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貨架,走出來的時候外邊已經空空如也,不見了徐峰的身影。滿是感激和欣慰,至少今天看到了他處理問題時的果斷和睿智,懊悔自己怎麼這麼軟弱,如果有一半兒徐峰的膽識就夠了。
問題解決了,應該高興,但是我絲毫沒有高興的心情。只有困難的時候才發現朋友的可貴,但是他已經辭職了,以後就要孤軍奮戰了。同時也為他祝福,很羨慕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標,而我還在職場沒有終點的漂浮不定。更羨慕他和於芳芳之間的感情,前天看到於芳芳送他圍巾的時候,臉上滿是幸福,而我呢?
徐峰說他來之前家裡已經準備妥當,等他回去就可以成立一個小公司正是開業了,什麼公司他雖然保密,但是應該也是快消這一類的產品,畢竟摸爬滾打了這麼久,業務這塊兒才是最擅長的,這也算是一個歸宿,作為一個業務,沒有目標只能不停的拚搏拚搏再拚搏。
以前的知識已經忘了差不多了,料想以後轉為技術的可能性不大,但是生活在蓉城這種地方,想要擠入外企或者高薪行業,機會更是微乎其微,注定要這麼打拼一輩子嗎?創業?沒有這個能力,更不敢想。忽然感覺自己失去了很多,更懊悔在學校的時候沒有好好學習。
當面對老闆娘的時候,我為什麼心虛、恐慌、害怕?被她的氣勢嚇到了嗎?真可笑,這麼長的時間一直以為自己的能力提升了很多,很了不起了,但是連著問題都解決不了,還算一個合格的業務嗎?我又不欠她什麼,為什麼要怕她,真是廢物,太窩囊了。忽然想到以前劉偉、徐峰他們經常對我說的一些話,作為一個業務,首先具備的就是這種氣勢和自信,而我卻把一個業務本質的東西給丟了,也把自己的臉給丟了,如果人有n張臉,現在留下的估計就剩鼻子兩邊的這張了。
「常非,不,應該叫張新,嗯,」劉陽點點頭,雙眼迷成一條線,那種眼神似乎要穿透一個人的內心,「確實很聰明,憑空出來的一個人,很讓人費周折!」
常非端坐在對面,右腿伸展了一下,舒服的翹在左腿上,暗打著節拍抖動著。帶著手銬的雙手輕鬆的一抬,伸手撫摸著腦袋。
「到現在還嘴硬嗎?準備拖到底?」
「我有什麼罪?我犯法了嗎?我又不是傳銷頭目,你最多拘留我二十四小時然後遣散回家,我說的對嗎?警察先生?」
這種稱呼似乎是一種挑釁,慢悠悠的一句話卻讓劉陽臉色鐵青,這是侮辱。劉陽面色微怒,還是收住心神,面對這個精神犯罪的頭目,他現在需要的是冷靜。他在觀察,觀察常非的精神紕漏,但是遺憾的是常非此時的狀態非常好,甚至比以前更難對付。一年多的時間裡,他學了什麼東西,竟然換了一個人一般,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猥瑣的樣子。
「杜儼然呢?這次換單兵作戰了?」劉陽試探的問。
「那個糟老頭子,現在提這些你不感覺很多餘嗎?」常非鄙視的說。
「多餘?我不認為,形影不離的兩個人,如今丟掉了一個翅膀,你難道不孤單嗎?」
常非笑啦,哈哈大笑,「孤單?你知道什麼是孤單嗎?不要再問這些無聊的問題,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面對這樣的人,劉陽已經手足無措,準備了很久的說辭現在竟然一句都用不上,只好收拾了東西帶他出去。兩個警務人員夾起常非往外走,剛要走到門口的時候,順子匆匆忙忙的跑過來,到劉陽的旁邊偷偷耳語了一些什麼。劉陽聽候,奸邪的嘿嘿一笑,心道還是肖局技高一籌,然後對押解常非的兩個人到:「帶他去2677室看管。」兩個警務人員楞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走了出去。常非很輕鬆的說:「搞什麼神神秘秘的,早晚都要放我出來!」
劉陽來到另一個房間裡,此時房間裡四個人正圍坐在一起,白菜哥、小濤、許江明、李娟靜靜的注視著對方,誰都沒有說話。小濤最早開口,無奈的說:「江明,你為什麼還執迷不悟?」
李娟懊惱的對小濤說:「我們好心帶你出來,沒想到你是個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我是騙子?」小濤說,「真可笑,不要以為我不瞭解你們的做事風格,江明,我不想瞞你,去年我的三個好朋友一起被騙進傳銷後,我就發誓要將他們救出來,所以參加了反傳銷組織,在這個團隊裡,我認識了很多人,不僅有受害者,也有義務幫助者。我們研究了很久,深知每一個行騙的環節。不要以為你們的做法多麼的天衣無縫,其實你們也都是被害者。」
「好啦!」許江明發火道:「不要給我說這種大道理,你現在舒服了,能夠大義滅親了是吧?」
小濤很無奈,無奈的看著昔日好友深陷傳銷的泥潭自己卻無力挽救,雙眼泛紅的說,「你以為我好過嗎?一年的時間裡,我看到太多這種事情,很多人都因為傳銷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你看看你,好好的一個青年,現在算什麼?你做了這麼久,你得到了什麼?為什麼你就不明白呢?」
「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不用你管!」許江明生氣的說。
小濤沒想到許江明短短的一段時間裡,性格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傳銷還真是害人不淺,然後他顫巍巍的指著白菜哥說:「你知道嗎,當我聽說你進了傳銷,我心裡多麼難受,我想救你,但是沒有辦法。後來公安局招募義務反傳銷人員,所以我就順水推舟的加入了你們中間,其實你們整天嬉笑怒罵的白菜哥才是一個反傳銷的專家,他在你們這個組織呆了三年,所有的情報都是通過他傳遞出來的,知道為什麼他會一直堅持下來嗎?」
許江明和李娟都驚訝的望著昔日裡只會做飯受氣的唯唯諾諾的白菜哥,此時的他已經委屈的淚水漣漣,呆在一旁只是聽他們談論的內容,而他已經哽咽了。
小濤親切的說:「這三年裡,白菜哥換了不下五個傳銷組織,你們知道什麼嗎?他難道不知道什麼叫舒服嗎?憋屈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好受嗎?」小濤聲音開始顫抖,「其實他在尋找他弟弟。」
李娟驚訝的盯著白菜哥,雙手抓緊了許江明的胳膊,指甲已經深深刺了進去,許江明也震撼了,他在尋找弟弟?什麼意思?
小濤繼續說,「三年前,一個電話打來,說白菜哥的弟弟得了疾病住院要花錢,所以就把三千塊錢打了過去,但是卻從此杳無音信。後來聽人說可能是他弟弟進了傳銷組織,白菜哥懊悔那麼順利就把錢打了過去,也從此開始了尋找弟弟的路程。跟進銀行的存根基本確定就在這一帶,於是白菜哥碰到了反傳銷組織的組長,在他們的幫助下,白菜哥逐漸打入了傳銷內部,並且輾轉反側的尋找親人,但是三年過去了,絲毫沒有一點消息。」
「小濤,別……別說了,」此時白菜哥已經泣不成聲,小濤這段話深深刺入內心最脆弱的地方,放佛又看到了弟弟以前歡快瘋跑的樣子。弟弟那稚嫩的臉龐讓他徒增了很多懊悔,以前弟弟小時候經常欺負他的老實巴交,但是他太疼愛這個弟弟,從來沒有還過手。
許江明似乎有所顫動,雙手拉起白菜哥的手,「你弟弟……」
李娟震顫的說:「白菜哥,你以後去哪?」
白菜哥捂著眼睛搖搖頭,半天才微微說道;「這次的任務完成了,但是我還只是一個開始,我要繼續去找我的弟弟,傳銷組織太龐大了,就算丟了這條命我也要救他出來。」
四個人,一間房,格外寧靜,沒有人說話,之後輕歎和惋惜。劉陽站在房門口,不忍心打開,此時他的眼圈兒也紅了。他太瞭解這個弱不禁風卻很執著的漢子了,這麼久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苦,現在的社會太冷漠,太缺少這種親情和執著了。
許江明和李娟也很難過,許江明說:「太危險了,白菜哥,你還是放棄吧,你不可能找到的,而且你已經暴露了。」
他搖搖頭,「這沒關係,我一個老鄉說在z市曾經見過他,所以我要去那裡,而且飯傳銷組織也已經幫我聯繫上了一些人,這次應該很順利的。」然後他挽起許江明的手,「江明,我看到你就想起了他,他和你一樣,雖然調皮多了一點,但是你們還都是孩子,走回正道吧,這條路不屬於你。」
許江明閉上眼睛,李娟挽起他的胳膊嚴重滿含淚水,許久,許久,許江明輕輕的點了點頭。此時小濤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房門打開了,劉陽拖著僵硬的步子走進來,緊緊的擁抱著白菜哥,久久不願放下。白菜哥推開他道:「劉隊長,這裡就辛苦你了,他們都是孩子,你……你手下留情啊!」
「放心吧!」劉隊長輕輕道,然後小濤攙扶著已經泣不成聲的白菜哥離開。
劉陽坐在凳子上,格外不舒服,等了很久才吐了一口氣道:「其實常非,也就是你們所謂的張新就是你們這個傳銷的頭目,前天晚上已經被捕了,為了白菜哥的一個承諾,你們又安靜的休息了一個晚上,這一切都是白菜哥的仁慈。我相信每個人都有脆弱和善良的一面,你們走錯路我不怪你們,但是希望你們能夠回頭是岸,幫我們盡快偵破這個團伙。」
許江明顫巍巍的說:「劉隊長,不要說了,你問吧,我知無不言,只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這件事情完畢以後,我也希望能夠加入反傳銷組織,能夠幫助白菜哥這樣更多的人脫離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