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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八章 生命如斯 第七節 文 / 不爭而勝

    賀重生、鳩摩淨師兄弟、巫承歡等人見秘笈被奪,忙停止毆鬥,一路追了下去。苦海和袁湘呆呆地矗立在懸崖邊,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到是江心月和花弄影哭天喊地,傷心兄嫂的突然離去。

    羅什來不急傷痛,最終咬了咬牙,還是決定去追熊天霸。江心月見羅什朝南追去,忙轉身對苦海和江寒玉道:「爹娘,女兒去幫羅什大哥,一定手刃熊天霸,奪回《太華心經》。」說著也匆匆去了。

    駱霜華忙道:「師妹,我去照顧小月,你只管放心。」她說著突然想起一事,於是在蔣譽耳邊低語了幾句,這才和常笑天追趕江心月而去。江寒玉喃喃道:「冤孽啊!這都是你造的孽。」苦海無言以對,只得低喧了一聲佛號。山崖上轉眼便只剩下苦海、江寒玉、袁湘、花弄影、苦難和蔣譽六人,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一行人剛離去,那山崖下便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道:「二弟,三弟,你們在哪裡?」隨著話聲,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出現在崖口。來人見到苦海,忙一瘸一拐地奔上來行禮道:「弟子參見大師。」

    花弄影正在悲痛中,突然見到心上人,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住波瀾的情緒,轉身撲入王懷志的懷抱,嚎啕大哭道:「王大哥,我爹……我爹和……和永清哥哥,還有婷姐姐都死了。」

    王懷志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不由瞧了瞧血泊中的花自開,強自鎮定地問道:「三弟怎麼死的?」花弄影恨恨道:「他被……被何志宇踢下了懸崖。」王懷志急忙走近山崖往下看去,只見雲深霧繞,山風怒吼,根本就看不到谷底。他心知人若從此摔下去,必無生還之理,心中不由一寒,頓時揮淚自語道:「二弟為什麼要害三弟?為什麼要害三弟……」

    花弄影面露難色,心想道:「一個是我同母異父的哥哥,一個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叫我怎麼說好?」蔣譽明白花弄影的苦衷,於是解圍道:「因為何志宇就是熊天霸的兒子。」王懷志聞言心神一陣激盪,過去的不少疑問和困惑終於迎刃而解,不由幡然醒悟道:「原來始作俑者就是他,怪不得我鬧了個稀里糊塗。」

    便在這時,一直在默默流淚的袁湘突然說話道:「影兒,你過來。」花弄影面色微紅,慌忙離開王懷志的懷抱,跪到了袁湘身前。袁湘撫摸著女兒的秀髮,溫婉地道:「現在娘只有你一個親人了,有些話不得不交待一番。」

    花弄影埋首母親肩頭,發嗲道:「娘,女兒永遠不離開你,永遠陪著你。」袁湘微笑道:「你是娘的好女兒,娘知道你乖。可是娘總有離開你的一天,無論將來如何,你都要為娘好好活著,知道嗎?」花弄影淚眼汪汪道:「我知道了娘。」

    袁湘點了點頭,隨即看著蔣譽道:「看得出你很關心影兒,我就把她托付給你了。」蔣譽感激道:「多謝伯母倚重,只是……」他說著瞧了瞧花弄影和王懷志,不由歎了口氣。王懷志會意道:「蔣兄,影兒跟著你比跟著我幸福,你就不要再猶豫了。」

    花弄影垂頭不語,她心裡明白,王懷志並不愛自己,糾纏下去也只是徒勞。而蔣譽對自己則情深意重,實在難以推諉。是以,也只好悶聲不響,算是默認了。

    蔣譽見花弄影沒有意見,欣喜道:「我答應伯母,將一生一世對影兒好,如有辜負,天打雷劈。」袁湘欣慰地頷首道:「很好,我這就放心了。」旋即又轉頭看著苦海和江寒玉,淡淡道:「相信在十八年前,任誰也未料到會有今日這麼多的怨結。無涯,寒玉,你們後悔嗎?」

    苦海淡淡道:「這是貧僧多生累積的業障,唯有靠行道布德來消彌,方能超脫苦海。悔與不悔,原也沒什麼區別。」江寒玉冷哼道:「只要這臭和尚能拿下半生來補償我,也沒什麼好後悔的。」

    袁湘嫣然一笑道:「理應如此。」她說著喟然一歎,又接著幽幽道:「我這一生共有過四個男人。第一個給了我純真的愛情,但這份愛卻讓我嘗盡了苦澀……」江寒玉聽到此處,狠狠白了苦海一眼。苦海只得哀歎了一聲,隨即默默合上了雙眼。只聽袁湘繼續道:「第二個男人給了我家,可惜這個家卻是那樣地陌生,甚至一度讓我感到害怕和窒息。第三個男人給了我屈辱,我自然最恨他,但同時也要感謝他,因為是他讓我有了世上最可愛的女兒……」

    花弄影接嘴道:「娘,您別說了。我永遠是花自開的女兒,跟大壞蛋熊天霸一點關係也沒有。」袁湘也不理會女兒,滿面幸福地道:「第四個男人才真正給了我幸福,讓我過上了平凡而安寧的生活,這遠比什麼都金貴。」她輕撫著花自開僵硬的面孔,無限溫情地道:「開哥走了,我也累了,是時候歇歇了……」只見袁湘說著身子一歪,便倒在了花自開的屍體上。

    眾人見狀大吃一驚,均有不妙之感。花弄影忙扶起母親,卻見其心口處插著支髮簪,人已氣絕身亡。短短一個時辰不到,父母便雙雙離去,花弄影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不由尖叫一聲,跟著暈了過去。苦海悲痛不已,盤膝坐在袁湘夫婦屍體旁,默念《往生咒》為二人超度亡靈。江寒玉突然有種兔死狐悲之感,心中暗歎道:「原來她也是個苦命人。」

    苦難一直在呆呆地望著天空,此刻卻默默走到苦海身旁坐下,也念起了《往生咒》。待經咒念完,苦難哀歎道:「師弟,愚兄枉自修禪三十載,居然也懵懂了三十載。今日因你勸解自己的女兒捨身救人,方得蒙感化。奈何這手上沾滿了血腥,尤其是至善大師……唉!愚兄已無法回頭了,唯有一死以贖罪業。師父的衣缽,還望你能傳承下去。」他說著舉手便往自己的天靈蓋上拍去。

    苦海卻念道:「性淨之理,目之為法。此理,眾相斯空,無染無著,無此無彼。經云:『法無眾生,離眾生垢故。法無有我,離我垢故。智者若能信解此理,應當稱法而行。法體無慳,於身命財,行檀捨施,心無吝惜。達解二空,不依不著。但為去垢,稱化眾生,而不取相。此為自行,復能利他,亦能莊嚴菩提之道。檀施既爾,余五亦然。為除妄想,修行六度而無所行,是為稱法行。』師兄,死並非最好的解脫,你既已悔悟,何不多行善德,廣佈法緣,以此贖清自身的罪業呢?相信至善大師在天有知,也會寬宥你的。」

    苦難心中一凜,恍然大悟道:「阿彌陀佛!救世濟人,責無旁貸。多謝師弟點化,貧僧去也。」他站起身來行了一禮,又道:「令郎不幸,還望師弟節哀。」說完轉身走下山崖,片刻之後,遠方便傳來苦難高亢的聲音道:「生平不思修善果,今朝方開金玉鎖。放下圖財害人心,那方有難那有我。傷悲切,莫等閒。混沌界裡蓮花開,今日方知我是我……」

    江寒玉心中頓起明悟,脫口道:「原來你早知這和尚秉性尚可改造,所以才冒險拿小月的生死,作為點悟他的契機?」苦海淡淡道:「一切都是執念,一切都是緣法。」

    王懷志難過了好一陣,才道:「大師,待弟子下谷搜尋義弟夫婦遺骸,再厚葬之。」苦海歎了口氣,搖頭道:「有墓是葬,無墓亦是葬。天地蒼茫,何處不是安身地。我看這山谷深不見底,倒也是個安靜所在,又何必去打擾他夫婦呢!」其實苦海是怕見到屍首,徒增煩惱,因為在他內心深處,並不覺得江永清夫婦已經死了。

    兩座新墳並立在小廟旁的松林裡,苦海和江寒玉靜立墳前,一臉的肅容。王懷志坐在江永清與公孫婷的空墳前,默然無言。蔣譽陪著花弄影跪在花自開和袁湘的墳前,不住地抽泣著。

    江寒玉淡淡道:「逝者如斯乎,不捨晝夜。無涯,谷芳母子也算死得其所,你應該替他們高興才是。咱們走吧!」苦海歎了口氣,滿腹愁腸道:「想我造孽太深,遺毒至此,原也該一死了之。只是這《三華心經》被熊氏父子奪去,難保不掀起腥風血雨。貧僧職責所在,尚不敢輕生。」

    王懷志毅然道:「請大師放心,熊氏父子與弟子有深仇大恨,弟子定會手刃此僚。」苦海道:「熊天霸武功非同小可,何況又得了《三華心經》。覺元意外離去,貧僧唯恐無人能治他父子。王施主豪邁慷慨,義氣深重,目前也只有你尚可傳我衣缽。這樣吧!兩年後,你到岳麓山及難洞來找貧僧,我當竭盡所能,悟出《大乘真經》裡的絕學,再傳於你對付熊天霸父子。」

    王懷志納頭拜倒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三拜。」言罷,咚咚咚連磕了三個響頭。苦海隨即扶起王懷志道:「在未得我傳授真經絕學前,汝切不可獨自尋仇,以免反遭毒手。」王懷志咬牙切齒道:「弟子自當小心從事,師父儘管放心。但若是有機會,弟子當不會錯過。」

    苦海心想:「這孩子報仇心切,也只有由得他去了。」於是歎了口氣道:「你要一切小心,為師先去了。」花弄影突然扭頭問道:「我該怎樣稱呼您才對?」苦海笑道:「你要是願意,也叫我一聲師父吧!」花弄影叫道:「師父,弟子以後會來看您的。」接著三個少年齊聲道:「師父,師娘一路保重。」

    江寒玉走到神風身邊,正要上馬,豈料神風竟掀起前蹄,長嘶著跑開了十來丈。苦海對三個少年道:「萬事想清楚了再做,切不可操之過急。江湖險惡,你們好自為之。」他叮囑完後,轉身來到神風跟前,撫摸其鬃毛道:「不知朋友可願送貧僧前往岳麓山?」神風低鳴了兩聲,便拿頭來蹭苦海的臉,算是答應了。

    苦海轉頭朝江寒玉道:「寒玉,咱們可以走了。」江寒玉一肚子鬼火,破口大罵道:「這死馬,到時有你好看的。」說著又朝踏雪走去,哪知踏雪一見江寒玉走來,立即跑到一旁,直把她氣了個半死。江寒玉拾起一塊石頭便要砸死踏雪,苦海忙道:「寒玉,人跟馬交勁,豈非不如?留一匹給孩子們吧!」

    江寒玉想想也是,自己何必跟馬一般見識,於是忿然道:「人噁心,連騎的畜生也這般討厭。」她說著來到苦海身邊,提著他躍上神風,隨即絕塵而去。

    三個少年靜坐了片刻,蔣譽突然想起駱霜華交待的事情,說道:「王兄,有一件事我須得向你說清楚。」王懷志道:「蔣兄有話請講。」蔣譽道:「王兄,你誤會樂小姐了……」於是將事實經過一五一十說了,最後道:「她在光州城東杏花胡同,院子邊長著株銀杏的人家等你。」

    王懷志呆呆地聽著,心中百味翻騰,實在不知該如何平息。驀地,只見他站起身道:「多謝蔣兄,我這就去找她。」花弄影急道:「王大哥,你……你會不會因為我……那壞蛋……爹,而恨我?」王懷志笑道:「爹是沒得選擇的,道路卻是可以選擇的。他有你這樣的女兒,那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可惜他不懂珍惜。再說你爹犯下的罪與你無干,我又怎麼會恨你呢?」

    花弄影傷心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再看到你?」她本想說:「我想和你一起走。」但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何況母親也把自己托付給了蔣譽,所以臨時改了口。

    王懷志明白花弄影的心意,抱憾道:「影兒,你是個頂頂好的姑娘,將來誰娶了你,都會幸福的。你王大哥沒那福分,並非你不優秀。唉!人生總有許多遺憾,你也不必時常掛念在心。我就先走一步了,你安心跟著蔣兄,他會護你周全的。」花弄影低垂著頭,默然無語。

    蔣譽抱拳道:「請王兄放心,在下決不會讓人傷著影兒一根寒毛。」王懷志長歎一聲,揮淚道:「人生無不散的宴席,告辭。」他說完飛身上了踏雪,又道:「在下腿上有傷,只好佔用此馬了。」蔣譽抱拳道:「王兄儘管去吧!下山後我會僱車的。」

    王懷志策馬正要離去,花弄影突然叫道:「王大哥,你要保重啊!」王懷志點了點頭,舉步又行,花弄影又叫道:「王大哥……」王懷志回頭看著花弄影,她卻支吾了半天,這才黯然道:「王大哥,要是你遇到那大壞……在殺他前,請替小妹問句話。」王懷志頷首道:「你說。」

    花弄影躊躇了半晌方低聲道:「你問問他,菜無心叫空心菜,人無心叫什麼?」一股熱血湧上心田,王懷志大讚道:「問得好。」他言閉,一提馬韁,那踏雪長嘶一聲,先來了個人立,隨即展開四蹄,風馳電掣而去。從靜如松岳到動如脫兔,竟是如此地瀟灑從容,不愧為千里寶駒。

    王懷志心中無比費解的是,一個如此狠毒的父親,怎麼會生出這麼個單純可愛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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