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鄄邑的大道上,塵土飛揚,人喊馬嘶,車輪滾滾,一隊前不見頭後不見尾,耀武揚威的軍隊在向鄄邑開拔。
這是銳侯要攻打鄄邑的三萬大軍!
在三萬大軍的正中間,三百名鐵甲騎士正護衛著一輛寬敞豪華的駟乘馬車,這輛馬車的四匹轅馬都是清一色的純白樓煩駿馬,腰細腿長,神駿非常。馬車的車廂都是上等金絲楠木雕成,鏤刻描金龍鳳圖案。馬車的車軾邊,站著一個錦衣華服的馭者,兩邊是兩個虎背熊腰的金吾衛士,手執青銅鉞,虎視眈眈。
這龍鳳圖案本來是只有君王的宮室、車輦、衣飾才能用的,現在看來這銳侯要急不可耐的做衛國國君了。
在車廂之內甚是寬敞,一身純白絲絹,繡金五爪飛龍服的銳侯半躺著,他五十多歲,面色微胖白淨,頜下一尺多長的鬍鬚,本來很好看,可是一雙眼睛由於酒色過度,渾濁而充滿血絲。他白皙的手指正端著一個琥珀琉璃酒樽,身前坐著兩個妖艷綽約的妃子,正依偎在他懷中發嗲撒嬌。
銳侯和鄄邑三虎定下盟約,得到魏國的支持,聚集三萬大軍,這次可是信心滿懷要起兵奪宮。本來這次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你想,整個衛國的軍隊加起來不足一萬,而且軍備廢弛,散漫疲沓,哪裡是自己這三萬虎狼之師的對手?
可是料不到現在卻不知從那裡蹦出來個叫陳羽的黃毛小子要螳臂擋車,和他叫板對著幹,不僅將自己和虎堡的武器交易攪了,搶了自己的武器黃金,還將自己的士兵全部殺了不說,並且將鄄邑三虎和虎堡這些盟友連根拔了!
這讓他怎麼能嚥下這口氣?得到消息,當下便點起三萬大軍,自己親自出陣,要將鄄邑這顆擋在自己爭奪國君王位的面前的釘子拔了,以洩心頭之恨。
大軍浩浩蕩蕩來到鄄邑城外三里之地,一個將軍策馬過來稟道:
「稟銳侯,前面已到鄄邑三里之地,請銳侯降旨。」
銳侯推開身邊的那兩個妃子,有些興奮,又有些惡狠狠道:「命令士兵,列陣,準備攻城!」
那個將軍聽了銳侯的旨意,有些擔心道:「稟君侯,咱們大軍初到,一來鄄邑城中情況不明,二來我軍長途而來,已經有些疲憊,天色又已將晚此時攻城,恐怕對我軍不利。」
銳侯聽了這個將軍之言,不由勃然大怒道:
「杜將軍,你也是多年領兵征戰的大將,豈不聞兵法上講兵貴神速嗎?小小一個彈丸鄄邑,城不過十里,兵不過三千,在我三萬大軍的鐵蹄之下啊,還不是如風掃落葉,馬踏泥丸?還怕什麼長途奔襲,天已將晚!杜將軍,告訴軍兵,晚飯之前便要拿下鄄邑,本侯要到鄄邑城中用晚膳。若是誤了時辰,杜將軍,本侯拿你是問!」
那杜將軍在銳侯軍中執掌前鋒,乃是一位四十多歲的老將,此時竟然被銳侯一頓訓斥,卻也無法,暗中歎息一聲,躬身道:「諾!」
杜將軍策馬返回軍中,高聲喝道:「眾軍聽令,銳侯嚴旨,要在晚飯之前拿下鄄邑。眾軍有敢懈怠者,立斬不饒!大軍列陣,準備攻城!」
銳侯那些軍兵,剛剛經過長途行軍,已感疲累,可是想不到這銳侯竟然這樣心急,沒有休息,就要攻城。心中都有些怨望,可是軍令如山,誰敢不遵?
在日落黃昏的鄄邑城外,殘陽如血,十里平野之上佈滿了銳侯大軍。「嗚嗚」的號角鳴起,此起彼伏,隆隆的戰鼓已經擂響,號角鼓聲滾過十里平野,平添一種雄壯而震撼之感。
杜將軍的一萬前鋒軍每隔一里地便組成了一個集團方陣,這些方陣中的士兵,第一排均是手持一人多高的厚重方盾。這些方盾一個人是拿不動的,要兩個人才能執動,這些方盾的任務便是在進攻的時候保護後邊的士兵,保證能順利突到城牆之下。
第二排的士兵抬著的是長達五丈的雲梯,攻到城下之後負責在將雲梯架起,讓後邊的士兵攻上城牆。
第三排便是一手持小盾,一手持刀的攻城突擊隊,在他的身後是一個手持長矛的士兵,兩人一組,攻上城牆之後配合作戰。
以後三排都是手挽長弓的弓箭手,這些弓箭手是負責掩護攻城的,一旦攻城開始,便萬箭齊發,壓制城上守軍。
杜將軍站在一輛戰車之上,身穿一身青銅盔甲,腰懸一柄利劍,一手扶著車軾,一手執著一面令旗,靜靜站著,細細審視這鄄邑城頭。
銳侯嚴令強攻鄄邑,要在晚飯前拿下鄄邑,銳侯胸無點墨,可以草菅人命,拿手下這些士兵性命當兒戲,自己是領軍大將,卻不能不審慎。
眼前這座鄄邑城,城外車馬喧天,聲震平野,殺氣騰騰,可是這座城池現在卻還是很安靜,彷彿裡邊的人都已離去,只是一座空城。
難道說真是像銳侯所說,大軍一到,風掃落葉,這鄄邑城中的守軍聽說銳侯大軍來到,早已望風而逃?
這倒是一個最好的,最理想的結果,可是杜將軍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因為此時鄄邑的安靜,竟然暗暗透著一種凜然的殺氣,安靜中傳出一種莫名的詭異。
杜將軍也是一個征戰沙場,經過大小數十戰,經驗豐富的老將,憑直覺也能感覺到,裡邊絕不是一座空城,反倒是一座充滿戰意的殺場!
恐怕絕不是像銳侯說得那樣輕描淡寫。杜將軍倒不是怕打仗,他們來就是打仗的,可是他的心中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惴惴之感。他的令旗始終還未揮展。
銳侯已經派人來催促進攻了,戰鼓開始擂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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鄄邑城頭,全身披掛的陳羽和鈴兒鏇兒正站在箭垛後看著城下的大軍。
陳羽瞇著眼,仔細看著銳侯大軍的陣勢,一言不發,城下咄咄逼人的氣勢,震天響的號角鼓聲,似乎充耳不聞。
鈴兒鏇兒跟在公子身後,也看著下邊的銳侯大軍。兩個人現在也是沙場老將了,不說在中山王宮之內也是浴血奮戰,赤龍山上隨公子打游擊,就是來到衛國之後,也是擒三虎,陷虎堡,大小也是數戰。可是像這樣上萬兵力的大兵團戰役,卻從來也沒有經歷過。二人臉上雖也是興奮不已,心中卻也不由惴惴不安。
陳羽似乎感到了兩人的焦躁不安,終於轉過頭來笑道:
「呵呵,這個銳侯卻是一個大笨蛋,看來他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
鈴兒鏇兒被公子的調侃逗笑了。鏇兒道:「公子,銳侯是屬兔子的嗎?他怎麼會有尾巴?」
陳羽和鈴兒都笑了,鈴兒道:「公子,你說我們這次一定能戰勝銳侯嗎?」
陳羽轉過身來看看鈴兒鏇兒,又看了看那些躲藏在短牆下,箭垛後邊的那些鐵羽軍士兵,他們正在擦拭著武器,檢查著弓箭,另外後邊還有許多城中的百姓。這些百姓聽說銳侯的大軍要來攻打鄄邑,紛紛都來幫助陳縣令守城。
陳羽目光掃過他們身上,又道:「兵法雲,上兵伐謀,其下攻城。這銳侯大軍雖然人多勢眾,卻是一個大笨蛋,不懂這個道理,大軍剛到城下,便要急著攻城,只要我們堅守住鄄邑三天,銳侯大軍便一定會敗!」
聽了陳羽的話,不僅鈴兒鏇兒,就是那些守城的鐵羽軍和後邊的百姓們都是信心大增,士氣高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