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婷憂心忡忡地看了房門一眼,然後隨王懷志前往禦敵。兩人來到廟門前,只見蔣譽帶著數十人,殺氣騰騰地直奔寺門而來。
王懷志就像一尊鐵塔,沖蜂擁而來的敵人咆哮道:「要想進此門,且問問我手中的刀答不答應。」眾人見王懷志穿著天龍幫的服飾,不由納悶起來。
蔣譽皺了皺眉,說道:「王兄,你是盟主高足,咱們自然不好得罪。但那小淫賊與我等有血海深仇,你攔得了咱們一時,可攔不了一世。何況現在眾怒難平,你要咱們退走,還須有個讓人信服的理由才是。」
公孫婷道:「牧野一生孤苦,做人謙虛謹慎,從不爭強好勝,他又怎會與你等結下樑子?」當即有人道:「就算他沒有,可他娘卻罪行纍纍。母債子還,天經地義。」又有人道:「說得對,琴姬殺人無數,萬死難辭其咎。正所謂狗改不了吃屎,生為她的兒子,其心勢必難正。」眾人步步為營,緊逼不放。
王懷志拔出佩刀,冷冷道:「我不管他娘犯了什麼錯,但三弟是個好人。反觀你們這群傢伙,手段惡毒,其心更險,又怎算得上英雄豪傑。要想殺我三弟,就得從本人屍體上踏過去。」
蔣譽道:「王兄,我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姓羊的與別人合夥擄走我師妹,我不得不管。如果你執意阻攔,那蔣某也只好得罪了。」公孫婷一向溫文爾雅,但此刻臉上卻掛不住了,嬌叱道:「簡直是一派胡言。牧野身邊有的是漂亮女孩,又怎會去擄你師妹?你道聽途說,以訛傳訛,無非是想光面堂皇致人死地罷了。」
一名彪形大漢叫道:「像公孫小姐這般漂亮的女子,自然是多多亦善。男人嘛!誰不想他娘的三妻四妾,坐擁粉黛佳人?大夥說是吧!」眾人一陣轟笑,弄得公孫婷羞憤難當。
蔣譽見狀咆哮道:「別忘了咱們是來辦正經事的,少拿公孫小姐開玩笑。一會我攔住王懷志,大家只管往寺裡沖。」蔣譽到是條漢子,至少不像其他人一樣媚俗。他如此一說,眾人只得停止嬉鬧,緩緩逼向王懷志二人。
王懷志和公孫婷早已搶佔有利位置,場面頓時劍拔弩張。蔣譽踏前一步,沉聲道:「得罪了。」言訖,一劍挑向王懷志手腕,來得是又快又狠。王懷志反手一刀格開,隨即盡展平生所學,與蔣譽大戰起來。其餘人趁機衝向廟門,公孫婷見狀,只得展開三十六路歸元劍法,封住入口,守得倒也水洩不通。
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不覺讚歎道:「都說歸元劍法乃是以守為攻的絕妙劍法,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那名寒月宮女弟子道:「咱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了這丫頭不成。索性一擁而上,拿下再說。」一名老者猶豫道:「這不太符合江湖規矩吧!」一名點蒼派道士道:「現在講規矩,吃虧的可是咱們,大夥一起上就是了。」
眾人不顧顏面,十八般兵刃齊向公孫婷招呼過去。公孫婷心神合一,盡情揮灑歸元劍法。面對如此多人,雖有些勉為其難,但她知道,能為苦海爭取一分時間,羊牧野得救的希望就會大一分。
王懷志雖得苦海指點,但時日尚短,比起蔣譽精純的「雲霄劍法」,自是有所不及。十幾招下來,他已是完全處於下風,僅能勉勵抵擋而已。
正當公孫婷和王懷志節節敗退,眼看就要被逼入寺內時。只見明澄大師手持禪杖,領著十幾名弟子走了出來。蔣譽等人大吃一驚,還以為這群和尚是來助戰的。那知明澄大師卻帶頭坐在寺門前,與眾僧誦起經文來。
蔣譽見狀心中一動,喃喃道:「原來這些和尚是想以此阻止我等進寺。」一名疤臉大漢叫道:「嘿!這幫禿驢還真是有趣,竟想出此等蠢辦法阻攔爺們。大夥別理他們,只管往裡沖便是。」
明澄大師朗朗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苦渡萬民。愛恨情仇,一念須彌。諸位施主殺氣騰騰,五毒環生,就不怕墮入阿鼻地獄,受盡輪迴之苦嗎?」
一名點蒼派弟子叫囂道:「我才不管什麼功德慈悲,阿鼻地獄,誰要是惹惱了老子,咱就遇神殺神,遇佛滅佛。」眾人一陣嚷嚷,竟不顧一切地往寺裡衝去。
「嗡嗡……」天上突然飛來無數蜜蜂,直如黑雲壓城而來。那遮天蔽日的氣勢,足以叫人心驚膽戰。眾人一見蜜蜂,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鬼哭狼嚎道:「哇呀!怎麼又是該死的蜜蜂,真他娘晦氣。」
數十人受蜜蜂追逐,竟是一哄而散。王懷志見狀,大為心安,於是抱拳環顧四周道:「不知是那路朋友相助,在下感激不盡。」過得片刻,也不見有人回答,王懷志又朝明澄大師施禮道:「多謝大師相助。」
明澄大師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王施主不必多禮,此地有老衲鎮守既可,你二人速去守好『清心齋』,以防有人趁機偷襲。」公孫婷幡然醒悟,忙往「清心齋」奔去。王懷志也不敢大意,緊隨而去。
唐宓見眾人離去,這才背負雙手,由暗處走出來,朝明澄大師訕笑道:「老和尚,你這耍的是哪門子神通啊?就不怕徒遭笑柄,而全無半點用處嗎?看看我的小蜜蜂多厲害,一出來就把那群混蛋給嚇跑了。」明澄大師不以為然道:「世間萬物,因果循環,自有定數。多謝施主相助,令鄙寺免於危難,老衲感激不盡。」
「感激就不用了,只是本少爺想奉勸老和尚一句。遇非常事,當用非常手段。否則非但無功,還有可能遺害萬年。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唐宓說完,得意地大搖大擺而去。
苦海潛運神功,窮畢生之力,將羊牧野體內的毒素逼往太白、商丘二穴。公孫婷與王懷志走後,花弄影心知暫時幫不上忙,但又不能擅離職守,索性靠在窗前,靜靜地看著苦海給羊牧野療傷。
「喵喵……」窗外忽然傳來幾聲貓叫,花弄影眼睛一亮,嘻嘻道:「這寺裡也有貓嗎?真好玩,我瞅瞅。」她說著輕輕開啟窗戶,誰知還沒看清是否有貓,就被一隻手飛快地探進來,點了她的氣捨穴和啞門穴。跟著便見一個蒙面人穿窗而入,朝苦海冷冷道:「你師徒倆怕是已活到頭了。」
苦海正在運功的緊要關頭,不容有任何閃失。現在就算一個普通人,都可以致兩人於死地。聽見有人闖進來,苦海心知不妙,當即將功力強行收回兩層,生怕太多影響到羊牧野的安危。
蒙面人似乎知道苦海厲害,見他不動於衷,於是偷偷挽掌打出一記陰柔的掌力。苦海早有準備,當即帶著羊牧野橫挪了一尺,跟著騰出左手,拂袖一揮。
兩股勁力撞在一起,發出「彭」地一聲悶響,蒙面人「登登登」連退三步,張嘴便射出一口血箭。苦海泰然自若道:「你與熊天霸是何關係?為什麼會陰風掌?」
蒙面人捂著胸口喘了幾下,跟著抹掉嘴角的血漬,森然道:「想不到你的功力,已到了收發自如的境界。難怪連熊天霸也對你忌憚三分,猶如芒刺在背,不除不快。我今日殺不了你,但早晚有一天會叫你師徒家破人亡,死無葬身之地的。」蒙面人言訖,踉踉蹌蹌奪門而去。
苦海見蒙面人離去,再也壓制不住翻騰的內息,頓覺喉嚨一甜,連續嘔了幾口鮮血。他只覺渾身虛脫無力,於是頹然靠在牆上,瞧著羊牧野淡淡道:「你身上的毒,已被我逼進太白、商丘兩穴,可暫保你三月性命。但如果不能及時清除毒素,三個月後,你依然會全身潰爛而死。為師已經盡力,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柴馨回到「清心齋」,見房門敞開著,進去一看,不由傻了眼,急忙搶到苦海身邊,呼喚道:「大師,您還好吧!到底發生了何事?」苦海虛弱地道:「有人闖了進來,你快解開花施主的穴道,帶羊施主一起走吧!」
「要走也得一起走。」柴馨潸然淚下,一替花弄影解開穴道,便問道:「是什麼人進來偷襲的?」花弄影糊里糊塗便被人暗算,正感滿心羞愧,於是哭訴道:「都是我不好,一時貪玩,以為窗外是隻貓咪,結果……」
柴馨也不氣惱,只是淡淡道:「就算你不開窗,他也一樣會進來的。」花弄影慟哭道:「連苦海大師也受了重創,我們怎麼應付外面的敵人啊?」柴馨道:「你先檢查一下大師的傷勢,我去看看外面的情況。」
真是關心則亂,花弄影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待反應過來,隨手給苦海一把脈,才發現其傷勢十分嚴重。花弄影當即掏出「三味岐黃丸」,喂苦海吃了兩粒,跟著歎道:「大師的內傷竟比牧野哥還重,真是禍不單行。」
王懷志和公孫婷返回路上,正好遇上柴馨。聽說有人偷襲,兩人大吃一驚。匆匆趕回「清心齋」,才發現苦海也受了重傷,正在自行運功調息。
公孫婷急忙道:「大相國寺已經不可久留,我看還是回歸元劍派再說吧!」王懷志來回踱著步,沉默了片刻方道:「這個偷襲的人,對咱們的事情和行動,看來瞭如指掌。」花弄影忽然想起什麼道:「聽苦海大師說,這個偷襲者好像會陰風掌,而且跟熊天霸關係密切。」
「天下間只有我師父才會陰風掌,難道是他前來偷襲不成?但以我師父的武功,苦海大師和三弟焉有命在。」王懷志先是吃了一驚,但轉而一想又覺得不大可能。
柴馨提醒道:「現在不是追查敵人的時候,還是先送大師和羊兄弟去歸元劍派吧!」
王懷志頷首道:「外面情況很亂,不知還有多少人在等著殺三弟。咱們現在走目標太大,不如等到夜深了再轉移,先去我的舊宅避避,待風頭過後再回歸元劍派不遲。」三個女孩想想也是,便聽從了王懷志的安排。
月黑風高,暗無星辰之際,王懷志四人馱著苦海和羊牧野,悄悄摸出大相國寺,來到金梁橋一戶大宅後門。王懷志上前拍門道:「快開門,我是大少爺,快開門啊!」不多時,門內傳來一陣拖沓的腳步聲,只見一個老頭提著燈籠,打開宅門探頭一看,發現果然是王懷志,不由欣喜道:「大公子回來了,快進來吧!」
王懷志領著眾人進了大宅,隨即問道:「巫馬叔,承衎在家嗎?」那老頭道:「在,二公子一直等您回來說話呢!」王懷志道:「你先帶我幾位朋友去歇息,不要驚動其他人。」老頭應聲道:「是,老奴立刻去安排。」王懷志隨即對公孫婷三女道:「這裡很安全,你們先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三女跟那老頭走後,王懷志獨自來到一間廂房外,看著裡面影影綽綽的燭光,低聲叫道:「承衎,開門。」屋內傳來一聲輕「咿」,跟著便有人驚喜道:「是大哥嗎?你可想死我了。」接著便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只見一個清瘦的少年打開房門,滿臉喜色地瞧著王懷志,激動道:「大哥,兩年不見,你又瘦了。」
王懷志上前握著弟弟的肩膀,柔聲道:「你真是勤奮,這麼晚還在用功。」王承衎笑道:「閒來無事,打發時間罷了。門口不是說話處,大哥快進來。」王懷志步入書房,環顧一番後問道:「家中一切可好?」
「大哥放心,弟弟妹妹們都很聽話。」王承衎沏了壺茶,給王懷志斟了一杯,這才坐下問道:「大哥,父親可有消息了?」王懷志搖頭歎道:「所有的蛛絲馬跡,都在我發現之前,就被人銷毀了。看來仇人一直在暗中盯著我,所以無論我做什麼,都是盲人摸象,難窺其形。」
王承衎感慨道:「大哥為了追尋父親下落,幾年不入家門,說是怕連累弟妹們。可是讓大哥一人在外吃苦,又叫做弟弟的於心何忍。」
王懷志安慰道:「承衎,你和大哥不一樣。你十二歲就被皇上御賜紫袍金帶,恩蔭為官。咱們王家將來可都要靠你了。而大哥已經習慣了江湖上的生活,可謂野性難除。所以說,你才是王家當之無愧的頂樑柱啊!」
王承衎歎道:「這等閒官,不做也罷。其實我想到地方上做些實事,也好造福一方百姓。日前,我已上表朝廷,相信批文馬上就會下來,只等著跟大哥道別了。」
王懷志深感欣慰,緊緊握住王承衎的手道:「有志氣,大哥支持你。不過要做就得做到最好,千萬別辜負了爹娘的培育之恩。」王承衎頷首道:「大哥放心,承衎絕不會辱沒我王家的門風。」王懷志見弟弟如此勤勉,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只覺天高地大,再也沒有羈絆。
王承衎猶豫了一下,問道:「大哥深夜回來,是不是有什麼要事吩咐?」王懷志歎道:「我義弟遭人陷害,身受重傷。還連累得我最敬佩的苦海大師,也因救治我義弟,而被人偷襲負傷。我帶他們回家暫避風頭,明日一早就去歸元劍派。」
「世道混亂,大哥還須小心為上。」王承衎無言以對,只能勸慰道。王懷志頷首道:「外出為官,最難的就是融入當地社會。體恤民情,因地制宜。切記懷柔為上,不可逞強。」兄弟倆一直聊到五更,方才同榻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