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天霸故作奇怪地道:「你不是不想幫為師做事嗎!怎麼今日主動請起纓來了?」王懷志一本正經地道:「弟子游手好閒已久,正好左右無事,只要不違背道德良心,師父只管吩咐便是。」
殷老大一挑眉毛道:「野!王兄弟這麼說可就不對了。吃飯拉屎算不算害人?難道只因你吃飽了,別人就沒得吃了?又難道只因你佔了茅坑,別人就會活活憋死不成?」餘人一陣哄堂大笑,唯有朱睿正色道:「盟主,我看不如就讓王兄弟協助屬下打理幫中事務吧!」
熊天霸一斂笑容道:「也好。懷志,你就去掌管幫中膳食得了。這總不算害人了吧?」殷老大笑道:「盟主,您就不怕王兄弟在米中摻沙粒,活活噎死幫中兄弟嗎?」眾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面對眾人的嘲笑,王懷志早已習以為常。他只是想不到師父會叫自己當伙頭軍,但想想總比無所事事的好,於是便應承了下來。
入夜,王懷志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他心裡想不透的事情太多,便覺得屋裡煩悶,於是索性爬起,來到後山散心。他走著走著,忽然聽到有人在低聲吟唱:「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日遲遲。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歌聲淒婉幽怨,王懷志受其感染,喃喃自語道:「可憐大師娘,念子成癡。你我二人,一個找不到父親,一個看不見兒子。想起來,卻是同病相連。」
「誰?」王懷志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猛然回身卻又不見人影,不由納悶道:「不知是何方高人,竟能悄無聲息地來到我身後。幫中除了師父,還有誰有這份能耐?」王懷志定下心神,抱拳環視道:「不知是何方高人駕臨,何必藏頭露尾,玩這小兒把戲。還請現身一見。」
誰知話音放出,卻沒有任何動靜。王懷志見狀,只得朝飄出歌聲的小院走去。但他還沒進院子,便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以為是暗中拍自己之人,心道:「看你還不現出原形。」於是掩身花牆之後,靜候來人。
細碎的腳步聲漸漸逼近,在院外停了下來。須臾,只聽來人低語了幾句,跟著又歎息了一聲,這才舉步而去。王懷志探頭一看,只見是個黑衣蒙面人,不由心生狐疑,於是偷偷跟了上去。
月光下,只見那蒙面人徑直朝「猗園居」而去。王懷志暗暗吃驚道:「這是什麼人,怎會去師娘那?」他也不及細想,當即掩了過去。那蒙面人甚是警惕,走幾步便會停下來四下看看,待到「猗園居」外樹林時,更是小心謹慎。王懷志生怕被發現,所以不敢跟得太緊。
那蒙面人來到「猗園居」外,學著蛤蟆叫了兩聲。須臾,只見原本漆黑的「猗園居」內突然亮起了燈火。王懷志暗中思量道:「此人與師娘必定十分熟悉,不然怎會有接頭暗號。看來我得一探究竟才行。」
蒙面人見燈光一亮,立刻一個「大鵬展翅」,躍上了窗簷。只見窗戶被人輕輕推開,蒙面人「刺溜」一下鑽了進去,窗戶又重新關好。王懷志看準時機,摸到「猗園居」下,一個「猿猴上樹」,逕直攀到窗簷處,隨即收斂心神,貼耳聆聽屋裡的動靜。
但聞尤夢盈嬌滴滴地道:「過兩天你爹和我要到西域去辦件要事,這邊的事情你先緩一緩再說吧!」王懷志大吃一驚,暗道:「難道這蒙面人就是師父失散多年的兒子?如此說來,師父的兒子其實根本沒有丟失,而是一直藏在暗處。偷襲大師的人也會『陰風掌』,難到說……」
「現在苦海那禿驢已身受重傷,公孫伯又要南下江南,你不趁火打鐵,卻要去西域閒逛,這究竟是為何?」樓裡傳出一個頗為熟悉的男聲,王懷志當即摒住呼吸,留心聽了下去。
尤夢盈格格笑道:「打雷尚需雲氣聚,你急什麼?再說西域事大,非去不可。既然苦海和他徒弟都已半死不活,估計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你先別理他們,只管按計劃做好餘下之事,就可陷公孫老兒入絕地了。」
房中先是傳來一陣接吻聲,跟著便聽那蒙面人讚歎道:「世間美人若都如你這般聰慧,那便不是咱們男兒坐天下了。你放心,姓王的傻小子還是個愣頭青,尚未發覺誰是內奸。只要我等下手順利,何愁大事不成。」
王懷志心頭大怒,暗罵道:「老子做人光明磊落,那像你們這些雞鳴狗盜之徒,竟幹些見不得人的事。」尤夢盈冷哼道:「殺人容易毀人難。我尤夢盈要麼不做,要做就要他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蒙面人想了想道:「秦風那廝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看不如殺了算數。至於那姓唐的丫頭,雖說算你的半個師妹,但這小妮子似乎對姓江的小子動了情,指不定會向著誰呢!」尤夢盈沉吟道:「秦風家業都已入我名下,留著卻也無用。但宓兒畢竟與我有些淵源,再說她大外婆也不好惹,還是先留著再說吧!」
「好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枉自長得這般貌美。」王懷志聽著兩人對話,真恨不得破口大罵上幾句,誰知耳畔卻突然有人這麼輕輕說了一句。王懷志大吃一驚,當下左顧右盼卻又不見人影,腳下反到弄出了聲響。
「不好,有人偷聽。」蒙面人覺出聲響,立刻拔劍來到窗邊,輕輕刨開一條縫隙,向外看去。王懷志見行跡敗露,只得翻身倒掛在窗簷下,跟著摒住了呼吸。正好幾聲貓叫由院牆外傳來,隨後漸漸遠去。
尤夢盈道:「你太敏感了吧!不過是隻貓而已,何必大驚小怪的。倒是你爹快回來了,你還是早走為妙。」
蒙面人歎道:「但願如此吧!」隨即又嘿嘿笑道:「小美人,再親一口我就走。」尤夢盈嬌聲道:「嗯哼!討厭,就會吃老娘豆腐。」隨後又傳來一陣熱吻聲。
如此**不堪之事,王懷志只覺噁心難當,當下出了「猗園居」,逕直回到自己的臥室。
「難怪師父不肯傳我絕世武功,原來是藏著掖著傳給了兒子。現在師娘又在背地裡使壞,意欲害我三弟和公孫前輩。這蒙面人到底是誰?為何聲音有些熟悉?我在天龍幫抑鬱不得志,何苦逗留不去?難道只是為了報恩,還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王懷志心亂如麻,一時也不知該何去何從,只得來回在房中踱步。
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窗外響起道:「小螞蚱,該看的都已經看到了,還不趕快去救人?」王懷志雙目精光一閃,沉聲問道:「閣下糾纏不放,究竟意欲何為?」
一物呼嘯著破窗而來,正中王懷志腿上,只聽那聲音又道:「好你個小螞蚱,只顧著自個想出路,卻不管別人死活,簡直是豈有此理。」王懷志腳上一痛,險些跪倒在地,低頭一看,卻見打中自己的是根雞骨頭,不由驚悸道:「你就是那日城頭……」又一物迎頭打來,王懷志甚至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打中了手臂。
王懷志抓住來物一看,原來是個小紙包,不由苦笑道:「前輩不用再羞辱晚輩了,只管帶路便是。」只聽那聲音道:「你趕快拿這包『夢裡香』的解藥,前往後山無花谷墓室救人。」王懷志遵照吩咐,逕直往後山而去。
他來到後山無花谷中,只見有座高大的衣冠塚,墓碑上刻著「熊公景文之墓」幾個大字。王懷志好奇道:「難道這墓中另有玄機?」那聲音道:「你去擰那墳案上的香爐,就知道了。」王懷志暗歎道:「看來師父果真不信任我。」於是也不再多想,上前擰了擰香爐。
只見那墓碑輕輕晃了晃,便朝一旁挪去。王懷志面色難看道:「我在天龍幫多年,卻不知這衣冠塚竟是座地宮。前輩又是如何知曉的?」那聲音罵道:「嘿!你這小螞蚱哪來那麼多廢話,還不進去救人?」
王懷志也不多言,當即矮身鑽入墓室,跟著拾階而下。待到墓室中一看,不但燈火通明,而且還頗具規模。王懷志延甬道前行,來到一處拐角時聽見有人靠近,於是緊貼石壁蹲下了身子。
只見兩名巡邏的武士轉過拐角,王懷志趁其不備,出手點了兩人穴道,跟著又轉過兩道彎,隱隱聽見有人在打鼾,探頭一看,只見兩名武士正爬在案上熟睡。王懷志二話不說,上前封了兩人穴道,並在一名武士身上摸出鑰匙,跟著來到一扇鐵門前,順著巴掌大的窗口望去,見裡面沒有守衛,這才開門而入。
「想不到這牢房還真不小。」王懷志轉了一圈,發現有數間牢房,不覺感慨了一聲。
頭幾間牢房空空如也,只有最後兩間才關了三個人。左面一間關的是秦風,此刻正蜷縮在角落裡睡覺。右面一間則關著兩人。其中一人黑衣勁裝,正是唐宓。而另一人則是名素衣少女,體態豐盈,模樣長得倒也俊俏。
王懷志見三人正在熟睡,於是乾咳了兩下。唐宓首先醒來,見是王懷志,不由冷笑道:「怎麼!這麼快就想要殺人滅口了?」王懷志上前問道:「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你為何要害我三弟?又為何會被關在這裡?」
唐宓訕笑道:「你幹嘛來問我這個局外人,要問就去問你師娘好了。」王懷志不容置疑地道:「我想聽你說。」唐宓見王懷志不怒而威,不由心中一凜,暗自思量道:「整個天龍幫裡,就他還有些人情味。或許他會看在江永清份上,救我離開此地也說不定。」
想到自己並無大錯,卻也被尤夢盈羈押在此,唐宓心中早有不滿,於是問道:「我說的話,你會相信嗎?」王懷志冷冷道:「如果你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一定會說真話的。」
唐宓面露猶豫之色,走了兩步,忽然用犀利的目光瞧著王懷志道:「告訴你也無妨。尤夢盈當年救過我母親一命,母親感念其恩情,不但將用毒之術傳授於她,還在臨終前立下遺命,要我長大後為其效力,所以我才故意找江永清茬的。至於尤夢盈為何要這麼做,我就不得而知了。」
王懷志沉聲道:「為了報答恩情,就非得去害別人嗎?」唐宓道:「我原以為毒害江永清要費些周折,但萬萬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心性坦蕩,不計生死之人。也正因為他乃真性情的大男兒,我才……」王懷志打斷道:「這就是你在關鍵時候,救我三弟的理由?」
唐宓毫不猶豫地道:「不錯。」王懷志頷首道:「看來你也是個慧眼識英雄的女子,我相信你說的。可你既然已完成任務,卻又為何會被抓來此地?」唐宓笑道:「這還不簡單嗎!就因為我又救了你三弟唄!」
王懷志已打開牢門,淡淡道:「你可以走了。」唐宓苦笑道:「我中了『夢裡香』,全身酸軟無力。就算想逃也沒這個能力。」王懷志從懷裡掏出那包解藥,取出一粒遞給唐宓道:「此地不易久留,還請速速離開。」唐宓服下解藥,抱拳道:「大恩不言謝,在下先行一步。」
秦風聽見有人說話,悠悠醒來,一看是王懷志放走了唐宓,不由一蹦而起,撲到牢籠邊,面露喜色道:「王兄,您大人有大量,好事要做雙,就放小生離去吧!」
王懷志來到秦風跟前,問道:「你有什麼理由,要我放了你?」秦風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幽幽道:「至於理由嘛!要是小生說了,王兄可答應放我走?」王懷志雙目炯炯有神,上下打量著秦風道:「只要你說出個讓我信服的理由,我就放你走。」
秦風歎道:「王兄已知,小生乃兆銀公後人。但王兄不知道的是,自家祖醉心武學後,就荒廢了生意。他老人家在臨死前,將畢生財富藏於一個神秘之所。所以自我爺爺那代開始,秦家便已沒落。到了我爹這一代,就只有幾處微薄的產業了。家父因此舉家搬到汴京,想借助京畿之繁華,重振家業……」
王懷志忍不住打斷道:「這些與放你有何關係?」秦風忙笑道:「有,當然有。我爹來到汴京後,便開了家關中風味的酒樓,起初生意很紅火,誰知後來因為得罪權貴,父親被判入獄,抑鬱而終。而小生幸得尤夫人相助,才保全了性命……」
「我明白了,你是想說,你欠了我師娘一個人情,所以她吩咐幹什麼,你就必須幹什麼。對嗎?」王懷志揣測出秦風用意,於是冷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