正中，猥瑣的聲音響起：「林大人，好久不見啊！」
「你來幹什麼！」在他對面的人身著藏青緞子袍，細眼鷹鉤鼻，正是監斬官林肅清！
熟悉的嗓音貫穿我的神經，我只覺的靈魂被抽空，血液開始燃燒起來，今夜要讓我殺個痛快嗎！
「林大人說得這叫什麼話，嘖嘖……瞧瞧你現在混得人模人樣的……刑部侍郎啊，這次來雲州有何公幹啊？怎麼也不通知小弟我啊？」
「你到底想怎麼樣？」林肅清壓低的嗓音透著火藥味兒。
佝僂背呵呵一笑，湊近了些：「林大人，小弟最近手頭有點緊啊……」
「我們之間早就兩清了，你不要欺人太甚！」
「哈哈哈~~林大人現在飛黃騰達了，是不是連自己過去是誰都忘了！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暗殺鬼手，私自把鬼手的贓物據為己有……」
「怪不得這裡有爹爹的藏品！原來是這個惡棍……」瑰菱猛地一震，若不是我死死按住她的手，她怕是要衝出去了。
「你別亂說！」房間裡的林大人又慌又惱。
「亂說？林大人可別忘了當年我做獄卒的，你答應鬼手偷來龍將軍的兵符就釋放他，結果呢……林大人，你可是過了河就拆橋啊，殺了鬼手不算，還燒了他的老窩……這件事要是捅出去，林大人的好日子怕是到頭了吧？」
偷龍將軍的兵符？
當初是截獲爹爹暗自送去敵國的兵符，並且在龍家搜出通敵書信才定了爹爹的罪。原來兵符是林肅清利用鬼手偷的，看來果然是陷害，抓住林肅清這根籐便可摸出真相了。
思索間，林肅清已經拿出一打銀票：「這裡是一萬兩，這件事到此為止。」
佝僂背拿過銀票，數都沒數就揣進懷裡，一臉奸笑：「林大人可真大方啊……哈哈哈~以後我會時常想著大人的！」說著大笑著出了門。
「哼！先讓你舒服幾天，等我完成上頭的任務，就送你見閻王！」房間裡迴盪著林肅清的冷笑。
這次的事情一定不簡單，我附到瑰菱耳邊：「姐姐萬事小心，留林肅清一命，等我回來。」
說罷，我飛身離開，轉眼陷入深深夜色。
……
「哈哈哈~~今兒個賺翻了！真是大買賣……」
狹長的巷子，夜風呼嘯，白衣鼓成淒艷的弧度。
「什麼人！」佝僂背收住腳步，僅剩的一隻鼠眼警惕的凝滯住。
「胡三，你可還認得我？」
「你……」
白衣翻飛，我漸漸靠近。
「你……你，你是人是鬼？」胡三後退兩步，轉身要跑。
我躍身翻到他面前，一把扼住他的喉嚨。
「女俠……女……饒……饒……」胡三被我掐的話說不完整，嚇得抖成糠篩。
「女俠？呵呵呵呵……好一聲女俠啊！當年官爺可不是這麼叫的，當年官爺叫我……*！」怒火漸旺，紅玉蒼白的臉在眼前時隱時現，我掐著喉嚨的手微微一拽，湊近他耳邊：「眼睛好了，記性倒差了？」
「是你……龍，龍……龍雲熙……你還活著！」
「龍雲熙早就死了！」我蒼然一笑：「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的。你說……有惡鬼把守的該叫黃泉路吧？」
「不要殺我……不要……你要什麼？錢還是權？我……我一定滿足你！求求你饒了我……」胡三死命抓著我的手，乞求著。
我猛地把他扔到一邊，冷冷道：「是嗎？我若要你的命呢？」說著，匕首脫鞘，銀光耀月華。
胡三猛地顫抖一下，哆哆嗦嗦給我磕起頭來：「女俠，女俠放我一條生路吧……我是狗……我不懂事……女俠大人不計小人過……」
嚓！
匕首猛地飛向他兩腿之間，唰的插入土地。胡三一下栽倒，向後縮了幾下。
「你自行了斷吧！」
「女俠……」
「你不想我出手的。」我冷笑著看他。
胡三眼神渙散的望著我，渾身劇烈抖動著，拿了好幾次終於拿起匕首，哆嗦著對著心臟，襠下濕了一大片。忽而，胡三眼神呆滯，整個人栽倒下去。
嚇死了。
我鄙夷的收起匕首，如果他真的自殺，怕是髒了龍家的匕首。又從他懷裡翻出銀票，飛身而去。
「如此珍貴的小姐，值得紅玉用生命保護。」
清風揚起長髮，眼角劃過一絲濕潤，瞬間被風乾，心裡戳開一個洞，越是填補卻越空虛。
紅玉，我的好紅玉，你知道嗎，我幫你報仇了。可是，你卻在哪裡的天涯海角呢……
我望向如墨的天空，濃稠的晦暗把我裹得緊緊的，然後一口口吞沒。為什麼，我沒有釋然，反而難過的不能呼吸……
紅玉，我以為報仇之後就能放下，可是為什麼我那樣想看到你的微笑，為什麼當我看到鮮血流出的時候差一點淚流滿面，為什麼當我凝望混沌的夜空就忽然忘記了自己的方向，為什麼我比從前還要悲傷……
我深深歎了一口氣，在夜色裡狂奔著。須臾之間，我已站在瑰菱旁邊，而林肅清被菱姐姐的銀針封住死**，渾身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