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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六章 人心叵測 第四節 文 / 不爭而勝

    羊牧野盛意拳拳道:「正所謂行行出狀元,小姐就不要謙虛了。在下願為子期,洗耳恭聽。」樂隱娘微一頷首,便起身來到古琴旁坐下,說道:「既然羊公子喜歡,那隱娘只好獻醜了。」

    屋內一時落針可聞,直到悠揚的琴聲飄蕩起,才如同天籟破空,盡情地張顯出風流。樂隱娘邊彈邊唱起了蔡邕的《琴歌》:「練於心兮浸太清,滌穢濁兮存正靈。和液暢兮神氣寧,情志泊兮心亭亭。嗜欲息兮無由生,踔宇宙而遺俗兮,眇翩翩而獨征。」端地是琴音撩人,歌聲委婉。

    「泠泠七弦上,靜聽松風寒。古調難自愛,今人多不彈。」羊牧野聽完之後,不覺由感而發,於是誦起了劉長卿的《聽彈琴》。

    秦風鼓掌道:「妙極,妙極。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隱娘可否再奏一曲,以解我等心饞?」樂隱娘微一頷首,便再次彈唱道:「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這首《漢樂府·怨歌行》,幽怨亢長,極是煽情。

    羊牧野讚歎道:「聽琴識人心,知音繫於情。小姐琴聲幽怨,聞者動情,想來心中必有難言之苦。能以音化語,傾訴心聲,單單這份技藝,便足以令人讚歎了。」樂隱娘感歎道:「愁由心生赴琴聲,苦隨生來身如塵。羊公子只聽了兩曲,便已窺出隱娘心思,真不愧是余之子期啊!」

    秦風笑道:「苦樂隨身不由己,小姐能以苦為樂,以樂證苦,實屬難得。」

    就在這時,樓下忽然傳來叫罵聲道:「琴姬的兒子就在『萬花樓』裡,大夥一定要抓住這小魔頭,把他碎屍萬段,千萬別留下來貽害人間。」又有人道:「姓羊的小淫賊搶了我師妹,我決計饒不了他。」

    隨即傳來老鴇的哀求聲道:「諸位爺平素都是樓裡的貴客,有話好好說,何必要舞刀弄槍的。再說咱們樓裡並無你們要找的人,還請諸位大爺高抬貴手,勿要砸了小店才是。」

    羊牧野大吃一驚,暗道:「這些是什麼人?為何會知道我的身份?」秦風偷偷打開窗戶,發現樓下聚集了十數名江湖人物,一個個凶神惡煞,正怒氣沖沖地想往「萬花樓」裡闖。秦風當即嚇得冷汗直冒,忙道:「這些人不知是沖誰來的,看樣子想要殺人。此地不易久留,小生先行告退了。」說著一臉驚慌失措,連忙開門而去。

    樂隱娘覺出事態嚴重,忙道:「羊公子,我看這些人來意不善,你還是快逃吧!」羊牧野頷首道:「小姐放心,在下不會連累姑娘和『萬花樓』的。」樂隱娘忙解釋道:「隱娘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因此失去你這個知音。」

    羊牧野苦笑道:「反正我也沒幾天可活了,死前一定要還自己一個清白。告辭。」他說著竟從窗戶一躍而下,跳到了街上。樂隱娘心中不忍,趕緊跑到窗口觀望。

    有人見羊牧野跳了下來,立刻大聲呼喊,那些衝進「萬花樓」裡的人又全退了出來。羊牧野一看這些人的裝束,竟是崆峒、點蒼、丐幫、寒月宮、王屋派、烈陽教的都有。總之是能來的「名門正派」,幾乎都來了。

    一名寒月宮女弟子指著羊牧野叫道:「小魔頭,你娘害死我師祖,今日定要讓你血債血償。」王屋派大弟子蔣譽咆哮道:「小淫賊,快把我師妹交出來,否則我要你血濺五步。」其他人跟著叫囂道:「曲還音殺了咱們不少弟兄,這筆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小賊,咱們要把你大卸八塊,以慰亡靈。」

    羊牧野仰天一笑,義正嚴詞地道:「說我乾娘害死你們的親朋好友,這難道不是你們苦苦相逼的結果嗎?便如你們口口聲聲說我擄掠良家婦女,卻不知證據何在?真應了那句老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蔣譽怒吼道:「小淫賊,你休要狡辯。有人看見你和秦風那淫賊一起進了『萬花樓』,我師妹就是被秦風擄走的,而你正是他的同黨。」

    羊牧野暗歎道:「想不到秦風為人如此不堪,難怪要逃之夭夭。怪只怪我交友不慎,以至於背負罪名,難脫干係。罷了,罷了,似我這等『小魔頭』,即便多添加幾條罪名,也不過一個『死』字而已。」

    金器破風之聲驟然響起,原來是蔣譽見一語不合,拔劍便刺向羊牧野咽喉。羊牧野驟然驚覺,忙閃身躲避,跟著厲聲道:「不要逼我,我不想殺人。」蔣譽冷哼道:「小淫賊受死吧!」說著又一劍削來。那名寒月宮女弟子從旁協助,攻向羊牧野後心,儘是些凌厲的殺招。

    羊牧野一個「鷂子翻身」,避開敵招的同時,隨手取出「紫玉簫」放在唇邊,吹起了「魔煞天音」中的**篇。簫聲悠揚亢長,令人心馳神往。不懂武功的人,但覺美妙絕倫。可一但有些內功,就會禁不住翩翩起舞,語無倫次。羊牧野不想殺人,即便在身陷重圍之下,也沒想過吹奏奪魂篇。

    而在這群人當中,要數蔣譽的功力最深。他見其他人多多少少受簫音所制,又急又怒道:「大夥相互運功,便可抵制魔音侵蝕。」其餘人聞言立即手掌互抵,運起功來。簫音的魅惑作用,漸漸被壓制了下去。

    樂隱娘只覺簫聲蒼涼動人,不由暗道:「原來羊公子也是個內心悲涼的人,難怪他能讀懂我的心聲了。」

    羊牧野連續運功,忽覺氣海穴一陣酸痛,真氣頓時接濟不上,不由暗叫道:「不好,難道是毒性發作了?看來今日我命休矣。」蔣譽瞧出羊牧野內力不續,立刻大吼一聲,仗劍撲了過來。

    蔣譽已得凌霄真傳,一套「雲霄劍法」使得是爐火純青。只見他招式老辣,虛實得當,已初具大家風範。面對如此精妙絕倫的劍法,羊牧野那敢大意,當即停止了吹簫。奈何蔣譽攻勢太盛,竟逼得其幾無還手之力。

    十幾招下來,羊牧野已感體力不支,氣海神庭兩穴更是酸痛難耐。樂隱娘發現羊牧野動作越來越遲鈍,不由鼓勵道:「公子好俊的功夫,加把勁啊!」蔣譽一劍劈來,跟著譏諷道:「才露了兩下三腳貓的功夫,就有美人交口稱讚。似你這等風花雪月之輩,不是淫賊又是什麼?」

    兩人又鬥了數招,羊牧野只覺對方膂力奇大,一條右臂被震得酸麻無勁,兼之此刻內力不續,勉強與之周旋了片刻,已是山窮水盡。

    其餘人調理好內息,一個個又變得生龍活虎,於是將羊牧野團團圍住,你攻一劍,他捅一刀。羊牧野左支右絀,轉眼已是遍體鱗傷。蔣譽趁他分心之際,突然欺身而上,一劍直搗其心窩。羊牧野心生警覺,欲待躲避已是不及,被蔣譽一劍洞穿右臂,頓時帶起一抹殷紅。

    羊牧野慘叫一聲,捂著臂膀連退數步。蔣譽得勢不饒人,跟上來又是一掌。羊牧野在內外交困之下,也不及多想,本能地運起「紫陽神功」,舉起左掌迎了上去。

    「公子……」隨著一聲悶響,樂隱娘見羊牧野像斷線的風箏般,飛跌出數丈遠,不由驚叫起來。餘眾瞧出便宜,立時蜂擁而上,就想把羊牧野亂刀分屍。

    就在這十萬火急之際,突然從天上飛來無數蜜蜂,見人就蜇,弄得一干人大呼小叫,抱頭鼠竄。一條黑影趁亂搶到羊牧野身邊,抱起他便欲離去。

    「那裡走。」蔣譽大喝一聲,橫劍攔住來人,卻發現是個嬌小的黑衣蒙面人。

    那蒙面人似乎不想與蔣譽糾纏,一把將羊牧野扛上肩頭,隨即打出兩支燕尾鏢,跟著奪路而逃。蔣譽揮劍打落燕尾鏢,追上去又是一劍。蒙面人不敢怠慢,閃身迴避的同時突然回敬了一劍。蔣譽見對方劍術刁鑽,一看就是出自名門大家,也不敢大意,忙橫劍去擱擋。

    「吃我一鏢。」蒙面人逼住蔣譽的同時,故作掏鏢欲打。蔣譽不知是計,急忙閃身退避。蒙面人卻輕輕一笑,趁機朝街角遁去。待蔣譽發覺上當,卻又被蜜蜂困住,氣得哇哇亂叫道:「可惡,若讓我查出你是誰,絕不輕饒。」

    樂隱娘見有人救走了羊牧野,心頭略顯寬慰,喃喃道:「世上知音難覓,但願你能渡過流年,遇難成祥。」

    待王懷志隨花弄影趕來時,只見「萬花樓」前一片狼籍,地上更是鮮血成灘。花弄影驚慌道:「這裡好像剛發生過打鬥,究竟出了什麼事?」王懷志有種莫名的慌亂道:「但願不是三弟出了意外。」

    「元橋一別,王公子別來無恙。」樂隱娘正好從「萬花樓」裡出來,卻意外地撞上王懷志二人,不覺一陣欣喜,忙深情款款地問候道。

    王懷志見是樂隱娘,心下雖然高興,但此刻卻無暇談情說愛,只顧問道:「樂姑娘,你可曾見過一個十七八歲,相貌清奇,氣質獨特的少年?對了,他腰上還插有把紫色玉簫。」

    「喂!人家在問你話呢!發什麼愣啊?」樂隱娘癡癡地望著王懷志,一時竟沒聽清他說什麼,直到花弄影嚷嚷著才回過神來,略顯尷尬道:「王公子可是來找羊公子的?」

    王懷志急切道:「正是,想必樂姑娘見過我三弟,不知他現在何處?」樂隱娘心頭略感失落,因為王懷志對羊牧野所顯露出來的情感,明顯比看到自己來得強烈。一個男人如果對兄弟情深,就意味著對愛人義薄。

    不過樂隱娘也只是微一愣神,便說道:「羊公子本來在隱娘處聽琴,大家相處融洽,還引為知己。可是不久前突然來了一群人,在外面喊打喊殺,還要衝進樓裡尋釁。羊公子怕連累隱娘及別人,於是獨自從窗口跳到街上。那些人說羊公子是小魔頭,小淫賊,然後群起圍攻。羊公子力戰群雄,結果被他們打成重傷……」

    王懷志大吃一驚,忙抓住樂隱娘雙肩問道:「那他人呢?」樂隱娘被王懷志捏得雙肩生痛,面露苦楚道:「他被一個黑衣蒙面人救走了,現在已不知去向。」

    「黑衣蒙面人,那會是誰呢?」王懷志呆呆地望著花弄影,詢問道。花弄影聽見羊牧野身受重傷,也是心急如焚,一個勁地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牧野哥的朋友一向很少的。」

    王懷志不禁焦急道:「壞了,那現在該怎麼辦?」花弄影哽咽道:「婷姐姐他們誤會牧野哥,正在氣頭上,一定不會管的。現在除了王大哥你,就沒人能幫牧野哥了。」王懷志將花弄影摟進懷裡,安慰道:「相信三弟他福大命大,既然被人救了,一定不會有事的。」

    花弄影被王懷志摟在懷裡,頓覺溫馨備至,於是自我安慰道:「牧野哥以前被人戳穿過胸膛,都能活過來,這次一定會化險為夷的。」樂隱娘見王懷志摟著花弄影,心頭不由一酸,已是淚光盈盈。竟管有些不捨,但她還是識趣地默默返回了「萬花樓」。

    王懷志想了想,說道:「妹子,不管怎麼說,三弟都救過公孫姑娘。況且公孫姑娘又喜歡三弟,你回去告訴她情況,相信遭此變故,她一定會諒解三弟的。我這就去找苦海大師,也請他老人家想想辦法。」

    花弄影急忙應下,隨即打馬朝歸元劍派而去。王懷志只是稍作停留,便趕往大相國寺。

    羊牧野悠悠醒來,發現自己非但沒死,連手臂上的傷口也被人包紮好了。而此刻,自己正躺在一間簡陋的茅舍裡,床前煮著一壺熱茶。

    「你醒了,傷口還疼嗎?」黑衣少年端著一碗藥進來,看見羊牧野醒轉,於是開口問道。羊牧野見是唐宓救了自己,大感意外地捂著胸口道:「閣下既然下毒害我,為何又要多此一舉?」

    唐宓似笑非笑道:「我大外婆說過,只有不怕死的人,才配活著。再說我可是事先聲明的,可你卻偏不信?若非本少爺心腸軟,見你是個不怕死的好漢,誰又稀罕救你來著?」

    羊牧野臉色一陣煞白,想說話又覺渾身無力,加之胸口氣血鬱結,顯然受了極重的內傷。唐宓見羊牧野面色不佳,忙關懷道:「先別說話,快喝口藥吧!」說著扶起羊牧野,將藥送到了他嘴邊。羊牧野勉強抿了兩口,有氣無力地道:「多謝兄台相救,在下感激不盡。」

    唐宓問道:「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

    羊牧野淡淡一笑,喘息道:「我總覺得兄台像個女兒家,做事反覆無常,令人難以琢磨。不過在下還是要感激你,如此悉心照料我這個陌生人。」

    唐宓搖首道:「如果你事先沒服下『血杜鵑』,真氣就不會被壓制,也不會受那麼重的內傷。所以說,你受傷我多少也有些責任。可我方才給你把脈,發覺你不只中了『血杜鵑』的毒,身上竟還有另一種劇毒。」

    「我怎會中了兩種毒?」羊牧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納悶道:「究竟是誰給我下的毒?又是什麼時候中的毒?」他前思後想,始終不得要領。

    唐宓一臉壞笑,忽然調侃道:「看來你平時肯定做了不少壞事,尤其是貪財好色,所以連算計你的人都特別多。這就叫做咎由自取,活該倒霉。」

    羊牧野乾咳了兩聲,喃喃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羊某雖非什麼聖賢完人,但自問做人還算光明磊落。只是命該如此,也怨不得別人。」

    唐宓心下難受,歎道:「你這人真有意思,總說怨不得別人。我唐宓真是倒了八輩子霉,竟會遇到你這麼個怪人。原本區區兩種毒,本少爺揮手間便可替你解去。可惜你渾身真氣被人打散,毒素已侵入心脈。就算換我大外婆來,恐怕也救不了你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兄台也無須自責,羊某心中早已沒有生死,又何來悲哀。」羊牧野聽到自己必死無疑,反而更加豁達,竟安慰起曾經毒害自己的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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