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如多傑大叔宰了最肥最大的一羊,割掉最好的肉放在鐵鍋裡燉著。在帳篷裡架起一堆篝火將整個羊放在火上烤著,一邊往羊身上刷著油,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雷蕭說這話。
雷蕭已經脫去了如多傑大叔的藏袍,重新換上了作戰服,整個人又煥發出濃重的軍人特有氣質。他蹲在篝火旁不時的往裡面添著干了的牛糞和乾柴,享受著如多傑大叔的絮叨。
「明天就走了,回去了,自己得小心一點,千萬別太拚命,不然下一次你可不會有那麼好的運氣再遇見如多傑這樣的獵手了。」
「如多傑大叔,你放心,我厲害著呢。不信你看我這肌肉。」雷蕭笑著鼓起大臂上的肌肉,讓鼓起來的肌肉看起來像是一個個小山包似的。
「哈哈,如多傑年輕的時候可不比你差吆。」如多傑大叔翻著架子上的羊,眼睛當中流露出一絲溺愛的感覺。
「我會經常來看你的,如多傑大叔,我喝你煮的奶茶還沒喝夠呢,吃你烤的羊肉還沒吃夠呢」雷蕭一副饞嘴地模樣眼睛死死的盯著已經外酥裡嫩的烤全羊。
「算你小子有眼光,如多傑的烤羊是誰都比不過的,哈哈」如多傑大叔自豪的笑著。
「如多傑大叔,今個晚上我就好好的陪您痛快的喝酒,三斤,哦,不,四斤!」雷蕭伸出手指頭說出讓他覺得有些頭皮發麻的量。
雷蕭與如多傑大叔這爺倆圍在篝火旁,捧著大海碗,一碗一碗的喝著高度的青稞酒。
「如多傑大叔,這碗酒,我得敬你!」雷蕭將碗裡的酒滿上,鄭重的站起雙手端著,衝著如多傑大叔繼續說道:「如多傑大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再生父母。我雷蕭本來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是您如多傑大叔生生的將我從閻王爺地手裡搶出來的。這份救命之恩,我根本無以為報,常說的來生做牛做馬報答,那都是扯淡,我不信來生,我只信今世。您的恩情我刻在心裡,從此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雷蕭說完,仰起頭,將碗裡的酒一滴不剩的灌進肚裡。
「第二碗酒,我敬您!」雷蕭將酒滿上,「這一碗酒,是我敬重您這個人,您是一個真漢子,是一個勇士。儘管您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在普通得一個牧民,但是您在我的眼裡卻絕對不普通!您有一顆金子般的心,您是藏族人民的驕傲,您讓我愛上了藏族這個質樸的民族!」雷蕭雙手舉起海碗,再次將碗裡的酒喝的一滴不剩。
「這第三杯酒,我再次敬你!」雷蕭連喝兩大碗烈酒,酒勁衝上頭,臉上彷彿滴血一般燒的通紅。「這碗酒,是一個徒弟對一個師傅的尊敬。我知道,這弓弩是您的絕活,您把他傳給了我,徒弟必然要將這技術用好,用到它該用的地方去,不會跟您臉上抹了黑!」雷蕭痛快的將第三碗酒再次一飲而盡。
「哈哈哈你們漢人就是能說,就是喝酒沒有我們藏人能喝。」如多傑大叔顯得非常高興,端起海碗,將碗中的烈酒一飲而盡。「你死了又活過來,那都是活佛的旨意.看到你又能好好地吃肉喝酒,如多傑心裡高興呀!」
「來,如多傑大叔,咱不說那些酸不溜秋的東西了,今天晚上,咱們爺倆就是要把這酒喝個痛快,要是雷蕭今個陪不好您,我就不是個站著尿的爺們!」雷蕭滿上兩個人的海碗,跟如多傑大叔碰了一下,咕嘟咕嘟又是仰頭將一碗烈酒喝了下去。
不知不覺中,這爺倆已經幹掉了五斤青稞酒,都有些暈乎乎的了。雷蕭更是捲著舌頭,說話都有點不成個了。
「那個如多傑叔,呃」雷蕭打了個酒嗝,摟著如多傑大叔的肩膀,晃著腦袋問道「我的梅朵大嬸呢?我要,跟,梅朵大嬸說,我的!如多傑大叔是多麼的了不起!」雷蕭不停的豎起大拇指,嘴裡有些含糊不清的大聲問道。
如多傑大叔眼睛裡閃過一絲痛苦,端起酒碗,將一碗烈酒灌進了嘴裡,整個人陷入了回憶。
「如多傑大叔,你說,你說說梅朵大嬸。」雷蕭摟著如多傑大叔,暈乎乎的腦袋抵著如多傑大叔的肩膀。
「死了,死了」如多傑大叔眼中有些空洞,喃喃道。
「死了?」雷蕭迷糊的大腦聽到如多傑大叔的話,有些清醒過來。「如多傑大叔?你是說梅朵大嬸死了?」雷蕭坐起來詢問如多傑大叔,以再次確定。
如多傑大叔兩個眼睛裡閃爍著淚花,一滴一滴落了下來:「沒錯,你梅朵大嬸死了!」
「對不起,如多傑大叔,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雷蕭趕緊向著如多傑大叔道歉。讓人勾起傷心的事,總是不太好的。
「嗚嗚嗚」如多傑大叔抱著腦袋無助的放聲大哭,「如多傑保護不了我的梅朵,如多傑無能!如多傑無能啊!」淚水如氾濫的河水般,從如多傑大叔的臉頰上滑落,在如多傑大叔蓋滿沙土的臉上,衝出了兩條白痕。
「梅朵大嬸怎麼死的?」清醒過來的雷蕭從如多傑大叔的話語裡感覺到了一絲蹊蹺。
「被人殺死的,被人殺死的!」如多傑大叔哭嚎著,肩膀劇烈的聳動著,本就有些昏暗的眼珠顯得更加暗淡。
「如多傑大叔,你跟我說,梅朵大嬸到底是被誰殺死的?」雷蕭語氣有些冰冷,他升起了為梅朵大嬸報仇的心。現在,在雷蕭的心中,如多傑大叔的事就是他的事,如多傑大叔是對他好的人,他就得為如多傑大叔做點什麼。在他腦子當中根本沒有對與錯的概念,只有值得與不值得。為梅朵大嬸報仇,他覺得值得。
「達赤!達赤!就是達赤這個天殺的!是他拿著一把刀子,凶狠的捅進了梅朵的胸膛,那血朝外噴著,捂都摀不住,我眼睜睜看著我的梅朵死在我的眼前!我無能呀!我被他們綁起來了,是我無能呀!梅朵死的時候都沒有看我一眼,我知道梅朵是在生我的氣,她不肯原諒我,嗚嗚嗚」如多傑大叔眼睛中的痛苦與悔恨糾結著。
「如多傑大叔,你把事情給我從前往後說清楚!」雷蕭此刻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他看到如多傑大叔痛不欲生的眼睛,感受到心愛的女人在自己跟前慘死,而自己卻又無能為力的那種自責與煎熬。
「唉」如多傑大叔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喝了半碗酒,平靜了下失控的情緒,「我跟你這孩子說這些幹什麼呢?」痛苦的回憶讓如多傑大叔的臉龐寫滿了滄桑。
雷蕭沒有繼續問如多傑大叔,他知道,這個歷經風吹雨打,曾經驕傲的男人如果不想說,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喝酒!」雷蕭的眼睛有些泛紅,擺擺頭,端起酒碗與如多傑大叔碰了下,一口灌了下去。喉嚨被刀子般的燒酒割的生疼,落到胃裡爆發出一團炙熱,燒的全身有些顫抖。
如多傑大叔喝多了,他一個人喝下了快五斤的白酒,眼睛明顯有些迷茫,說起話也有些繞口,抱著雷蕭怎麼也不肯鬆手。
「孩子,你,你,你知道不?」如多傑大叔喘著濃重的酒氣,在伏在雷蕭的耳畔說道:「我有個兒子!他也是解放軍!跟你一樣,他也是解放軍大兵!」如多傑大叔的眼睛裡泛射出自豪的光彩。
「跟你一樣,都是**領導的解放軍大兵!」如多傑大叔說到他的兒子,眼神變的清朗。
「我的兒子,他叫巴桑,他是高原上的一隻雄鷹!他十六歲,我就把他送到了**的部隊,我要讓他在**的領導下成為一隻優秀的獵鷹,護著我們神聖的家鄉,保護我們西藏聖潔的聖山。把那些經常鬧事的混蛋趕出去!我們好不容易在**的帶領下過上了好日子,就絕對不會讓那些人在來破壞。」
「可是,我的兒子也死了!」如多傑大叔臉上露出無比的驕傲與自豪。「我的兒子就是在把那些破壞我們家園的混蛋、儈子手趕走的戰鬥中死掉的!」
雷蕭沒有在如多傑大叔的臉上發現一絲的悲痛,有的只是作為一名共和**人父親的驕傲。雷蕭心裡不禁再次被如多傑大叔所震撼,說真的,一個父親,在看到兒子戰死在所謂的混蛋、實際的藏族分裂分子的手中,依舊在為此而驕傲的挺拔著,絕對配得上一枚閃亮的軍功章,那是誰也抹殺不掉的榮耀。共和國的旗幟下永遠都不缺乏這樣偉大的父親。
「如多傑大叔!你是一個好父親,你是我們共和國所有軍人的好父親!」雷蕭深深的站起來向如多傑大叔鞠了一躬,眼角有些濕潤。他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撫這位英雄的父親,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作出尊敬的表達。
雷蕭開始從心底痛恨著分裂分子,從前,他只是從電視報紙以及政治教育課上,聽到關於分裂分子種種慘無人道的喪心病狂,卻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實實在在的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