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在公園的美景中,在碧草茵茵,蝴蝶漫天的環境中,我和她相依在綠籐纏繞的長廊上坐著,彷彿這一切是我們的二人世界,沒有了紛繁複雜瑣事的煩擾。這裡沒有汽車的噪音,也沒有小販之間的爭吵,只有寧靜和恬靜。
背後是高大氣派的商超,剛剛因為食物中毒和商超鬧的不亦樂乎,現在我們兩個卻似乎已經把剛才的事情當成了昨日的回憶,一條馬路,兩種心情,似乎傷心與快樂只有一牆之隔。
前面是正在動工修建的宮殿一般的豪華建築,不知道是酒店還是什麼東西,也是一道牆將這建築與馬路和公園分開,裡邊時而又民工在忙碌的身影,似乎和這個城市很不協調,一堵牆,為什麼差別就會這麼大?
我發呆的看著她,清風吹過,吹動她烏黑秀髮飄起,波浪般輕柔美麗。本來就很白的皮膚加上紫色上衣顯得更為動人。她雙臉發紅,笑道:「有這麼好看嗎?」我雙手托著下巴,點了點頭。她撲哧一笑,將臉轉向一旁,望著遠處發呆。
「我發現你總喜歡發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我問她。
她回眸一笑說:「哪兒有。」
我說:「有事情不要硬扛著,對身體不好,說出來我也給你分擔一點。」
她看著我,嘴角微微動了動,似乎有些無奈的說了聲謝謝,似乎內心有很多矛盾的東西壓的她雙眉緊鎖。她到底在煩惱什麼,又為什麼不肯告訴我,是對我不信任還是……?我搖搖頭,算了,既然她不說,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該說的時候我即便不問她也會說的。
「我們現在連患者住在哪家醫院都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呢?」她見我低頭不語,試圖來打破僵局,問了一句。
我搖搖頭說:「這是一個方法,怎麼做我現在也沒頭緒。」
「我暈!」她說,「這是什麼破辦法,竟然還沒頭緒?」
我嘿嘿一笑,「路是人走的,辦法是人想的,只要有方法就會有辦法。」
「遠水解不了近渴。」她說。
「不過我感覺還不止這一條路,你想想我們公司有沒有什麼把柄在他手裡?」
「沒有吧?」她疑惑的說:「只是還有一點帳沒有結清,這不算把柄吧。」
「那他有把柄在我們手裡嗎?」我追問。
「也沒有,我們和商超唯一的關係就是他們要貨,我們送貨,其他沒什麼了。」
「再想想。」
「唯一的就是一份協議,進入商超之前為了雙方的權益,都會簽署一份進店協議。」
聽到協議,似乎又一根救命稻草,我忙問:「協議裡面就什麼內容?」
「也沒有什麼重要的,無非就是一些雙方送貨、付賬的流程,」說到這兒她眼睛一亮說:「對了,上邊還有一條就是一旦物品出現問題,商超要及時通知我們,由雙方共同處理,但是上次我已經對他說過了,沒有太大反應。」說罷又是一聲歎息。
「還有嗎?」
「真沒有了,」她搖搖頭:「能想的我都想遍了,沒有。」
我也記得上次張琳和他說過協議的事情,似乎他對協議並不感冒。挺納悶的,既然已經有協議,為什麼出了事情還有恃無恐,難道就因為他是連鎖總店嗎?雖然我只是一個銷售,但是總感覺有點蹊蹺,就問道:「為什麼他不按照協議上流程來走?」
她有氣無力的從旁邊籐條上摘下一朵小花,放在鼻子上嗅了嗅,說:「協議其實就是個擺設,誰也不會真正在乎的。」
「難道就沒有法律效力嗎?」
「當然有,但是要看是什麼事情,像這種事,打官司的錢都比處理問題的錢多,所以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也不想再法院拋頭露面。」
聽罷我也感到很鬱悶,難道這些東西只是做做樣子嗎?我也無奈的從旁邊隨手一抓,拽下一大把籐條,但籐條連在上面拉不下來,索性使勁一拽,整個架子都晃動了,結果只弄了一把葉子。
轉眼一看,時間已經不早,想到自行車還在李繼明管轄的商超門口停著,就匆匆和張琳依依惜別。說是依依惜別,似乎有點自戀,因為張琳只是打了個招呼就繼續呆呆的欣賞她手上的小花,我也無奈,只好孤零零的擠上了公交。
全通公司內,總經理辦公室門口掛著一個小牌,上有渾厚的隸屬寫著「請勿打擾」四個字。室內格外清淨,「寧靜致遠」幾個字裝裱在一米長的牌匾裡端正的掛在薛總頭上,幾盆植物是最近剛剛搬進來的,讓整個辦公室顯得略微有些擁擠。
薛總正聳拉著他寬大的一張臉端坐在老闆椅上,右手輕輕端起杯子品了一口茶,悠然的看著對面的劉偉。劉偉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柔軟的墊子讓他真個身子都陷了進去,如此只能抬頭才能正式薛總的目光,同樣也給薛總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薛總,為什麼您要停止發放這個季度的員工獎?」劉偉說,目光凌厲。
這種質問的口氣讓薛長平很不舒服,喝了口水說:「你看我們這個季度的財務報表沒有?」
「報表有問題嗎?這個月我們的業績是穩步提升的。」劉偉詫異的說。
「你說的是單純的市場收入,但我講的是公司的整體!」一字一頓,似乎在壓迫劉偉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
劉偉搖搖頭說:「薛總,我們向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員工完成了任務,理應發放相應的獎勵,如果停止季度獎金的話,下一步人心換撒,市場開展會相當困難,而且目前小廠家都砸價鋪市,更是我們需要人手的時候,您考慮到這些後果沒有?」
薛總不耐煩的拿出一份清單遞給劉偉說:「你先看看,這個季度我們的賬目時虧損的,所以不僅僅是市場部,其他部門的獎金也都一律取消,這樣你滿意嗎?」
薛總拉長了臉盯著劉偉看,劉偉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盯著這份報表看了不下三遍,整體上看確實是虧損的,但是一些漏洞卻逃不過他的眼睛,不用明說心裡也已經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他不是懷疑,而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先是500萬莫名不見,又是財務虧損,雖然還看不出和自己有什麼聯繫,但他已經隱隱感到一絲不安,他太瞭解薛長平了。
此事即已至此,相比薛長平已經考慮好了後路,再和他辯個長短也沒太大意義,於是劉偉說:「既然如此,也只能按照您的意思來辦。」
「那好,就勞煩你和下邊的員工講一下原因。」薛總似乎勝券在握,呵呵一笑。
「但是薛哥……不薛總,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對員工作一下激勵。」兩人獨處時習慣的叫聲薛哥現在劉偉叫起來卻感到很蹩腳。
「嗯,」薛總點點頭說:「我會考慮的,盡量抽出資金給他們一些獎勵。」
劉偉微微一笑點頭致謝,說道:「這次商超的事情你看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你的員工不是在處理嗎?」
劉偉點點頭,「是的,不過我估計他們幾個不是老魏的對手,最好是我們出面去協調一下。」
「不要提他,老魏算個什麼東西,不用管它,隨他去吧!」薛長平一句話讓劉偉剩餘的話又給嚥了進去。
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了,兩個人誰都不願處於劣勢,也都不願第一個開口。
過了一會兒,薛總從抽屜裡拿出一支雪茄,火機「啪——」的一聲脆響,淡藍的火焰讓這個寧靜的空間有了一絲生氣。煙氣繚繞著從薛長平臉龐劃過一條波浪,寬大的臉讓煙氣籠罩的有些朦朧,劉偉再也看不清他那雙深邃的眼睛。
劉偉不想這麼耗下去,這也不是他的風格,直言道:「這次老魏玩的有點過火,我認為我們應該去見一面。」
「不用,相見的話他自己會送上門的。」
「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的員工任他擺佈吧?」劉偉有些激動,雙臉也微微發脹。
「你著什麼急?火燒眉毛也沒燒到咱們頭上,倒是你自己應該注意一點。」薛總面無表情的說道。
「我?」
「最近一些流言蜚語的對你很不利」,薛總看著他字字見血的說,「尤其是賬目丟款之後……」
劉偉背後驚出一身冷汗……
劉偉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成為他的對手絕對是一個惡夢,這是薛長平在這十幾年和他一同打拼出天下所總結出來的一句名言。無論是能力還是政府關係,自己都不如劉偉,但劉偉也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義氣看的太重,或者說他對那些條條框框看的太重,所以坐在總經理位置上的人只可能是他薛長平而不是劉偉。
但是每個人的慾望都是隨著地位的變遷而改變的,比如小的時候一塊兒糖就可以滿足孩子的心,但長大後名車、豪宅,該有的都想有,沒有的更像擁有,這就叫慾望。人的慾望是與生俱來的,因為慾望才有了江湖恩怨,才有了血雨腥風,才有了警察,有了法律。
和劉偉一起這麼多年,兩人從來都是稱兄道弟,但是如今隨著公司規模的擴大,劉偉的人氣和魅力越來越成為薛長平的隱患。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他似乎隱隱有些擔憂,當他聽到別人談論「公司可以沒有薛總,但不能沒有劉經理」這句話的時候,渾身都豎起了雞皮疙瘩,一種從未有過的念頭也在那一刻萌發。
劉偉的個性太明顯,從來不會考慮自己,總是滿腔熱忱的衝上第一線,也正是如此才把薛長平穩穩的推到了總經理這個要職上。但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當薛長平坐上這個位置的那一刻,君臣已經有了明顯的分別,只可惜劉偉一直都沒有把這層意思給理解透,從沒想過什麼叫做急流勇退,什麼叫做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