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的回答,於爺爺笑了:「不錯,小志啊,看來這一兩個月你是大有長進啊!你的判斷不錯,這就是在那個姓曾的局長指揮下的一次內部清洗,哦,現在叫做洗牌了。你是這件事情的有功之臣,所以曾局長一定會獎勵你,並且重用你。」
「我又不是警察,他重用我幹什麼?」我聽得一頭霧水。
「這你的腦子就有點不靈光了,你想想,曾局長為什麼要用你來扳倒李所長?而不用他自己人呢?」於爺爺笑嘻嘻的問我。然後給出了答案:「就是要你去辦這件他想辦又不方便辦的事情。你這次的任務完成得好,他還會用你繼續去辦這類事情。」
「那是什麼事情?李學忠已經完了,不會再來一個張學忠吧?」我還是一頭霧水。
「當官要的是兩樣東西,一是權,二是錢。你放心,他要什麼自己會來找你。你只要沉住氣等著就行了。不過我告訴你,這個曾經是老玉家的人。」
「哦?」我聽了這話吃驚不小。
於爺爺耐心地解釋:「當年玉建國的岳父被暗殺的時候,這個曾經就是那個專案組的組長,還把我們東化公司當做重點,審查了一兩個月。那天到萬柳堂來吃飯的人幾乎全都是嫌疑犯。」
我遲疑了,想不通曾局來八步鎮調查玉建國岳父的死因和他是老玉家的人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可是話說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了李霽,心裡一凜,覺得自己可能惹禍了。想起曾局當時的表現,完全像是抓住了兇手的樣子。也許李霽就是殺玉建國岳父的兇手?如果真的是這樣,就是我出賣了李霽。這話要不要對於爺爺說?我盤算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說為妙。反正我說的話也沒有超出榮譽室裡簡介的範圍。
「不錯,是你出生以前發生的事情。我要提醒你的就是,不要跟他提起你和萬柳堂的關係,不然可能對你不利。」於爺爺沒想到就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我就轉了那麼多心思,而是為我想得很周到。這讓我心裡生出一絲愧意來。
放下電話,我突然領悟到,這是曾局對我的考試,對我能力的一次測試。想想起點大神們的各種穿越重生的官場小說,那裡面都有相同的橋段。一旦某位穿越人士先是出盡法寶引起高官的注意,然後這位高官給讓他去完成一項任務。這項任務對於穿越人士來說並不算困難,完成任務之後,才算得上登堂入室。
其實,這也和上高中一個道理,先是入學考試,考進來以後是分班考。玉昌源事件是曾局對我的入學考試,這次李學忠事件是對我的分班考試。我不奢望能分到一班二班,那是體制內人士的事情。可是也不能分到九班十班把?那也太慘了。
再仔細想想,這些全都是我的猜測,還不一定是真的呢?不去管它!愛咋咋地。
隨著天氣轉冷,墮落街上蓋起了很多房子,都是平房,還有些像違章建築的樣子。其實誰都知道,這就是違章建築,房地產部門肯定不會發房產證,將來拆遷的時候也不會有補償款。
可有一樣好處:沒人管。
看透這一層以後,違章建築就像雨後春筍般出現了,說它是雨後春筍有些不確切,應該說像雨後的蘑菇一樣冒出來,而且是互相攀比著冒出來。這種攀比不是比誰的房子新,誰的房子洋氣漂亮。而是相反,比誰的房子舊,比誰的房子破。
這些房子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全都不用水泥勾縫。「房子拆了磚還能用」,是大家共同的想法。
這下好看了,今天這一家蓋一幢紅磚平頂,明天那一家就蓋一幢青磚本瓦排板門。下一家一看不夠土,乾脆來個泥牆磚包口。瓦房不過癮,有人蓋起草房。磚牆不解恨,有人蓋起了最土的土坯泥牆草頂房。
這段時間在江大墮落街上,把上個世紀所有「苦大仇深」的窮人住房都演繹了一遍。
這下可樂壞了四鄉里的老瓦匠和老木匠,因為這些土房子只有他們會蓋。
可是很快「老革命遇到了新問題」,現在僱人脫土坯那可比買磚要貴得多,而且強度不夠,對門窗的寬度有限制。如果在磚牆外包泥,那些泥很快就會脫落。
這個時候,江大建築學院的師生出來了,他們設計出混凝土框架結構的干打壘泥牆。一舉解決了這個問題。
無論什麼事情,只要大學生們一介入,馬上熱鬧起來。很快街上的建築就不滿足於「土」了,開始向「洋破爛」的方向發展,最典型的就是墮落街中部的「紅都遺夢」酒吧。
這座酒吧用紅磚砌成,裡外都是紅磚牆面。砌的時候,監工的大學生,也是這座酒吧的設計師這樣告訴瓦匠:
「砌牆的時候光面朝裡,讓裡面的人看上去牆面是整齊的。毛面朝外,讓人從外面看上去越毛糙越好,要是看上去歪歪斜斜,好像要倒下來的樣子就更好了。」
蓋完以後,他們還嫌外牆不夠難看,又從鐵路上買來廢舊枕木,片薄了釘在牆上。廢舊枕木當然有洞,他們再把易拉罐剪開攤平,作為補丁補上去。
最過分的要數霓虹燈,用一根細鐵鏈子拴在一根銹跡斑斑的大鐵釘子上,看起來晃裡晃蕩,搖搖欲墜。就連蓋房子的泥瓦匠也看不下去,愁著眉頭說:「這像什麼樣子!」
可就這副破敗像,竟然夜夜爆滿,震耳欲聾的重金屬音樂,夾雜著中英ri三種語言的嚎叫,傳出去老遠。這可真讓人想不通。
其實道理很簡單,人們在裝飾得富麗堂皇的環境中,總是有所收斂,有所拘束。只有在這種衰微破敗的環境裡才能得到徹底的放鬆,讓自己心裡的那點齷齪徹底地發洩出來。
這些房子帶來了人氣,帶來了興旺。就連外國人也來了不少,說我們這裡是「上世紀中國舊式建築博覽會」。江大建築系開始籌備這方面的學術討論會,這可真是讓人想不到的事情。於是名聲打出去了,這個山寨版的商業街就這樣顯赫一時。
省城的人來得多了,「帥哥烤魷魚」的牌子就被他們叫響了。據說省城裡現在已經有了鐵板魷魚,但是大家一致認為,要吃正宗的鐵板魷魚還是要到江大新校區來。於是一到節假ri,省城的許多人都紛紛開著車到這裡來吃「帥哥鐵板魷魚」。
我看著他們從豪華的汽車裡下來,衣冠楚楚地圍著矮桌子坐在小板凳上,吃著烤魷魚和烤羊肉串,就覺得很不配套。從他們的口中我聽到了一個故事,說是為什麼我的鐵板魷魚好吃,是我有祖傳秘方,尤其是怪味甜辣醬,更是密不示人。當初這裡的派出所所長,為了謀取秘方,派人往辣醬裡面下毒想要栽贓陷害,結果給我打跑了。
每當人們向我求證,我總是閃爍其詞。問我「祖傳秘方」,我就以「先輩心得」來對付。要是問我祖上是幹什麼的,我就以「辱沒煞人」來搪塞。
我的這份淡定,加速了謠言的流傳,再加上其他練攤的同行們有意無意的推波助瀾,更使得「可信度」急劇上升。終於有一天,我聽到這個故事的「武打片」版本。
本來我對「秘方傳奇」已經有了相當的免疫力,沒去注意那個唾沫星子亂飛的傢伙在說些什麼,專心對付著爐子上的烤羊肉串。現在正是高峰時刻,一個小時要賣兩三千塊錢呢。所以我烤肉的三個槽子上放了兩百來串羊肉串。一個注意不到就會烤糊。
烤著烤著我發覺有點不對頭,怎麼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了?而且都在注意看我的胳膊和肩膀。這才聽到那個傢伙在說我,「赤手空拳,撂倒派出所裡十幾個警察,渾身是血衝出重圍。」
「這傢伙真能扯,」我輕輕一笑,沒理他,繼續烤羊肉串。烤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些傳奇,或者乾脆說謠言,都是哪來的。就是來自那天圍觀的那群老娘們,這要感謝藍美茹,那天正是她不停地解釋,提供了秘方傳奇各種版本的原始素材。
這個傳奇給我帶來了滾滾財源。也樂壞了何支書一家,因為首先受益的就是他的飲料和砂鍋攤生意。現在何家兄弟的砂鍋攤已經擴展到了三,四十桌,一天能賣出去兩千多鍋。酒水和飲料的零售生意現在全給了我們,光這項生意每天的銷售額就是四五千元。而我們的烤魷魚和烤羊肉串的顧客則有了不少變化。
隨著酒吧的興起,「夜生活族」大學生已經不是主力,代之以各種遊客和後街的小姐,其餘的顧客群變化不大。我的銷售額上了一個台階,每天總要賣出去兩千片魷魚和兩隻整羊的烤羊肉串,利潤比過去翻了一番以上。這樣,離我們賺一百萬的目標更加近了一步