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喲喲!那小子又不是去送死,你著哪門子急啊?回來,陪我老頭兒嘮嘮嗑。」王懷志一轉身,只見方纔還空著的一塊岩石上,此刻卻躺著個哈欠連天的胖老頭。
王懷志一看這胖老頭,正是在城樓上戲謔過自己的那位,當即抱拳施禮道:「原來是前輩。上次晚輩言語衝撞,實乃情非得已,還請您老人家海量汪涵,原宥著個。」胖老頭撐了個懶腰,慢悠悠道:「要我老頭兒原諒你,原也不是什麼難事,就看你有沒有這份孝心了。」
「前輩但請吩咐,晚輩照做就是。」王懷志心急朱睿生死,於是忙應承道。胖老頭翹著二郎腿,悠閒自得地道:「這東方愛書畫,西門好垂釣,南宮善百毒,而我老頭兒嗎!嘿嘿!除了喜歡相馬,就屬美食最上口了。」
王懷志思量道:「此人武功超絕,不知是何方神聖?」嘴上卻問道:「前輩喜歡美味佳餚,晚輩自會去弄來。只是不知前輩尊號,還請賜告?」
胖老頭一骨碌爬起,吹鬍子瞪眼道:「嘿!我說你這臭小子真沒見識,竟連『乾坤四奇』的大名都不知曉。」王懷志翻然醒悟,失聲道:「難道前輩就是『雪域玄龜』北原蒼茫?」
北原蒼茫摳著腳趾頭道:「玄武怒流若磐石,蒼茫大地任馳闖。算你小娃聰明,明晚子時我老頭兒還在此相候,屆時若無好酒好菜,休想我指點你一招半式。至於那姓朱的小子,你且放心,我老頭兒可保他不死。不過坐幾天牢,還是免不了的。啊!困了,困了。呼……」他說著說著,便打起鼾來,實在是夠厲害。
王懷志欣喜道:「北原前輩乃當世奇人,定然言出必行。只要能保朱大哥無事,晚輩先給您老人家磕頭了。」他說著磕頭如搗蔥,抬眼卻見北原蒼茫依舊鼾聲如雷,也不敢再打擾,只得轉身離去。
當夜,尤夢盈聽說跑了囚犯,大為震怒,當即以失職罪將朱睿羈押。朱睿也不作狡辯,自認技不如人,甘願受罰。尤夢盈本想好好審問一番,卻因天色太晚,加上還要準備去西域的一應事宜,也只好先將此事擱置一旁。
蘭雅園裡,苦海與江永清正在盤膝靜坐,運功療著傷。連日來,在公孫婷、花弄影和柴馨的精心護理下,師徒兩的傷勢已經大為好轉。
苦海吐納完畢,收功道:「元覺,你雖然已習得『紫陽神功』心法,但因為一開始便用錯法門,所以至今無法融會貫通,只能停留在第三層不得寸進。」
江永清道:「師父說得不錯。弟子當初苦思不得其法,只能自作聰明,用『九天玄女神功』來做引導。誰知功力太淺,不能做到陰陽相融,因此走火入魔,險些喪命。」
苦海宣了聲佛號,喃喃道:「你用至陰至寒的『九天玄女神功』,來引導中正淳和的『紫陽神功』,這本來就犯了大忌。加之你功力太淺,焉能不走火入魔。不過幸虧你所練不深,才沒導致百骸俱焚。為師今日就傳你法門,但你要記住,千萬不可再練『九天玄女神功』。」
苦海頓了頓,繼續道:「世間萬法,本無高下。能者多慮,達者為尊。天地萬物,貴乎自然。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太虛寥廓,肇基化元,萬物資始,五運終天。布氣真靈,珝統坤元,九星懸朗,七曜周旋。曰陰曰陽,曰柔曰剛,幽顯既位,寒暑弛張,生生化化,品物鹹章……」
江永清依著法門運功,只覺腦海一片空明,那些原本想不透的地方,頓時豁然開朗。就連原先打不通的筋脈,也變得暢通無阻。一股純正沖和之氣於丹田處生成,續而流轉七筋八脈,將原本紊亂不寧的氣息一掃而空,最後又歸納於丹田之處。一時間,江永清只覺百骸舒暢,內力充盈。
功行一個大周天後,江永清這才收功道:「師父,弟子終於融會貫通了。」苦海頷首道:「元覺,你要謹記,當一個人習武時,體內會生成一股戾氣,武功越高,戾氣越重。只有秉著慈悲之心,多行善舉,方可化去胸中戾氣,將武功推至一個嶄新的境界。」
江永清感慨道:「通過師父這麼一指點,徒兒心裡亮堂多了,就連領悟力也提高了不少,相信對於今後習武做事,一定大有裨益。」
苦海欣慰道:「你能領悟就好。從今日開始,為師便將畢生絕學,『兩儀分光劍法』、『金剛伏魔掌』還有『蓮花無相手』,以及奇門遁甲和星象易學等,傾囊相受。」
江永清拜謝道:「師父如此厚愛,徒兒感恩戴德,沒齒難忘。」江永清先是隨曲還音學了「寒月宮」的諸般絕技,又得其自創的「魔殺天音」。後來又隨花自開學了「五禽拳」和「葵花點穴術」。如今再得苦海真傳,可謂集眾家所長。如能融會貫通,假以時日,必成曠古爍今的人物。
公孫婷來到屋外,見苦海師徒正在用功,也不便進去打擾,只好悻悻然離去。誰知剛出院子,便遇到孟飛和張常。公孫婷於是問道:「二師兄,張叔,我爹和大師兄是不是已經走了?」
孟飛頷首道:「是的,師父和大師兄已經起身下江南了,就連柴小姐也硬跟著去了。」張常道:「小姐,你不用擔心,有何少爺照顧老爺,不會有事的。」
公孫婷愁眉不展道:「不知為什麼,我最近眼皮老是跳個不停,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情。我爹傷勢未好透,便去出這趟皇差。現在天龍幫又對咱們虎視眈眈,我真怕熊天霸會在暗中做手腳。」
孟飛冷哼道:「就憑他熊天霸,想要弄垮咱們歸元劍派,也沒那麼容易。」張常同意道:「老爺為人大度,對屬下又很照顧。只要眾弟子一條心,何懼外敵來犯。」
三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已來到後園荷塘畔。公孫婷見荷花已經凋零,吹來的風也夾著絲涼意,不覺心生感慨,喃喃自語道:「季節在變,天地也在變,就連身邊的人都在變。」她說著歎了口氣,又接著道:「花妹妹也不知上哪裡採藥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真是讓人擔心。」
「嗖」一支冷箭破空而來,正好釘在三人身旁的一株楊柳樹上。孟飛咆哮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在我歸元劍派暗施冷劍?」他順著來箭方向一看,只見對岸有條人影一閃而逝,孟飛立刻提劍追了過去。
張常見箭桿上繫著條綢緞,於是解下來展開看道:「小心內賊,欲害家主。苦海師徒,性命堪憂。」公孫婷吃驚道:「難道真有內賊要害我爹和永清師徒?這可如何是好?我爹已經走了,而永清師徒又傷重未癒。」公孫婷一把拿過綢緞,緊張地看著。
張常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公孫婷,只得摸著腮幫子道:「那不如馬上派人去通知老爺。」公孫婷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馬上吩咐嚴叔跑一趟應天府,務必將這消息通告我爹。」張常當即應聲而去。
射箭的不是別人,正是王懷志。他被尤夢盈暗中派太行雙雄盯梢,在城中兜了一大圈,方擺脫二人,來到劍林報信。但又不便現身一見,只好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
王懷志穿過樹林,翻過圍牆,一路出了歸元劍派。那知孟飛輕功也不弱,竟是緊追不捨。王懷志正感頭痛,忽見有人躲在一旁朝自己招手,於是奔過去一看,卻原來是唐宓。
唐宓道:「你跟我來,他抓不到咱們的。」王懷志也不多話,跟著唐宓向劍林旁一座丘陵奔去。兩人來到一條岔路口,唐宓道:「你把弓箭丟在右邊的岔道,咱們從左邊岔道走。」王懷志搖頭道:「兵法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應對。」說著將弓箭丟在左面岔道,卻依然往左面岔道奔去。
「好一招虛則實之。」唐宓暗自佩服,跟著王懷志一路上了丘陵。果不其然,孟飛追到岔路口,先是往左面走了幾步,想想覺得不妥,於是又往右面的岔道追去。
兩人擺脫了孟飛,漫步在山間小道上。王懷志隨口問道:「你怎會在此?」唐宓如實道:「我原本是想去看江永清的,卻又怕人家不領情。所以猶豫不決,沒有進去。他現在怎麼樣?你可有看到?」
王懷志搖頭道:「你倒是很關心我三弟,只可惜我也沒看見他。」唐宓略感失落道:「他身上的毒如果不及時解除,恐怕會有性命之憂。」王懷志淡淡道:「三弟吉人自有天象,相信一定會度過難關的。」兩人隨即一陣默然。
便在這時,忽聽山腰上傳來歡聲笑語道:「花家妹子,你看這朵花與你多般配啊!插在髮髻上一定很漂亮。」一個甜美的女孩聲音嬉笑道:「真的會好看嗎?」
王懷志舉目望去,卻見是秦風和花弄影在談笑。只見秦風由懷裡掏出把小玉梳,遞給花弄影道:「這是南詔國進貢的象牙梳,很名貴的,小生把它送給妹子,不知意下如何?」花弄影好奇地把玩著玉梳,詢問道:「這真是象牙做的麼?怎麼感覺很普通啊!」
秦風忙道:「當然是真的。這可是家父用好幾樣寶貝,從一名皇親國戚處換來送給我母親的。母親臨終前曾吩咐小生,將來誰做了秦家的媳婦,就把這梳子送給她。今日我慎重地把它送給姑娘,以表心意。」秦風趁機捉住花弄影的手,含情默默地望著她,一副非你不娶的樣子。
花弄影眨了眨眼睛,突然一甩辮子打在秦風臉上,跟著靦腆地抽回小手,面帶羞澀道:「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敢要,你還是自己留著吧!」說著將梳子塞還秦風,又背起小竹簍,蹦蹦跳跳地準備離去。
秦風忙搶身相攔道:「好妹子,我對你深情一片,唯天可表。你忍心拒絕嗎?妹子就好比那嬌艷的花朵,若無我這辛勤的蜜蜂採摘,如何能醞釀出甜美的蜂蜜?」
花弄影小臉緋紅,一顆心「撲通,撲通」地亂跳,於是埋首問道:「那……那你喜歡人家哪裡呢?」秦風一甩逍遙巾,得意地道:「正所謂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妹子天真可愛,美麗大方,無處不令小生傾倒。自從上次匆匆一別,小生身陷囹圄,唯獨對妹子卻唸唸難忘。」
花弄影捋著辮子,羞澀地道:「我……我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嗎?」秦風將雙手輕輕按在花弄影香肩上,愛撫道:「妹子是小生見過的,最最漂亮,最最可愛的女孩。」花弄影歪著頭想了想,忽然咧嘴笑道:「那你可不可以讓我騎大馬?」隨即又可憐兮兮地道:「永清哥就從沒答應過人家,所以他喜歡婷姐姐不喜歡我。」
「這個嘛……」秦風一臉尷尬,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哈!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這花花公子。這些甜言蜜語你對我跟凌姑娘都說過了,怎麼不換些新鮮的?」秦風尋聲望去,卻見唐宓一臉嘲弄地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王懷志,不由暗恨道:「這下糟了,莫非到手的鴨子,要被這兩個傢伙攪黃了?」他心裡罵歸罵,可臉上卻堆笑道:「原來是王大俠和唐女俠,失敬,失敬。」
唐宓一臉詭笑地轉到秦風身後,瞧著他的後腦勺道:「喲呵!敢情是好了傷疤忘了痛,早知如此,不如讓蜜蜂多蜇你幾下,也好長點記性。」她瞥眼看見秦風手中的玉梳,於是故作驚訝道:「咿!這不是街上花一弔錢便能買到的琉璃梳麼,怎麼還沒送出去啊?是不是又想騙那家姑娘,說這是南詔國特產的象牙梳呀?」
秦風下意識地撓了撓後腦勺和脖頸,面露尷尬地道:「嘿嘿!唐女俠真會說笑。小生一向恪守本分,從不弄虛作假。」花弄影聽出端倪,於是踩著秦風的腳大叫道:「哦!原來你是個感情騙子,先前所言全是唬弄人的。」秦風痛得直跳腳道:「阿唷!女兒家該溫柔體貼,怎可隨便動粗。啊呀呀!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